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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當面告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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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 當面告發

鄴城東北處,本是太守府邸。而今,這裡早便是城主、南線趙軍最高統帥石挺的梁王行宮所在。梁王石挺,乃是趙帝石虎的第七子,有文武才略,數次在緊急時被專任總戎兵事,兩年前因聽聞秦軍即將東伐,彼時石虎正親征幽燕,故而令石挺出鎮鄴城,以保趙土南方不失。石挺方蒞臨,鄴城便已遭到秦軍攻擊,從此你攻我守,他已在此地兩年之久。

掌燈時分,石挺本待休憩,但輾轉反側無法成眠,便支起身靠在床頭想著心思。近幾年,他愈發受到石虎的信任和寵愛,不僅晉升了親王爵,還能出鎮地方,一度掌管十萬大軍,生殺予奪唯我獨尊,可謂是威權赫赫。時間一長,石挺覺得本來看似毫無指望的儲君之位,彷彿已在不停地向他招手,竟有柳暗花明之感。尤其是去年,石虎以昏悖狂暴、無德無禮的名義,廢殺了太子石邃。石邃乃是嫡長子,又年少時便跟隨石勒、石虎身邊,征戰四方累建功勳,石虎剛即位時,便封了石邃做太子,所有人無話可說,都認為實至名歸。

但是現在既然石邃倒臺了,那麼剩下的所有兄弟,大家等於都是處在同一個水平線上,都有份去競爭儲君之位,誰也不比誰天生便更有資格。雖然前不久,石虎又立了次子石宣做皇太子,曾讓石挺憤懣失望不已,但轉頭想想,他覺得事情仍然可以挽回。石宣算什麼?文采平平,武事上又比不上前太子,也不如他石挺,性情上更是驕縱暴躁的人,除了長相俊俏以外,其餘簡直一無是處。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貨色,能做太子不過是按順序輪到了而已,遲早會被自己拉下馬來取而代之,石挺望著烏沉沉的天花板眯起了眼睛,他有這個信心。

憑著以往的功勞,和在父皇心中愈來愈重要的地位,事情正朝著更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石挺暗忖,不過眼下這般局面,似乎將要前功盡棄。本來他憑藉鄴城,便能夠抵禦在韓雍、胡崧兩大統帥親自指揮下的十數萬秦軍攻城兩年之久而確保不失,簡直是天大的軍功,但隨著時間越來越長,兵民總歸是損耗巨大,氣力慢慢衰竭,雪上加霜又聽聞後方基地曲梁陷落,不出三兩月,城中便將斷炊,屆時內憂外患一同爆發,城池陷落是必然,能否在亂軍中保住性命都成問題。

為防患未然,早前,他就命令貼身親衛,在府邸中暗挖地道通往城外,以作保命之道。但是就算安全逃回京師襄國城,這陪都鄴城淪陷、喪師辱國的大罪,便可以將從前的所

有功勳都抹個乾乾淨淨,屆時在朝野上下巨大的壓力下,不說儲君之位恐怕從此斷無希望,一旦失去聖渥,他石挺便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太子石宣多半會找到藉口,要了他的性命。

從眼下來看,鄴城肯定是守不住了,縱使再為不甘,自己也要隨時做好暗道遁逃的打算了。那麼,關鍵的問題就是,怎生能將這失土的罪名給堂而皇之的卸掉呢?鄴城地位非常,陷落乃是大事,一定要有個抗罪的人,不然石虎都沒法和朝野上下交代。那麼,鄴城失陷之後,有什麼一套說辭,能夠將自己的責任給轉移掉,而不至於惹到朝野上下特別是石虎的大發雷霆呢?

石挺焦灼起來,披衣起床,自己倒了杯水,邊慢慢啜飲,邊皺著眉默默思索,他是舉世公知的南線趙軍統帥、鄴城城主,奉命全權鎮守陪都,所以無論從哪方面看,這個最終的責任,都必然是由他來負,沒法去找替罪羊啊!

石挺在屋內走來走去,末了無聲坐了下來,揣了心思慢慢的飲水,鎖著眉連喝了三四盞。正愁煩鬱悶的時候,外面值守的親兵許是聽見了動靜,曉得主子並沒休息,便湊近了門邊稟道:“大王,北城門守將桂勇說有緊急要事,想要求見大王。屬下之前因大王已就寢,故而攔住了他並未通報。不知眼下可否?”

“哪個?桂……勇?”

石挺一愣,好半晌才想起來這個名字。半月前視察城防的時候,好像和此人照過幾回面,確實是具體負責北城門一帶的守將,好像是個小小的橫野將軍。他這種級別的軍官,往日裡因尊卑懸殊,根本不會也不敢主動來王府求見,難道當真有什麼天大的事?

石挺心中泛動,壓著嗓音道:“叫他進來吧。”

片刻,一個粗壯的軍漢低著頭,縮著身子小跑著趨步而來,十步外便噗通拜倒,連頭也不敢抬:“卑,卑職北門守將桂勇,拜見大王!大,大王千歲,千……”

石挺沒回話,先自打量起對方來。他一下便感覺到了面前的這個桂勇,似乎非常緊張非常不安,好像一個竊賊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那般畏縮的模樣,這使石挺有些許奇怪。不過轉念一想,他這種級別,單獨拜見親王,也確實該是惶恐至極了。

“起來說話吧,何事來見孤啊?”

石挺本著體恤下屬收攏人心的意思,有意放緩了語氣,和顏悅色道。桂勇慢慢站起身來,還是低著腦袋囁嚅,臉孔通紅汗出如漿,一時

也說不出句完整話來。除了對生殺予奪的上位者的天然敬畏感之外,此刻,他心底的真正恐懼,其實是對即將出口的一套謊言、和會隨之而引起的各種軒然反應、甚至改變一座城池乃至國家命運的巨大後果,而產生的深深戰慄。但眼下猶如開弓之箭,斷無回頭之理,想到牛先生那些陰沉的交代,想到自己深愛的妻兒,想到將來滿門的處境,桂勇攥著發白的手,暗暗用力咬了咬舌頭,把心一橫便按照先前密談的內容開了口。

“大王!魏世良欲反!”

兜頭一句話,將毫無心理準備的石挺激得幾乎從座上跳將起來。大體說來,鄴城方面,最高統帥當仁不讓是他梁王石挺,往下便是他的副手、王府長史徵南將軍沈衝,然後是府中各級參軍以及負責東南西北城防的四名將領。魏世良便是專司北城一帶防務的左將軍,是桂勇的頂頭上司,也算職位重要的將領,桂勇說白了只不過是具體看管城門之人而已。

石挺驚疑不定,卻仍舊做出不動聲色的模樣:“突然來告發大將謀反,非同小可!你可有什麼證據?若是誣陷,孤定不饒你。”

桂勇立即從懷裡掏出一件物事來,緊上前兩步,喘著粗氣道:“沒有證據,卑職怎敢胡言亂語?這封密信,大王一看便知。”

石挺忙將那摺疊的紙箋兩下便抖開,紙箋不大,上面字也不多,乃是秦軍對魏世良欲棄暗投明表示了讚賞,其中些許細節很是契合,且提及了下一步將約定具體時日,商議開門迎降等事宜云雲。末尾處,鈐著秦軍行臺的大印,下面竟然還戳有秦國內衙冀州總管的私章。

“大王!秦國的內衙,搞情報偵查策反之類,手段層出不窮。且據說在天下各州,都設立了分衙,由各州總管負責當地具體事宜,權利和地位都非比尋常。若不是當真欲反,魏世良怎能夠與其冀州總管接上頭?大王試想,就算卑職是誣告,這封蓋著敵軍高官的密信,卑職如何偽造的來?”

行臺大印,是早就在空白紙上蓋好了的,密信內容,是牛先生根據桂勇對魏世良的相關描述而寫就,那枚私章,更是牛先生當著桂勇的面戳上去的。當時桂勇很是吃驚,直言詢問那牛先生是否就是內衙冀州總管,牛先生卻笑而不答,只催促桂勇速去行事。

“唔……話雖如此,但常理來說,這樣機密的隱私,魏世良應該十分小心謹慎的保管才是,如何卻能被你給拿到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