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士族取代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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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士族取代貴族
《品三國》的主要內容講完了,三國的話題卻沒有講完,也講不完。這是一個會不斷講述下去、討論下去的無盡話題。每個人都可以發表自己的看法,自己的觀點。但是,在每一種看法和觀點的背後,實際上都有不同的歷史觀作為背景和支援。那麼,我們應該持一種什麼樣的歷史觀?在這種歷史觀的指導下,我們將怎樣評價這段歷史和其中的人物呢?
在前面的四十八集,我極其粗略和簡單地講述了三國這段歷史。這個講述是不全面的、不繫統的、不完整的,也不可能全面、系統、完整。因為本書只是《品三國》,不是《三國史》,我們不能拿《三國史》的標準要求它。但既然是“品”,那麼,有一些問題也不能不回答。比方說,三國是一段什麼樣的歷史?我們應該怎樣看待這段歷史?應該如何評價這段歷史當中的那些主要人物?
實在地講,這些問題不好回答,因為這需要科學的歷史觀和方法論。於是,我想起了馬克思的《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並重新閱讀了這部經典著作,大受啟發。什麼啟發呢?就是拿破崙的這個侄子政變後,所有人都只是“感到驚異”,卻“沒有一個人理解它”。只有馬克思回答了一個問題:為什麼路易?波拿巴這樣一個“平庸而可笑的人物”,居然“有可能扮演了英雄的角色”。為什麼呢?因為法國的階級鬥爭“造成了一種條件和局勢”。正是這種“條件和局勢”,使他得以粉墨登場,做出了一些讓整個歐洲政治界都感到震驚的事情。
馬克思的這一歷史觀和方法論無疑具有普適性。三國,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三國的英雄,雖未必是“平庸而可笑的”,卻同樣由一定的“條件和局勢”所造就。因此,我們有必要“跳出三國看三國”,從巨集觀的角度看一看當時的天下大勢。
一、士族取代貴族說起來,三國這段歷史是很特別的,它甚至無法斷代。因為它的前半截屬於東漢,後半截則屬於魏晉。東漢之後即是魏晉。漢的建安二十五年,就是魏的黃初元年。三國,可謂“是漢非漢,是魏非魏”,第三者插足,完全是一段插曲。
其實,魏晉,以及後來的南北朝,又何嘗不是歷史的插曲?只不過與三國相比,魏晉南北朝要算是大插曲而已。魏晉南北朝369年,年頭很是不短,但其國家形態和政治狀態卻是空前絕後的。它的前面和後面,各有兩個統一的王朝,而且都是前面一個時間短,後面一個時間長。前面是秦、漢,後面是隋、唐。秦和隋時間雖短,卻是統一的。魏晉南北朝時間雖長,卻是半統一半分裂的,而且統一的時間短,分裂的時間長。這就不能說是巧合,得用歷史的邏輯來解釋才行。
秦滅六國,一統天下,變貴族製為官僚制,很顯然,這是一次“大換屆”,因此社會矛盾特別尖銳先說秦。秦的時間為什麼短?因為這是中國歷史“換屆”的時候,既換統治階級,又換國家形態。秦以前的統治階級是誰?領主階級。秦以後呢?地主階級。秦以前的國家形態是什麼?邦國。秦以後呢?帝國。邦國和帝國有什麼不同?邦國是封建制,帝國是郡縣制。封建,就是“封土建國”。封土,就是劃定疆域;建國,就是指定國君。具體地說,就是天下有一個共同的君主,叫“天子”。天子把天下分成若干領地,封給“諸侯”,叫“國”。諸侯再把“國”分成若干領地,封給“大夫”,叫“家”。大夫、諸侯、天子都有“領地”,因此都是“領主”。不過大夫有領地,無政權,只能叫“家”。諸侯有領地,也有政權,所以叫“國”。國與國之間可以交戰、媾和、聯盟、通商,但都要尊奉天子為“天下共主”。這就是“封建制”,也叫“邦國制”。
郡縣制的特點是“中央集權”,一個國家,一個元首,一個政府。原來那些有著獨立主權的“國”沒有了,合併成一個統一國家,比如秦或者漢。它同時也是天下。原來那些有著獨立主權的國君也沒有了,合併成一個國君,比如秦始皇或者漢高祖。他同時也是天子。天子就是這個統一國家的國君,也是天下惟一的國家元首。他也不再叫王,而叫皇帝。因此這種制度就叫“帝國制”。帝國制既然只承認一個國家,一個元首,那麼,無論有獨立主權的“國”,還是沒有獨立主權的“家”,便都不能再存在。邦國時代的國和家,必須變成帝國的郡和縣。郡縣與帝國的關係,是地方與中央的關係。管理郡、縣的人,是中央政府任命和派出的官員。這個制度,就叫郡縣制。
郡縣制與封建制還有一個區別,就是封建時代(邦國時代)的天子、諸侯、大夫都是世襲的。郡縣時代(帝國時代)只有皇帝世襲,郡守和縣令則不世襲。不但郡守、縣令,帝國所有的官員,無論在中央在地方,原則上也都不世襲。世襲的是貴族,不世襲的是官僚。所以封建制同時也是貴族制,郡縣制同時也是官僚制。
現在我們清楚了。邦國制與封建制、貴族制是三位一體的,帝國制則與郡縣制、官僚制三位一體。邦國時代,天子、諸侯、大夫,都是領主,所以它的統治階級是領主階級。帝國時代,管理國家的是官僚。官僚無領地,不世襲,所以帝國的統治階級是地主階級。秦滅六國,一統天下,不再封建,就是要變貴族製為官僚制,變封建制為郡縣制,變邦國製為帝國制,由地主階級取代領主階級成為統治階級。很顯然,這是一次“大換屆”,因此社會矛盾特別尖銳,階級衝突特別激烈。再加上新的統治階級沒有經驗,選擇了錯誤的意識形態(法家學說),採取了錯誤的統治方式(暴力方式),弄得天怒人怨,結果二世而亡。漢代統治階級吸取了秦的教訓,更換了意識形態(先是道家學說,後是儒家學說),也改變了統治方式(先是與民休息,後是王霸雜用),於是天下太平,漢的國祚也長達四百多年。
然而秦的歷史雖短,卻是開創者。漢,不過是秦王朝政治遺囑的執行人。而且,不僅兩漢,以後的歷代王朝,實行的都是秦開創的制度。帝國時代的統治階級,也都是地主階級。但同為地主階級,也有不同型別。因此,在不同歷史時期,就由不同的地主階級來擔綱。具體地說,秦漢是貴族地主,魏晉是士族地主,隋唐以後是庶族地主。
貴族地主是由封建領主轉變而來的。封建領主都是貴族,因此也叫貴族領主階級。秦滅六國以後,廢除了“封土建國”的“封建制”,代之以“中央集權”的“郡縣制”。領主沒有了,變成了地主。地主既然由領主變化而來,就難免仍然帶有貴族的性質。至少,那些最大的地主,掌權的地主,控制了國家機器和中央政府的地主,只能是貴族地主。這就是皇族和外戚,以及有食邑的公侯。他們有封爵也有封地,但“有產權無治權”,或者說“有財權無政權”,不能行使獨立國家的主權,只能食賦稅,享受經濟利益。無政權,政治上就是地主;有財權,經濟上是領主。這樣的人,應該說是“半領主半地主”,無妨稱之為“貴族地主”。他們是秦漢帝國的統治者。所以,秦漢是貴族地主階級的時代。
但是,帝國制度在本質上是非貴族的。因此,帝國的統治階級內部也要“換屆”,由貴族地主換為士族地主,最後“落實”為庶族地主。士族,就是世代做官的家族,也叫望族(有聲望)、勢族(有權勢)。既沒有權勢又沒有聲望的庶民之家,就叫“寒門”,也叫“庶族”或“寒族”。為什麼庶族地主是帝國的最後一個統治階級,而且持續的時間那麼長,從隋唐直至明清呢?因為這個階級最符合帝國的要求。庶族地主是地主階級當中社會地位最低的,他們要進入國家政權,只能透過讀書和考試。而且每一代都要自己讀、自己考,不可能世襲。這就完全合拍,也最讓人放心。
歷史的發展需要一個過程,貴族地主階級不可能馬上就換成庶族地主階級。
讓庶族地主階級成員透過讀書考試進入國家政權的制度,就是“科舉制”。科,就是設科考試;舉,就是選拔官吏。這種制度透過考試來分科取士,所以叫“科舉”。考試也是早就有了的,兩晉時期就有“孝廉試經,秀才試策”的制度。但是,直到隋文帝廢除九品中正制,科舉制才算正式登上歷史舞臺。因此,隋,便也是一個“換屆”的時代。故而和秦一樣,時間很短。當然,這是“小換屆”。鬥爭的激烈程度,就不如秦。而且,由於帝國已經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統治階級和人事制度,以後的改朝換代,就只是庶族地主階級內部的事情,即只更換統治者,不更換統治階級。
不過,歷史的發展需要一個過程,貴族地主階級不可能馬上就換成庶族地主階級。這裡顯然要有一個過渡,而能夠起到過渡作用的就是士族地主階級。士族與貴族的區別是什麼呢?貴族成為貴族,靠的是血緣關係;士族成為士族,靠的是讀書做官。士族與庶族的區別又是什麼呢?庶族做官,只需要讀書考試;士族做官,則主要看家庭出身。所以,士族一半像貴族,一半像庶族,正好用來過渡。魏晉南北朝,就正是這樣一個過渡時期。
作為過渡時期,魏晉南北朝的政治制度是“門閥制度”,也叫“士族制度”。所謂“門閥制度”,就是一個人要做官,光會讀書不行,還要看家族的名氣聲望、貴賤等級、功績經歷。名氣聲望叫“門望”,貴賤等級叫“門第”,功績經歷叫“閥閱”。當時的仕宦人家,大門外都有兩根柱子,用來題記他們家族的功績經歷。標榜功績的叫“閥”,在左邊。標榜經歷的叫“閱”,在右邊。閥與閱都從“門”。這個“門”,就是“家門”,也就是家族。家族的門望、門第、閥閱,合起來就叫“門閥”。門望有高低,聲望高的叫“望族”。門第也有高低,等級高的叫“高門”。一個家族能夠成為望族、高門,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們讀書做官,甚至世代做官。做官才有閥閱,有閥閱才有聲望、等級。所以,門望、門第、閥閱,是三位一體的,這才叫“門閥”。顯然,門閥,就是當時世代為官的顯貴之家。門閥制度,則是保護這個階級政治利益的制度。它的實施方案,就是“九品官人法”或“九品中正制”。
這樣一種制度,當然是士族喜歡的。尤其是高中級士族,更是盼望之至,因為他們可以壟斷做官的權利。這個制度也是終究要實行的。因為士族在東漢末年,就已經開始壟斷做官權。但是,壟斷做官的權利,就等於把不能世襲的官職變成世襲的,建立了一種“不是世襲的世襲制”,或者說,官僚集團的半世襲制。顯然,這與帝國制度的要求不相容。帝國制度,是要求官僚不得世襲的。由是之故,門閥制度必將退出歷史舞臺,讓位於官僚完全不能世襲的科舉制度。士族地主階級也要退出歷史舞臺,讓位於不會壟斷做官權利的庶族地主階級。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說魏晉南北朝是歷史的“大插曲”。
有趣的是,這個“大插曲”的前面又插進了一段“小插曲”。這就是三國。士族在東漢末年已經壟斷仕途,控制輿論,變成豪強。壟斷了仕途,就佔領了上層建築;控制了輿論,就掌握了意識形態;變成豪強,就把握了經濟基礎。這就差不多掌控了這個國家。如果就這樣按部就班地發展下去,士族地主階級便必將成為帝國的統治階級。那麼,歷史的日程表怎麼會被打亂,士族的如意算盤又怎麼會被打掉呢?因為不幸得很,門閥遇到了軍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