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死九臺城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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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死九臺城 (4)
王伯昭臉色陰沉地看著大家：“各位都是九臺縣的參議、各方的代表，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想著明哲保身？籤還是不籤，說句話。”
一位年老些的參議猶豫了一下：“王縣長，我看還是簽了吧，不然城破之日，就是我們葬身之時，到時候……”另一位參議馬上站起來反對：“可是，這樣做九臺城的百姓會怎麼看我們？今後我們還怎麼出門啊？這不是當漢……”
話音未落，街上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爆炸聲，桌子上的茶杯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幾人頓時嚇得面無血色，差點鑽進桌子下面。
王伯昭臉色微變，勉強保持著矜持，低喝一聲：“慌什麼”
街上人們驚恐的哭喊聲斷斷續續傳來，王伯昭開啟窗戶一看，一間民房被炮彈炸燬，火光沖天，街上百姓們哭喊著四散奔逃，淒厲的哭喊聲激盪著王伯昭的耳膜，炮彈的火焰映在他眼睛裡燒得通紅，一直極力保持著鎮靜的王伯昭不禁也慌了。
客廳裡木村已經等得不耐煩，敲著桌子催促著，王伯昭只好硬著頭皮出來應對。木村看看懷錶，將協議遞給王伯昭：“中國還有句古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王縣長，別猶豫了。”
王伯昭咬了咬牙：“木村先生，我有個條件，如果我簽了，你要保證不傷害九臺城的一個百姓。”木村：“當然，皇軍說話是算數的”
“好”王伯昭下定決心，轉身面對著眾參議激昂陳詞，“各位同仁，今天給我做個見證，我王伯昭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為了九臺城的父老鄉親，我就當一回漢奸！我籤”
王伯昭顫抖的手剛拿起筆，房門“咣噹”一聲被人撞開，一名高挑苗條的年輕女子闖了進來，大喊一聲：“爹，不能籤”話音未落，木村的手槍已經頂上女子的太陽穴：“說，什麼人？”
女子狠狠地盯著木村，眼神裡看不出絲毫膽怯：“中國人！開槍氨
王伯昭慌了，幾步上前用身體擋住了女子：“別開槍，別開槍！木村先生，她是我女兒，是我女兒。”
木村盯著面前的女子，只見此女面容俊美清秀，嘴形輪廓確與王伯昭有幾分相似，但她的嘴角倔強地抿在一起，神情裡透著的剛毅卻與王伯昭截然不同。木村緩緩放下手槍，王伯昭趁機連推帶拽地將女兒拉出房間：“青梅，這裡沒你的事，趕緊走，趕緊走”
王伯昭好容易把女兒推到院子裡，父女倆躲到牆角。王伯昭拉著女兒的手說：“青梅，就算爹求你，這個時候千萬不要再生事端了。”
王青梅掙脫父親的手，激動地質問：“爹，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你這是在賣國、在做賣國賊、在當每個有良心的中國人都痛恨的漢奸走狗，你想讓九臺城的老百姓都這麼罵你嗎？”
王伯昭臉色鐵青地喝止她：“住嘴！你以為爹就想做亡國奴嗎？我也不想看日本人的臉色，可你要知道，如果不投降，日軍一旦打進九臺城，就會屠城，就憑那些貪生怕死、一敗再敗的****能擋住日本人嗎？到時候遭殃的還是老百姓。爹這樣做是為了九臺城老百姓的安危，迫不得已。”
王青梅冷笑道：“迫不得已？我看您是被日本人嚇怕了，是主動投降。”王伯昭氣得直哆嗦：“旱”王青梅更是情緒激動：“我沒旱，是那個日本人親口說的。”王伯昭無奈地嘆口氣：“青梅，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王青梅激動地打斷他：“我不想聽！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你現在就去，跟日本人說，我們不投降。”
王伯昭站著一動沒動，王青梅失望地看著他，憤然道：“你不去，我去！你怕日本人，我不怕”說著就要往屋子裡闖。王伯昭急忙招招手，兩名家丁聽令上前擋住了王青梅。
王伯昭抱著一線希望繼續勸道：“青梅，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你還不懂……”王青梅掙扎著叫嚷：“我不懂，我什麼都不懂，我就知道不能當漢奸賣國賊！放開我，放開我”
王伯昭臉色鐵青地揮揮手：“你遲早會明白爹的良苦用心。送小姐回房”
王伯昭的態度讓王青梅失望之極，她呆呆地看著父親，似乎不相信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鬼子炮擊九臺，江崇義等人趕緊走出指揮所相看。這時又一枚炮彈劃過天空，帶著如鬼魅般的呼嘯聲飛向九臺城方向，幾秒鐘之後，巨大的爆炸聲從九臺城方向傳來，城門內烈焰飛騰。
江崇義狠狠地罵道：“混蛋”王直閉目合掌：“不知道誰家遭殃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千萬別是我家埃”
林奉天目眥欲裂：“弟兄們，都看到了吧？小鬼子就是這樣欺負咱手無寸鐵的百姓的！如果讓鬼子進了城，咱九臺城的老百姓還有活頭兒嗎？”
保安隊戰士們目睹這一切，怒火萬丈、群情激憤。
二排長雙目噴火，爬上指揮所房頂，對著日軍陣地大罵：“小鬼子，我****祖宗！有本事朝你爺爺打！畜生！混蛋！孫子”
就在這時，天空中再次傳來炮彈的尖嘯聲，聲音離陣地越來越近。
林奉天大吼一聲：“不好！二排長下來！弟兄們，臥倒”話音未落，十幾枚炮彈如黑烏鴉一般紛紛落下，一枚炮彈正中指揮所，“轟”地一聲巨響，指揮所被炸塌了。
硝煙散去，二排長已經被炸得血肉模糊，氣絕身亡。江崇義跌跌撞撞地撲上來，抱住二排長的屍體嚎啕大哭：“醒醒，你醒醒啊！是大哥害了你呀……”
陣地上一片死寂，江崇義的哭聲顯得格外悽慘。
大家被眼前慘烈的一幕驚呆了，各自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眼睛裡充滿了絕望。戰士們剛剛鼓起計程車氣轉瞬間低落了下去。
王直臉色蒼白：“大哥，要不……咱還是撤吧，不然……”幾個戰士也跟著附和：“是啊，大哥，鬼子的炮太厲害了”
林奉天看在眼裡，怒吼一聲：“扯淡！弟兄們，自己兄弟都讓小鬼子炸死了，你們說怎麼辦？”
孟剛瞪著眼跳了出來，怒吼一聲：“還能怎麼辦？報仇”朱大生跟著叫：“替兄弟報仇”李松也跟著喊起來：“格老子的！報仇”
林奉天端起一挺機槍，跳上戰壕：“是爺們兒的就站出來，給二排長報仇！給九臺城遭殃的百姓報仇”
林奉天咆哮般的怒吼聲震撼了每一個人，劉金鎖、馬金寶等戰士紛紛站了出來，跟著喊起來：“報仇！報仇”
江崇義拔出手槍，高喊一聲：“弟兄們，跟小鬼子拼了！給咱陣亡的弟兄報仇”戰士們同仇敵愾，揚槍高喊。王直也跳將起來，嚷道：“算爺們兒什麼都沒說，報仇”戰壕裡響起保安隊員熱血沸騰的怒吼聲：“拼了”
“好兄弟”林奉天感動得眼角溼潤，他轉身向孟剛道：“孟剛，帶你的弟兄立即進入陣地”“是”孟剛領命，“弟兄們，跟我走”說罷，帶著一幫人走了。
林奉天又對朱大傻：“朱大生，你現在就是二排長了，二排就交給你。”朱大生臨危受命，表情肅穆：“是”隨後招呼著二排的人馬也跟了上去。
林奉天回頭再看一眼二排長血肉模糊的屍體，咬著牙喊：“弟兄們，準備戰鬥”
陣地上，馬克沁機槍架了起來，開啟保險蓋的手榴彈擺放在手邊，步槍子彈上膛，大家嚴陣以待。
王伯昭握筆的手在瑟瑟發抖，木村盯著王伯昭手中的筆，耐心地等待著他落筆簽字。王伯昭表面裝出一副痛徹心扉的樣子，眼含熱淚盯著協議書猶豫不決，心中卻在嘀咕：“得意什麼，我王伯昭才是九臺城的真正主人！皇軍、****、還有****，你們要的是整個中國，而非我九臺城，對於九臺城來說，你們皆是匆匆過客。賣國賊也好、漢奸也罷，我王伯昭認了，無論誰來，都離不開我王伯昭”想到這裡，王伯昭草草地在協議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
木村滿意地接過王伯昭簽字畫押的協議，忽聽得院子裡傳來宋曉丹的喊聲：“放開俺，讓俺進去！王縣長，王縣長，俺是保安隊的宋曉丹，林隊長派俺來報信，讓俺進去”王伯昭皺皺眉，喊了一聲：“讓他進來。”宋曉丹跑到王伯昭面前，喘著粗氣道：“王……王縣長，快，快，****173團不戰而逃，三哥說保安隊最多能堅持一個時辰，請您立即組織老百姓轉移，鬼子馬上就要來了……”
不等宋曉丹說完，木村旁邊的一名軍曹已拔槍頂在了宋曉丹腦袋上：“八嘎！你的說什麼？”宋曉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日本人？”
王伯昭按下日本人的槍：“放開他，是我保安隊的兵。”木村笑著對宋曉丹說：“你的，不用怕，我們不打仗啦。”
宋曉丹似乎沒明白，他呆呆地看看木村又看看王伯昭，木村和幾個日本人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王伯昭卻神情沮喪。宋曉丹突然明白過來，他結結巴巴地問道：“王……王縣長，我們投降了鬼子？”
王伯昭惱羞成怒：“混賬！什麼投降？是和平協議”
木村收起協議，露出滿意的微笑：“王縣長，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希望我們精誠團結、共存共榮。”
王伯昭嘴角動了動，沒說話。木村笑笑：“王縣長，您要命令保安隊放棄抵抗，不然皇軍的坦克車會掃蕩一切的。”
城外傳來隱隱的炮聲，這裡的戰爭已經以國民軍的失敗結束了，陣地上的戰爭卻仍然在繼續。
王伯昭起身，對宋曉丹道：“走，帶我上陣地。”
戰火肆無忌憚地屠戮了九臺城，九臺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大街上幾間民房燃著大火，街面上混亂不堪，一些百姓自發地挑著水桶救火，幾名穿白大褂的縣醫院大夫奔忙穿梭在大街小巷，為被炸彈炸傷的百姓包紮傷口。
王青梅乘家丁不備，從窗戶爬出逃了出來。她是縣醫院的大夫，聽得炮聲，知道定會有人受傷，匆匆跑到街上尋找她的隊員。
王青梅只顧奔跑，迎面和縣醫院的外科大夫周冰諫撞在一起。周冰諫兩手血跡：“王大夫你來得正好，趕緊幫忙。”王青梅二話沒說，接過周冰諫遞過來的一包繃帶，給一名傷員包紮起來。
周冰諫一邊給人包紮，一邊問：“你怎麼啦？臉色這麼難看”王青梅沒好氣道：“生氣”周冰諫抬眼看她：“誰敢惹縣長大人的千金啊？”王青梅更加生氣了：“別提他！我沒這個爹”不解內情的周冰諫勸慰道：“別生氣啦，跟你爹生什麼氣氨王青梅忍不住說出來：“都當了亡國奴了，能不生氣嘛”周冰諫詫異：“什麼亡國奴？這哪兒跟哪兒啊？”
王青梅咬著牙說：“我爹他……他跟日本人簽了投降協議，我們現在都是亡國奴了。”周冰諫驚訝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王縣長投降了？不會吧？”王青梅埋頭包紮：“是真的”
周冰諫猶豫了一下：“就算是真的，我想你爹也是迫不得已吧。”王青梅氣急敗壞：“什麼迫不得已？他就是想當漢奸”“也不能這麼說，他畢竟是你爹……”“怎麼不能說？前方將士在浴血奮戰，就連保安隊都上去了，他卻背後和鬼子籤協議，出賣九臺城”
王青梅越說越生氣，周冰諫嘆口氣：“****都不怎麼樣，別提保安隊了，那幫傢伙別看平常耀武揚威的，估計這會兒已經投降了。可話又說回來了，保安隊投降日軍也不算丟人，誰讓人家厲害呢。我在日本留學的時候就看出來了，日本人早就惦記著我們的家園啦，你看現在不是……給我止血鉗。”
周冰諫的話無異火上澆油，把王青梅氣得跳起來：“周大夫，你怎麼和我爹一個腔調？我看你也是個親日派”王青梅將止血鉗重重地放在周冰諫手裡，正要離開，城外又傳來隆隆的炮聲，這次更加得猛烈。王青梅和周冰諫都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