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我必須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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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我必須活著
第130章 我必須活著
周村長聽到這裡忽然站起身緩緩來到院子的一處角落邊，那裡零零散散的開著幾朵黃色的小野花，他輕輕摘下一朵遞給我：“你不願意留在這裡嗎？”
我不敢伸手去接這朵花，對我而言，我沒有資格去享有桃源村的一切。
“這裡一年四季風景如畫，這裡吃穿不愁，這裡沒有紛爭，沒有陰謀，這裡就是人間福地，但凡來到這裡的人沒有不願意留下的，你難道不想在這裡安安靜靜的度過餘生嗎？”他繼續問我。
“想。”我老實說，“但是我不能。”
“因為放不下李承歡？”他問我，“可這裡有洛涵，不管他是劉賀也好，還是洛涵也罷，他都會一心一意的愛著你，保護你，呵護你，永遠都不會讓你傷心難過。”
我衝他搖搖頭：“不是愛情。”
“那就是真的放不下一統天下的權勢了？”他有些遺憾的看著我，“天下霸主之位對你就真的那麼有吸引力嗎？”
說到這個，我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叔叔，你也是周朝的後裔，縱然周朝覆滅，縱然從你的上上代開始就已經離開了朝廷，但是你依然在做一個領袖不是嗎？”
周奉先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從剛才起就一直稱我為叔叔，為什麼？”
“因為你也姓周，大周之前，這是國姓，非皇親國戚是不允許姓周的，而在大周之後，這更是會隨時受到四國皇宮追殺的大忌，所以四國之內可以有趙錢孫李，但是就是沒有姓周的。你說你的祖輩當年因不滿周崇帝的不為而離開朝廷，你還知道暮水絲是當年周氏皇宮才會有的東西，就憑這兩點我就敢推測你的祖父是周崇帝一脈的堂親，而傳到你這裡，不管是從哪裡算起，我都該叫你一聲叔叔。”
周奉先奇怪的繞著我走了一圈：“你這個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難道你每天每時每刻都在分析周圍的每一個人嗎？要不然，你怎麼會得出那麼多的結果？”
“那你說，我說的究竟對不對呢？”我問他。
“你不覺得累嗎？”他反問到。
一直都處在分析階段的大腦突然就跟癱瘓了一樣停止了所有的工作，累啊，我也覺得好累啊，各種亂七八糟的身份，各種猜不透的陰謀，我是真的覺得好累，可我能停下嗎？
“桃源村雖然是個小村子，但其中的事情卻並不比治理一個國家簡單，你要是喜歡做領袖，我可以將村長的位置讓給你。”周奉先笑著對我道，“也正好讓我好好過個清閒的暮年。”
“我不能留下來。”我說。
“可你也的確是不可能離開這裡的。”周村長篤定的對我道，“沒有我的同意，不管你用什麼法子都是無法離開這裡的。”
我輕笑一聲：“我知道。所以，我想問你，你對如今這個四國天下以及大周復國的事情怎麼看？你覺得如果我出去了會成功復國嗎？”
“你是想試探我什麼嗎？”他似乎聞出了一絲奇怪的味道。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探子們究竟有沒有將外面的世界如實的報告給你。”
他沉默了一會兒，隨即緩緩道：“你造的殺戮太多，民怨已起，復國註定失敗。即便你能撐起周朝的大旗，最後也一定被眾怒殺死在龍座上。所以說，留在這裡，對你來說才是最……”
“所以說，放我離開這裡才是最好的選擇。”我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你難道明知是死也要坐一坐那把龍椅嗎？”周奉先說到這裡忽然又停住了，他猛地轉過頭看向我，“你明知自己必死還一定要去做，難道說你要的不是龍座？你難道在完成某人的心願？那個人是你的母親嗎？”
我衝他輕輕搖了搖頭：“我所做的不一定每個人都能理解，我原本也不願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情，但如今如果我不告訴你，你一定不願意放我離去，所以，請您聽我先為你分析一下如今真實的四國天下……”
這一次談話，我們一直從白天談到了晚上，淡定的周村長終於被我的整個故事震驚，他難以置信的打量著我，就像是我的頭上長出了兩個牛角一樣，而最終，他還是同意了放我離開桃源村。
有些事情，必須有人去做，而不巧的是，這世上能做這件事情的人似乎就只有我了，我別無選擇，周村長也給不了我任何幫助。
“李承歡……”在談話的最後，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嘆了口氣對我說，“他的確沒有死，我早在幾年之前就已經馴服了那些怪物，那天的確是我配合他演了一場戲。在你們來到村子的第二天，他來找我，將你的身份都告訴了我，並且說你真正愛的人是跟劉賀長得一模一樣的洛涵，如果你能留在這裡跟洛涵在一起，對你來說是一種幸福，而對外面的人來說也是一樁好事。”
他說到這裡不禁惋惜道：“李承歡對你是真的愛到了骨子裡，他之所以在山洞裡設定一道選擇題，不是為了試探你究竟愛誰，而是為了讓洛涵知道你愛的人是他，也為了讓他明白，這世上有一個人可以為了他不惜性命。他算準了，你一定不會丟下洛涵不顧。他將自己也放在裡面只是為了製造後期死亡的假象，僅此而已，並沒有要刻意試探你的意思。而最後那個打暈你的人，也不是洛涵，是我。洛涵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這只是一場戲。”
“什麼？”我愣住了，如果洛涵不知道這是一場戲，那麼他在李承歡假死之後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的？
“看來我們談的太久了。”周村長突然指了指屋內，“他們已經被困在屋裡一天了，可以放他們出來了吧？”
“最後一個問題。”我連忙道，“洛涵就是劉賀對嗎？”
周村長深深嘆了口氣：“對不起，他只是洛涵。”
“那我明白了，謝謝你，叔叔。”我失望的低下頭，我多想他對我說劉賀其實沒有死，在北國動亂的那一天，周村長帶著他的高手們一起救下了劉賀，我多麼想自己沒有欠劉賀一條命，我多麼想能親口對劉賀說一聲：“謝謝你。”
屋裡的人一經允許便都急不可耐的從裡面走了出來，唯獨洛涵臉色慘白的拖在最後才出來。
“怎麼樣？身上的傷沒事吧？”
我連忙上前問他，沒想到卻被柳大嬸一把推開：“妖女，離我兒子遠一點！別以為我今天不殺你你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柳大嬸。”我低下頭看著自己腳上的一雙布鞋，這還是當初剛進村子的時候莫大叔從她那裡借給我穿的，“對於你的遭遇，我很抱歉。”
“抱歉？”柳大嬸冷笑，“你以為一句抱歉就能讓我原諒你嗎？那如果我殺你全家再對你說句抱歉，你會原諒我嗎？”
我苦笑一聲：“我也沒有什麼家人可以給你殺了，我的母親在生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至於我的父親……他讓我親手殺死在南國皇宮了。”我至今不知道自己殺他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我知道即便他不死也不可能再是皇帝了，而一個不再是皇帝的皇帝即便活著也是苟延殘喘而已，穆蘇，或者說父皇，你恨我嗎？
“你……”柳大嬸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這麼回答，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指著我的鼻子罵道，“你這個女人還真如傳聞中一樣狠辣，竟然連自己的親生父親都下得了殺手，你究竟還是不是人了？”說便恨憤的衝我伸出了拳頭。
“啊！”
“別過來。”我在洛涵出手阻止柳大嬸前衝他道，“讓她打，只要她覺得解氣就好。”
“解氣？”柳大嬸雙目赤紅道，“你以為只是解氣嗎？那是恨，是想把你剝皮抽筋，啃食骨髓的恨！”
“是，那是恨，我能理解你的恨。”我說。
“理解？”柳大嬸輕笑一聲，“怎麼理解？你能理解再也見不到自己丈夫的痛苦嗎？你能理解失去自己親生骨肉的痛苦嗎？你一個殺人如麻的妖女怎麼能理解？你拿什麼來理解我！”
“啪！”一個耳光，驚起屋簷上的一隻小鳥。
我看著那隻小鳥張開翅膀緩緩飛向遠方的山林，想象著自己也能有如它那樣的一雙翅膀可以讓我無憂無慮的飛向自己想去的地方，守著自己想守的人……
“我也曾有過一個孩子。”我以為自己已經能夠從悲傷的往事中走出來了，可當我試圖對別人講述那個還來不及出生的孩子時眼淚卻依舊止不住的掉了下來，“他曾是我人生全部的希望，可最後我還是失去了他……”
“你……”柳大嬸大吃一驚但依舊冷冷道，“那是你壞事做盡的報應。”
“是。”我閉上雙眼，“在我的生命中曾有過兩個男人，一個是我愛的，而另一個是愛我的，我愛的人我不能愛，愛我的卻已經為了我丟了性命，我活著仿若行屍，世界再精彩也不過是灰白的無間地獄，這就是報應。”
“那個李承歡……就是愛你的那個人嗎？”柳大嬸似乎誤會了我的話，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除了周村長以外沒有人知道他是詐死。
我緩緩跪在柳大嬸面前：“我能理解你心中的憤怒和悲傷，我也很想將自己的這條命放在你的手裡，任你處置，哪怕是一刀刀的凌遲我都不會叫一聲疼，因為我不配。”
柳大嬸靜靜的看著我。
“但對不起，我還有事情沒有做完，所以我不能將自己的命交給你，我必須活著。”
“哈。”柳大嬸輕笑，“你說的可真好聽，什麼凌遲，什麼不配，我還以為你知道錯了，到頭來不過就是些不想死的託詞而已，如果真如你說的有必須去做的事情沒有做，那你就留下一條手臂，你要留下一條手臂我就信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就不再糾纏著你，任由你自由來去！”
我衝她磕頭道：“對不起，我不能留下一條手臂給你，我的手可能還有用處。”
“哈哈哈哈。”柳大嬸仰天大笑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但是！”我緩緩取下頭上的髮簪，黑色的長髮如絲般散落在肩頭，“我可以自毀面容以示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