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章 簾卷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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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章 簾卷西風
40章 簾卷西風嫂端了一隻紅漆的鏤花托盤,上面擺滿果品、月餅、榴等食品,分放在一碟碟古色古香的哥窯小盤裡。
望了一眼漢辰,羅嫂暗示地提醒:“大爺,都備妥當了。”
自從嫻如去世,羅四兒也從過去一口一聲的“姑爺”,改稱漢辰為“大爺”,有時也跟了下人叫“老爺”。
漢辰也不在像當年一樣戲稱她“四兒”,也隨了大家一起喊羅嫂,只小乖兒還是喊“羅姐”或“四兒姐姐”。
露露堆出笑,乖巧的伸手去接那托盤上捧的果碟,羅嫂卻驚惑的向後退了兩步,露露也尷尬的沉下臉,自責地說:“怪我,又忘記了。”
露露垂下頭,眼睫也低垂,似是做了錯事。
漢辰忙解釋道:“金小姐,不知者不怪,這盤東西是供品,不是用來擺席的。”
露露這才抬起頭,又望了羅嫂笑笑,自我解嘲說:“露薇不開眼,被這裝果品的盤子吸引了。
若露薇沒有看走眼,這是哥窯瓷,薄如紙壁,還有隱隱的褶紋。
先時豫王府裡也是有的,不過都沒能捨得拿出來盛果品。”
“金小姐好眼力。”
漢辰讚道:“這是先逝的七叔生前心愛之物。
因為七叔生前還酷愛養**,賞楓葉,所以每年中秋、重陽,漢辰都不忘帶了這些物件奉些果品去祭奠他。”
露露這才自然些,如釋重負般少了些戒備和歉疚附和說:“先父在世時。
也是極愛把玩這些古薰玉器,除去愛古董,他老還極愛養鳥,家裡的籠子都是細線金絲籠。
家父還在家裡養了很多**,一到中秋節,花園裡地楓葉火紅,飄散如離人淚,落在**叢中。
那景色即悽美又奪人。
家父常講。
**是花中隱君子。
藏而不露,香色自在懷中。
這春花夏都不及它半分。”
露露忙打住話,側頭擦淚,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說遠了。
“說起來金小姐來得巧,七叔醉楓閣下那些名貴的綠菊出了花蕾,那幾棵‘醉紫’,‘噙紅’也開得正豔。
可有興致共去賞花?”漢辰揹著手,溫和的話音似乎在寬慰露露解開心結。
露露詢問的目光望向玉凝,玉凝揉著挺起的腹部笑道:“我們母子就不去附庸風雅了。
妹妹是不知,明瀚他最愛**,總說是七叔愛**,怕他自己更甚十分。
那老宅子都廢棄多時了,只七叔的醉楓閣和生前那些**都五年了,始終如一日的讓人精心料理。”
露露忙婉拒道:“露薇在這裡陪姐姐。
不去了。”
“妹妹不必客氣。
若是喜歡就去看看。
在你姐夫眼裡,你姐姐就是個俗不可耐地人,哪裡懂得***。
這些吟風舞月。
把酒賞花地事,姐姐是做不來。
你們速去速回,等你們回來,小弟和亮兒也就快回來了。”
露露隨在漢辰身後,在胡伯地引路下踩了一地蒼苔走向醉楓閣。
常年未修葺的樓閣已經有漆皮剝落的痕跡,只是樓窗開處,淡黃色的窗幔在風中飛卷。
漢辰將果盤奉在供桌上,點了三隻香拜了拜,閉眼禱告些什麼露露也不得而知。
露露的目光四下巡視,看著這佈置雅緻的小樓,書架上纖塵不染,桌案上也是文房四寶錯落有致。
露露輕輕翻了桌案一疊書,其中一本書被錯誤的插在另一本厚厚地書中,似乎是主人或是打掃書案的僕人疏忽了。
露露小心的抽出那本厚厚的《漢書》,將夾在其中的那本書緩緩抽出,那是一本手抄本線裝書,露露驚喜地叫道:“《飲水詞》,怎麼逝去的七先生也愛納蘭詞?”漢辰提了長衫襟擺幾步過來,又放緩腳步不忍責怪地說:“這是七叔辭世前桌案上曾讀過的書。”
露露慌忙歉意地解釋:“我是見這本《飲水詞》夾在了《漢書》中,似乎是夾了很長時間,你看這書頁的顏色……”又將手中地書雙手遞給漢辰。
漢辰也為這個“小祕密”驚訝,翻了幾頁嘴角噙了淺笑道:“先父生前最恨子弟在這些不上進地雜書上花心思,偏是七叔看的文最雜。
當年業師在時,也沒少為看閒書責打七叔,不想七叔臨終還是如此任性,看來是先父未曾察覺這卷藏在《漢書》中的納蘭詞,不然怕要鞭屍了。”
“怎麼會?”露露難以置信,悵然道:“納蘭詞是古今少有地才子詞,當年露薇也是極為痴迷。
當年在美國,露薇曾背這些詞給E他起初不喜歡,後來也迷上。”
露露望了眼漢辰在手裡翻開的《飲水詞》誦背道:“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斜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待漢辰又翻了兩頁,露露又誦道:“……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漢辰漫卷詩書,踱步到床邊,望著樓外垂柳牆高,楓葉微紅,菊影暗暗,清聲讀道:“……迴廊一寸相思地,落地成孤倚。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經十年蹤跡十年心……”露露笑了,滿懷歉意:“楊司令,都是露薇不是,怎麼惹得楊司令傷秋了。
姐姐還等了呢,快回去吧。”
笑笑,帶了露露下樓,來到菊園,指點著那一朵朵含菊對露露解釋著這些**品種的由來和品性,又端過遠處一盆金黃色開得如銀針亂放的**給露露講解。
漢辰長衫的前襟搭落在沾了露水的**上,露露小心的為他提起,漢辰感激的一笑。
露露地笑意卻頓然全消。
黯然道:“Ee曾說,中秋節請胡司令為我們主婚,生米成了熟飯,重陽節**黃的時候,他就買上幾盆馮老喜歡的**名種,從上海空運些毛腿蟹,帶我去馮府請罪。
他說,馮老不會固執到不認我們。
他說……”漢辰見露露忽然神傷。
身上要去安撫。
又礙於男女有別撤回手,聽她嗚咽一陣規勸說:“小盟就是活著,他也不忍見你如此心傷。
你知道,我七叔去世的時候,他也有位在美國相戀幾年的法國女人叫娜娜。”
“我見過的,在美國,我認識娜娜的。
她也很可憐。”
露露嗚咽著。
漢辰說:“七叔本可以同娜娜遠走高飛,可他在美國學來了一身本領,他不忍就這麼拋棄了國家民族的危難不顧,所以他回來了,受了孫先生地邀請回來。
他去了東北,想改變些現狀,他去了軍校隱姓埋名給鬍子卿當老師,成了鬍子卿地摯友良師。
後來。
娜娜追來了中國。
七叔答應同娜娜出國,可那個時候楊家遭臨滅頂之災,七叔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回龍城。
這一留下。
再沒能離開,等到娜娜再來龍城找他,七叔已經成了地下的白骨。
他對不起那美人,卻沒有辜負家國。
所以,男人一生要揹負的負擔是你們女人想像不到的,別怪小盟,他的選擇是對的。”
“楊大哥~”露露將頭貼到漢辰的肩頭抽泣,無助而悽美地眼神令人辛酸,不停的說:“露薇明白,露薇理解,可是露薇就是傷心~”漢辰對露露這出人意料的“親暱”動作驚得周身一顫,旋即又生出一陣心疼,但還是不露痕跡地扶住露露的肩頭推開露露,保持著一臂的距離對視,沉著的對露露說:“露薇,漢辰日後就叫你露薇,拿你當自己的親妹子,小盟去了,但是你身邊還是有親人。
沒有人因為小盟離開的緣故而疏遠你。
別傷心了,眼淚不能召回一切,無論小盟也好,七叔也好,都是為了他們執著堅守地信念而去。”
露露胡亂地頻頻點頭,抬起臉,慘噎的春容雨打梨花一般嬌柔。
“那晚,月半彎。
Ee拉了我的手在瀋陽一條大河邊望月亮。
他對露薇說,那次龍城發大水,眼見就要潰堤了。
所有人都嚇得要躲避,要放棄,是楊司令首先跳到了缺口裡,用自己地身體堵住了那口子。
士兵和民眾才有了信心,隨了楊司令跳到河水裡。
Ee說,如果沒有了楊司令鋌而走險的義舉,怕不知道多少無辜的貧民百姓要送命。
所以,如果能用一人的生命去挽回無數人死於戰亂,他也會去。
露薇自私,起先還怨恨胡司令,現在露薇理解Ee。
但是露薇還是不能胡司令,為什麼Ee付出了生命去達成的局面,他卻不能維護,他為什麼不發一槍就丟了東北河山,Ee若是地下有知……”露露哭得癱軟在地上,漢辰扶了她說:“露薇,怎麼又叫楊司令了?以後叫大哥吧,起來,堅強些。
你的眼淚,根本換不回東北的江山,也不能讓子卿知道,你起來,做些你力所能及的事。
我今天聽說你在幫小魏他們的‘射日班’改戲文,唱《千忠戮》,這就很好,也能喚醒民眾,不是嗎?”露露擦了淚點點頭,隨了漢辰漫步回到小樓。
看到露露紅腫的眼睛,玉凝慌了問:“這是怎麼了?”漢辰給玉凝使個眼色,又搖搖頭,示意玉凝不必多問。
玉凝自然猜出同碧盟之死有關。
“小弟和亮兒還沒回來?”漢辰問。
“我也奇怪呢,每次出外也不見回來這麼晚。”
玉凝罵了說:“皮子癢了,你若今天打小弟,我定是不攔了。”
漢辰冷冷的笑了幾聲:“昨天去燒金蟾大舞臺,我就沒時間同他們計較呢,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混帳。”
“他們也是愛國。”
露露幫腔說。
正說著,漢威、小亮、蕭蕭、小黑子一頭大汗的跑回來。
“做什麼去了?”漢辰問。
“去八國駐龍城領事館請願去了!”小亮理直氣壯的回答,少有的底氣。
“領事館?什麼請願?”“遞請願書,請國外輿論支援中國!我們還找來了很多東北難民的慘狀照片,還有日本人欺負中國人的證據!”蕭蕭幫小亮補充。
漢威說:“大哥,現在不對日宣戰不行了,我們必須要藉助國際上的力量共同討伐日本。
萬寶山事件的真相,田村間諜案的真相,小盟哥的血不能白流,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日本人給我們帶來的苦難。”
話音未落,漢辰的臉色已經大變。
“你們去領事館了?那今天往領事館裡扔墨水瓶、磚頭也是你們做的?”漢辰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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