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十七章 皎皎影無痕(上)

第十七章 皎皎影無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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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皎皎影無痕(上)

雲易變。

福禍難知。

靜靜望著一步一步穩穩走出傳謨閣的年輕親王剛毅挺拔的背影,風司廷在心中深深嘆一口氣。

短短兩晝夜,二十四個時辰,承安京情勢變幻得已經令所有人都看不分明。

眾人唯一可以明確得知的,是自兩年前還朝後便深受胤軒帝器重的靖寧親王、九皇子風司冥,突然被解除了寧平軒所有職權,返回靖寧王府“閉門休養身心”。

此次誠郡王風司廷出使西陵歸途之上遭逢百年罕見的大雨,遇險失蹤的訊息傳回承安引得朝廷上下震驚,就連素來沉穩威嚴、萬事不動的胤軒帝一時都有方寸大亂、舉止失措之感。

而風司冥在寧平軒冷靜沉著,與宰相林間非通力合作,發號施令指揮鎮定,主持朝政要務不見絲毫慌亂拘束。

西北諸郡救災形勢嚴峻刻不容緩,神殿教宗力量的介入卻是朝廷首次,年輕親王審時度勢判斷分明,利用其對軍隊的絕對指揮統領權力,高效準確地調動各地駐軍和府衙兵士協助救災物資的收集、調運、發配;又以傳謨閣之名旨令西北澄江沿江各府各郡水情訊息每時傳報晝夜不歇,同時加緊修整被阻礙路途官道,使得可以隨時調整物資調運方式,將救災物資以最快速度送到所需地區。

而在朝廷之中,傳謨閣督令各部官員計算核校此次天災所致損失、並儘速提交災後修復與挽回辦法,接管了之前風司廷所掌吏部事務的寧平軒以禁軍、兵部、吏部、神殿教宗四方聯名奏摺。

提出“以工代賑”、“以菜代糧”、“種糧集中次年派發”、“朝廷教宗共同撫卹”等數條解決災後生產生活地建議措施。

年輕親王沉穩鎮定、條理分明、緩急有度、果決高效的為政行事令朝中大為稱道,胤軒帝也對其讚許有加。

誠郡王風司廷一行抵達京城、胤軒帝親自主持的歡迎宴會上,風胥然當著群臣百官稱風司冥為“真正危難之際方見真正才識”、“兄弟親睦、同心式好之第一人”,並令他代天子向終於平安歸來的風司廷一行祝酒壓驚。

次日大朝又大加封賞,甚至將風司廷帶回的西陵念安帝上方未神向胤軒帝感謝祝福的回禮——一株三尺六寸高、凌霄軟玉雕成十二花頭的玉花樹賜予風司冥——正如北洛風氏王族珍視正紅色珊瑚,玉凌霄是西陵國花,純粹的凌霄軟玉更是唯有帝王方能享用地專屬。

胤軒帝如此不問名位、不避嫌疑地舉動,不僅僅是滿朝文武。

整個宗室乃至風司冥自己都深深震動了。

然而極快地。

朝臣便徹底感受到了何謂“天心難測”。

大朝當天下午胤軒帝親設小宴為誠郡王風司廷洗塵。

僅令風司廷一母同胞的皇長子風司文和九皇子風司冥作陪。

風胥然特旨請到當日碗子嶺下鄒縣小村救了風司廷性命的嚴姓夫婦同宴同歡,侍衛郝噲也被恩准允以不避身份與皇子列席。

嚴姓夫婦入京是與風司廷一路同行,進宮之前更早得人反覆講解了宮中規矩。

面對胤軒帝雖然誠惶誠恐難免戰慄慌張,但總體應對確是十分得體,令風胥然大為滿意,當時便賞賜無數錢帛珍物;又問兩位老人願望,金口允諾不憚以傾國之力達成。

胤軒帝威嚴卻不失溫雅。

言談話語中盡是平易和煦,老夫婦感動涕零,謝恩再三才道出心中希望:尋到嚴老漢先兄失散多年的親子,按兄嫂遺願,將其過繼名下以承嗣+風司廷將兩位老人從潼郡帶到京城,朝中早有人將他一門本家乃至旁系三代查得清楚。

嚴老漢的堂兄堂嫂過世多年,其子幼時失蹤不知音訊,眾人都以為陰陽異世事屬過往。

便是機敏周密如風司廷也沒有做更多考慮。

不想他夫婦膝下無人。

雖然明知骨肉重逢機會微渺,但心中卻是常懷此念。

此刻當著胤軒帝承諾,他二人心中陡然亮起希望。

竟將此事在御駕之前提出。

皇帝金口一諾自然不能迴轉。

一時傳謨閣中一片混亂,載錄各地人丁戶口的戶部更是檢索排查,直忙得昏天黑地。

天家人脈手段到底不比其他,兩個時辰後便有吏部官員回報,言嚴氏夫婦之侄訊息已然查到,原來是被惡人拐出賣與邊城某戶無子之家。

但那養父母待他卻是極好,撫育一如親子,成年後便賣漿販食侍奉父母;後來邊城戰事起應徵入伍。

最後記錄是到了冥王軍屬下,胤軒十四年野狼谷之役,有去無歸,但戰場不見屍首,同行不知死生,因此兵卒名冊上注了“失蹤未歸”二字,之後再無其他訊息。

訊息尋查到了此處,胤軒帝已是盡力而為。

戰場“失蹤”幾乎就是“陣亡”的代稱,嚴氏老夫婦雖然有所遺憾,但多年心事徹底放下,而對真心相待地胤軒帝感恩不盡。

君民歡喜,原本事情也該就此了卻,不想風胥然由此一事,對軍士俸餉及撫卹錢糧的出入數額以及百姓所得實惠的多少突然產生興趣。

宴罷之後一紙諭戶部、兵部官員調出數年兵丁名冊與發放餉銀軍俸細將數年陣亡將士名冊與撫卹錢糧賬目調出隨意抽出幾處核對。

然而一對之下,名冊賬目相去極遠,竟是驚天漏洞。

胤軒帝驚駭之下旨令將京中所有在職將領召集到澹寧宮,稍加查問,擎雲宮上方已是陰雲密佈、雷電霹靂蘊藏。

北洛風氏王族慣例,宗室之子年滿十四,行過綰禮之後必須從軍三年,既是不忘風氏開國君主武德皇帝風靖宇開疆拓土、平定四方的武功雄姿,又是透過軍旅的嚴格乃至嚴苛訓練和殘酷無情的沙場征伐磨礪意志、鍛鍊堅韌剛強品德性情。

雖然絕大多數宗室子弟沒有機會也不願有機會真正感受生死一線的艱難和恐懼,軍旅地三年也多半隻是在相對集中地弓馬騎射和操場演兵中度過。

但對皇帝地皇子們而言,這是正式成年加冠、離開擎雲宮前接觸軍政事務和兵士將領的唯一機會。

自幼得帝后寵愛,風司廷也如大多宗室子弟慣例只進入京城禁衛軍,除了每日晨起到將人所校場進行兩個時辰的軍事訓練生活與平日無異。

但他生性聰穎又極富見地,與其他只為完成入伍慣例地皇子宗親的子孫不同,訓練之外更多了兩分頭腦心思,三年時間軍事人員制式與朝中各部的種種關聯,尤其是軍中各項錢糧往來都瞭解得清清楚楚。

胤軒十三年起三國交兵。

他所以能以年輕皇子之身統領吏部。

協助宰相林間非、戶部侍郎宗熙排程全國錢糧物資支撐前線爭戰。

其因便在與此。

直到胤軒十八年蝴蝶谷會戰勝利,西陵北洛兩國罷兵會盟,風司冥還朝經理兵部,風司廷才漸漸擺脫軍政事務。

但對軍中種種做法訣竅,卻不可能一時忘記。

此刻胤軒帝舉動方起,他便已看破其中關鍵,心中震驚和焦慮瞬時升到頂峰——北洛武德帝以武德為號。

武功立國,加上崛起日短,邊境多有紛爭,和平之時國中亦是養兵頗重。

兵丁時歲津貼例用,戰時為軍餉,平日為俸銀。

但無論何種,皆以軍士名冊上記載人頭為數,對號核名發放。

增兵募員增名。

陣亡退役銷名。

軍中一進一出管制當是十分嚴格。

而但凡爭戰莫不鼓勵將士用命,和平之時則講究諸事安寧,餉多俸少地慣例自然形成。

由此一來。

那些未上沙場、沒有軍功賞賜地兵將在和平之日便每每窘迫拮据。

而為擺脫窘境,便有部分將領將那些遭受重傷、理應撫卹還家地兵丁名號依然留在名冊,或是以“失蹤”、“未知音訊”之類取代“陣亡”冒領俸銀。

又有將重傷的兵丁直接登出姓名算作陣亡,利用北洛立國以來便一直施行的軍士撫卹制度,領取優厚的撫卹金,與被登出姓名的兵丁分享金額補充軍用。

此事軍中上下心知,皇帝對此中緣由關節也多有了解,但軍政制度關係重大輕易不能變動,只要將領做得還在合理範圍之內便不加深究。

然而,在朝中行事分寸程度的把握,恰是大部分行伍出身的將領地要害。

和平安樂最易消磨人心意志,承安京中的富貴繁華足可讓一心為國的純粹染上其他色彩。

何況軍餉兵俸原是朝中最大支出之一,軍隊系統人事關係的龐大繁雜、出入來去之間的微妙差異,一旦有心入手可謂縫隙無數。

鋌而走險擅越雷池者屢殺不止,而軍階職官也是大小皆有。

曾有風氏皇帝試圖設定固定的文臣職位監軍督察軍中錢糧,但險些由此引發朝中文武之爭,最終只得作罷。

朝廷兵部也無法盡轄軍政事務,煩亂直到前朝宰輔、一代名將,赫赫君家唯一一位以武功稱名的家主將君清遙進行軍制改革才略略告一段落。

君清遙改革使得軍制與朝制完全分開,軍權由風氏君主唯一掌控,朝堂中縱使御史督察之類官員也不能輕易插手軍政,對將領在戰場之外行事的把握盡歸具有統帥之權地上將軍與皇帝之手。

監督將領在朝中行為成為具備軍隊最高統帥資格地上將軍的固有職責,平和了朝中文武對於彼此分屬不同制式、使得處事多有不公的針對指責。

而與將領平日在朝堂之中行為地連帶責任,同時也成為皇帝制約這些聲威赫赫的最高將領的重要手段——具有獨立的統兵作戰能力,擁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特權的上將軍脫離了戰場迴歸朝堂,一旦挾功自傲不受約束必然成為君王心腹之患;而具有朝堂政治的頭腦眼見,不願輕易淪落鳥盡弓藏命運的上將軍,則會因為有此一條足夠力量的約束存在而相對安心行事不至於驚恐疑慮處處掣肘。

只是如此一來,如何對麾下將領進行細緻、周到、有效並且儘可能少引起反彈的管轄限制,往往需要耗費大量的心力。

而對於那些本身已經脫離了純粹軍務、涉身朝政國事的上將軍而言,要在這方面依然做到面面俱到,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而風司冥。

恰恰是無可逃避面遭遇了這個北洛朝堂軍制之中由來已久,最無法調解決地巨大矛盾。

胤軒帝調出軍中歷年賬目比照核對,並非是有意盤查軍餉、兵俸以及撫卹銀的派發落實情況,卻在事實上逼迫皇帝面對軍制財政的巨大問題。

北洛經前朝君霧臣執政發展農工、後有胤軒帝十餘年不斷改革,實力強盛國庫豐盈本是事實。

但胤軒十三年後的戰亂消耗,卻令北洛在各地興農重商、經濟城市大為繁榮的狀況下國中積蓄數年都沒有增長。

與西陵的和約會盟必然給北洛帶來巨大的利益,效果卻不能在最初的三五年間體現。

而為了勸農扶商發展民生,朝廷必須花費絕大地人力物力去整修官道、貫通河網、興修水利、開發礦藏……對於勵精圖治地胤軒帝。

朝堂政事舉措興衰。

“節流”與“開源”一樣重要。

而軍隊之權為君主掌中最重。

軍事不穩則帝位傾頹。

“吃空額”、“賺撫卹”看似將領在餉多俸少地情況下為一時軍用週轉而作的無奈之舉,但若有戰事驟起,倉促之間不能補足空額便是混亂軍情貽誤軍機,老弱傷殘之人不堪一擊,勢必造成傾天之禍。

而撫卹制度為一旦肖小如此利用,不但獎勵有功厚賞英靈的最初旨意全失,若在軍中形成不良風氣必然使軍心渙散。

雖然此事由來已久。

但是長久弊政損害威武軍事,問題矛盾已經到了不能不解決的地步——就連號稱北洛百萬大軍中制度最為森嚴、強勁無敵的“冥王軍”,建立至今尚不足十年都已受到軍中弊政影響,出現令人憂患的徵兆……情勢的嚴重,已經大大超出胤軒帝地思考和預料。

——如此輕易發現軍制財政上的重大漏洞隱患,或者說第一次真正不得不正視這一漏洞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尤其還當著西北諸郡遭逢百年難遇的大水受災嚴重、前年北方水利工程可能存在巨大問題的情況,幾番憂慮疊加。

胤軒帝心中驚懼震動之巨。

其實完全可以想象。

主憂臣辱,身當兵部主持、又統領著“冥王軍”具有同列上將軍資格的靖寧親王,沒有任何逃脫責任的可能。

風司廷靜靜回想著澹寧宮中風司冥沉靜到幾乎淡漠的表情:對著胤軒帝一聲聲一句句字字誅心地厲聲責問。

年輕親王竟是沒有任何慌張和動搖。

對於軍中弊政實情地瞭解和掌握,對弊政可能造成後果的判斷和預測,以及如何暫時壓制問題爭取處理時間的手段和對策……如果不是同為當事者地自己看到他最初一刻無法掩飾的驚惶和動容,只怕便要被他冷靜到極點的鎮定從容輕易騙過,甚至如某些蠢人幾乎要將這種沉著應對視為早有計劃表現邀功的陰謀。

但風司磊的動作是迅速的。

自己毫不驚訝在澹寧宮“點將”的第二日便看到禮部呈交的“萬言書”。

在痛斥自身行事不周的同時歷數胤軒十四年來軍中虛報軍功、編造事蹟誆騙名號嘉獎,甚至騙取朝廷追封的案例條目,其間種種,從數量到手段無不令人觸目驚心;而略一追查,有大半似乎都與“冥王軍”各階將領有所關聯。

朝制與軍制分開,朝廷六部不能直接涉入軍政,然而禮部需要核准事蹟嘉獎英雄,朝臣官員功過遷謫都有詳細記錄。

冥王聲威赫赫,冥王軍戰無不勝,冥王軍將領升遷原是軍中之首,戰事開始後從無間斷的受賞受封幾乎佔去禮部幾年來記錄的半數。

而立功愈多,記錄愈細,資訊愈全,要挑剔錯誤也愈是容易——風司廷不能不承認,這一次,風司冥是狠狠栽在這位七皇子手裡;而自己,也被他徹底計算了一回。

禮部的“萬言書”如滾油澆火,被風司冥不卑不亢、冷靜淡漠的應對逼得鬱悶憤怒的胤軒帝頓時爆發。

一道旨意削去靖寧親王一半俸祿,更將其在傳謨閣一切職權全部剝奪。

隨即令自己接掌寧平軒政務,與林間非協同處置災後救助事宜,以及與祈年殿大祭司徐凝雪及神宮主持烏倫貝林溝通教宗——自己頓時涉及吏部、兵部、禁衛軍、神殿教宗四方。

風司冥在朝日短,雖然自己回京前曾經代為主持吏部事宜,然而六部早有制度森嚴,他的發號施令也只針對一時一事。

但讓朝臣眼中與軍政兵防毫無任何關聯的皇子涉足軍政,在歷來重視軍事大權的風氏王族意味著什麼……承安京頓時因胤軒帝此舉再起波瀾。

看著有意炫耀地從年輕親王面前走過,身體卻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抑制不住顫慄的風司磊,風司廷嘴角微微揚起。

寧平軒事務,拜託三皇兄了——風司冥,九皇弟,得你一聲真心實意的“皇兄”,真是好不容易……風司磊,七皇弟,這一次,可是你自己把打算作壁上觀的我牽扯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