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466章 後悔

第466章 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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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後悔

第466章 後悔

夕陽西下.

草原上已經滿是載歌載舞的人兒.

這一日的歡慶,似是狼主賞賜了一個新來的歌姬團隊.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樂隊,估計是金人從邊境搶來的或者從商旅手中購來的.她們因為久在邊境的關係,對南朝的曲子反倒不甚精通,彈奏的全是昔日遼國的靡靡之音.遼人的音樂相較宋國的婉約,要簡單得多,卻更有野性的風情.

耶律觀音聽得眉飛色舞,王君華在她身邊,不經意看她,才發現耶律觀音做了非常精心的修飾,濃妝淡抹,恰倒好處.尤其,她穿了一身半遼人的改良裝,彷彿回到了當初草原上第一美人的風情.為了這個王妃位置,她也是下了本錢的.王君華心裡一動,笑道:“耶律娘子可是草原著名一枝花,能歌善舞,不妨跳一曲,讓大家開開眼界……”

耶律觀音落落大方地站起來,她本就體態豐盈,明眸善睞,這些日子的精心裝扮,更恢復了風韻,走到場中,目光有意無意地看向四太子,但見他面帶笑容,這才開口:“奴家這就獻醜了.”

她手一揮,樂隊彈奏起當時最著名的一首曲子,耶律觀音舞動起來,雖然不如喜奴兒的性感魅惑,卻多了草原的風情,像一朵火辣辣的太陽花盛放,自有她的美麗動人處.

王君華誇張地大聲叫好,金兀朮也合著拍子自得其樂.

一曲終了,他大聲說:“賞賜耶律娘子一對鐲子.”

耶律觀音喜出望外,急忙謝恩,王君華也暗自歡喜,這表明四太子對耶律觀音的青睞,並且,更重要的是,喜奴兒還坐在四太子身邊,依舊是薄紗輕掩,酥胸半露,雖然不若昔日躺在四太子的懷裡,但,這也是一個訊號,不是麼?

金兀朮環顧四周,舉起酒杯:“小王子母子怎地還不來?”

陸文龍的聲音響起:“阿爹,我們來了,早就來了.”

他轉身,看著身後,花溶牽著兒子的手,就站在那裡.花溶滿面的笑容,兒子卻一臉奇怪的表情,眼光落在耶律觀音手上的鐲子上,又落在喜奴兒身上.

“阿爹,你不是說已經趕走她了麼?怎地她還在?”

金兀朮忽然有些狼狽:小孩子,這是在疑惑阿爹為什麼會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目光一轉,看到花溶的笑臉,那種笑,從眉梢展開,鼻子微微皺起,嘴角彎成一種很好看的溫柔.

“兒子,給阿爹看你今天的戰果.”

她開口,不經意地化解了金兀朮的尷尬,陸文龍便不再追著喜奴兒看,急忙拿出很美麗的一隻羊角:“阿爹,你看,我獵的.”

金兀朮拿著羊角,卻無心細看,目光落在花溶身上.她換了一件大紅的薄紗衣,上面繡著明黃色的金線和翠綠的鳳凰.眾人被這件華麗得不可思議的華服晃得幾乎睜不開眼,王君華睜大眼睛,死死盯著上面的鳳凰,她當然認得,這衣服出自宋國的宮廷,是皇后服,自然是當初被金人搶走的.

皇后服!

四太子竟然將皇后服給花溶穿上.

王君華雖然沒做過皇后,卻知道,大紅的顏色,從宮裡到豪門,只有正妻才有資格享受,就算納妾,小星進門,成親當日,也只能穿粉紅.這是規矩.

金兀朮也被這件絢爛的衣服晃得睜不開眼睛,不可思議的美麗,連他也不知道,花溶這幾天究竟是怎麼了,要在往常,她一定會和孩子一起對自己譏諷一番,今天,卻那麼賢淑,大度,甚至替自己解圍.

他甚是狼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花溶卻若無其事:“四太子,你嚐嚐……”

這時,金兀朮才發現她手裡端著的一隻精美碟子,裡面是切好的烤羊肉,香噴噴的冒著熱氣.

“這是廚房剛烤好的,你嚐嚐……”她手一伸,叉起一片羊肉遞到金兀朮嘴邊,“這是兒子親手獵獲,說要孝敬阿爹……”

金兀朮受寵若驚,一張口,吞下整片羊肉,連聲說:“好好好,味道真是好極了……”

耶律觀音謝恩的禮還沒行完,四太子還沒發聲,她就只能尷尬地站在原地,剛剛的風光彷彿一片煙雲,頃刻間就飄走了.她咬緊牙關,恨不得將手裡的鐲子,劈頭蓋臉就向那個狐狸精打去.

…………

花溶的目光不經意地看過去:“耶律娘子,入座吧,站著多辛苦呀.”

耶律觀音恨恨退下,這個女人,竟然代四太子發號施令?她看金兀朮,金兀朮卻喜滋滋的正在和兒子品嚐羊肉,對於場中的暗湧絲毫不覺.一轉眼,見花溶令耶律觀音退下,他心念一轉,大聲說:“來人,將頭飾送上來.”

眾人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見老管家笑眯眯的下去,不一會兒又上來,這一次,是抬上來的大箱子,一開啟,眾人只覺炫目之極,竟是一頂精美絕倫的頭冠.頭冠的打造與眾不同,黃金為底,一圈孔雀翎用了12顆同色同質的珍珠鑲嵌.一顆這樣的珍珠已經罕見,12顆並排,可謂價值連城.它的特色還不在於珍珠,而在於頂端正中鑲嵌的一顆綠寶石.寶石綠得沒有一絲雜質,美麗得令人看一眼,魂彷彿也被勾去了大半.箱子裡除了這頂頭冠,還有許多金銀,珍珠等.

陸文龍見到這樣美麗的王冠,驚呼一聲:“阿爹,好漂亮.”

金兀朮親手拿起頭冠,笑眯眯的,隨手戴在身邊花溶的頭上,左右端詳一番,才轉向兒子:“兒子,你看媽媽多漂亮?”

陸文龍喜不自禁,拉著媽媽的手,“媽媽,真好看.”

沉甸甸的頭冠戴在頭上,花溶又瞟一眼箱子裡的其他東西,抿嘴一笑.金兀朮這才看著一眾侍妾:“以後,四太子府的一切事宜,都由王妃主張.”

眾人唯唯諾諾答應,又恭維一番,坐在四太子身邊的女人,大紅喜服,戴了后冠,一切都已成為定局?

花溶笑著,又敬金兀朮一杯酒,眾人只見那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父慈子愛,彷彿沒自己等人什麼事情,均覺得無趣極了.

暗中的王君華,又是一口氣咽不下,心裡極其微妙的感覺,對耶律觀音受到冷遇既有幾分高興,又甚覺不安.如果喜奴兒,耶律觀音一個個陸續倒下,自己還何以對抗花溶.

這一日,月色如水.

草原的風一陣陣吹來,不冷不熱,完全無愧於避暑勝地的稱號.三分微醺,金兀朮看著身邊的女人,孔雀翎,大紅服,明媚而濃豔,迥異她昔日的風格.他心潮湧動,渾身的慾望又幾乎遏制不住,手伸出,終於拉住她的手,緊緊的,呼吸急促:“花溶……”

陸文龍也在一邊拉住她的手,他興高采烈,第一次見到阿爹和媽媽如此親熱如此和諧.“阿爹,我們以後都這樣麼?”

“一家人,自然會這樣.”

“媽媽,你看前面多好的花.”

月光下,前面不遠處,一地的野花在夜色裡盛放.

“兒子,去給媽媽摘一些.”

“好耶.”

陸文龍一跑遠,二人站在原地,四目相對.金兀朮的手微微用力,察覺握在手裡的柔荑,不但沒有絲毫的反抗,相反,她的手指軟軟地蠕動,竟然反握了自己一下.

多少年了,竟是她第一次主動握自己的手,而且不是在生死抉擇的時候,不是反戈一擊的前奏,而是和平時刻的選擇——選擇,這是她的選擇麼?

嶽鵬舉已經死了,不是麼?

她身邊無人,心境是不是就有了些變化?

草地那麼柔軟,月色如此撩人.金兀朮拉著她的手,二人並肩坐在草地上,兩隻手,還是緊緊握在一起.他定定心神,貼在她耳邊:“花溶,我們真正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抿著嘴巴,笑容像一陣清風,微微點頭,聲音也是低低的:“只要秦檜夫妻一死,唯這道坎,我實在邁不過去……”她幽幽嘆息一聲,“四太子,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的心意,我又何嘗不知?恩恩怨怨,糾纏不清,你負過我,我也負過你.因為隔著以前我以為的國仇家恨.可是,國是誰的?家是誰的?都是他趙德基的.我和鵬舉為趙德基賣命,換來的是什麼?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她聲音哽咽,說不下去,兩行淚水順著面頰滑落.

金兀朮想起臨安那一夜的血戰,她渾身的傷痕累累,如陷入陷阱的小鹿,做著最後的掙扎.從未像現在這樣震撼:這是個女人,最最柔弱的女人.家沒了,丈夫沒了,天涯海角,孤身一人.

“花溶,對不起,我真是對不起你……”

這一刻的道歉,出自真心,這個女人坎坷的命運,很大程度上自己應該負起責任.自己,也是臨安威逼的凶手之一,不是麼?

“花溶,對不起……對不起……”他喃喃自語,心底奇怪的疼惜,這一刻,真正忘了解藥,忘了慾望,而是對著一個心儀的女人,抬起手,擦她臉上的淚水,擁著她削瘦的肩,聲音柔得出奇:“別怕,有我呢,這一輩子,我一定對你好,絕不會讓你後悔……”

“鵬舉死後,我曾非常仇恨你,可是,我更恨趙德基,恨秦檜.若不是他們,鵬舉絕不會死.四太子,我真恨不得自己從不曾替趙德基效命……”

“我明白,我都明白……”那是她心裡的一個死結,要解開這個死結,唯有殺掉秦檜.他緊緊摟住她,她再也忍不住,在他懷裡失聲痛哭.

彷彿她唯一的依靠,也只能是她唯一的依靠.這種認知完全激動了金兀朮,摟著她顫抖的身子,雙手撫上,才發現這具身子何等削瘦,腰肢細軟,彷彿輕輕一用力,就會折斷.歷經滄桑,歷經生死,花溶,她的確再無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