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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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逃
第434章 逃
幾名侍衛立刻衝上來.許才之嚇得面色鐵青,張去為尖聲狂叫:“快抓住刺客……妖婦,竟然的膽敢行刺官家……”
“快,將她抓住碎屍萬段……”
張去為顧不得繼續尖叫,立刻去攙扶趙德基,只見趙德基彎著身子,背心上全是鮮血,喉頭一陣可怕地乾嚎.
“官家,官家……”
四周侍衛已經追上來,花溶追趕不及,功敗垂成,又驚又怕,不加思索,一轉身就往相反方向跑去.風呼呼地刮在耳邊,她吹一聲口哨,一匹大黃馬縱身而出.還隔著一丈遠的距離,她幾乎是飛奔著縱身一躍就跳上了馬背.
初夏的江南完全籠罩在輕煙一般的暮色裡,花溶逃出怡園,慌不擇路,馬往南郊衝去.跑出一段距離,身後追兵的聲音越來越遠.她鬆一口氣,勒住馬韁正準備改換方向,只聽得馬一陣嘶鳴,黑夜裡,十幾名黑衣人湧出.她心裡一驚,想起秦檜的死士,如果落在秦檜手裡,那真是比死還可怕.她調轉馬頭就往北方衝去,後面的人緊緊追上來.不料背後一陣慘嘶,原是黑夜中又一撥人馬衝出來,雙方交上了手.
花溶顧不得檢視這些都是什麼人,只顧亡命飛奔,大仇未報,自己決不能死,一死,就什麼都完了.
…………
夜色越來越黑,背後的馬蹄聲越來越小,慢慢地,只剩下一匹馬在追蹤.花溶聽音辨行,只得一個追兵,膽子便大了不少.只要解決這個人,便可以了.可她還是不敢貿然出手,只顧亡命往前,想遠遠甩脫背後之人.這一奔逃,到天明停下,已經逃出百十里了.
四周靜悄悄的,馬吐出白沫,疲乏地伸出舌頭舔地上的青草.花溶跌靠在一棵大樹上,重重地喘著粗氣,對於自己的失手後悔不已.都是這一次衝動,斷送了在臨安的出路.可是,若是時光倒轉,也許還是同樣的選擇.
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趙德基壞事做絕,自己為什麼就偏偏殺不死他?若再要有這樣的機會,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現在自己如喪家之犬,真正連臨安也不敢回去了,此生又怎能再報得大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說說容易,真做起來,勝算幾何?古往今來,歷朝歷代,死在昏君奸臣手下之人何止千千萬萬,又有多少血海深仇得報?
她靠在樹上,淚流滿面:“鵬舉,我真是沒用……這該死的老天……”
“老天不該死!該死的是趙德基和秦檜!”
她驀然睜開眼睛,身子緊繃,死死盯著對面叢林裡走出來的男人.他也是滿頭大汗,衣服溼淋淋的,彷彿剛剛從水裡撈起來,頭髮上全是青草,甚是狼狽.
她緊緊握住小弓,嘶聲大喊著就衝過去:“金兀朮,你這個狗賊,還鵬舉命來……”
金兀朮閃身,她身子踉蹌,用完了最後一絲力氣,摔倒在地,仰躺著,如死過去一般嚎啕大哭.
他蹲在她身邊,也不說任何話,直到太陽出來,直到她聲音嘶啞,他才慢慢開口:“花溶,我找了你好久了.”
她翻身坐起來,一耳光就摑在他面上.她出手太快,他來不及閃避,這一耳光落下,他的臉立刻腫起來.
“該死的惡賊,你不是要殺我麼?怎還不動手?”
“臘月二十九那晚,我在北門伏擊,擊退了秦檜的死士.我看到你,親眼看到你受了很重的傷,我想救你,我奔出去,你去失去了蹤影……”原來那晚出手的還有他.花溶嘶聲道:“你這狼子野心的東西,少來假仁假義……”
他的聲音十分平靜:“我並未假仁假義,也用不著.嶽鵬舉逃到南門時,我本可以出手助他一次,我甚至看到了那個和尚魯達,哪怕是有一點援手阻攔秦檜一截,他就會救走嶽鵬舉.但我沒有,因為,我早就希望並一手策劃了嶽鵬舉之死,怎會救他?!而你,花溶你不一樣.我從未希望你死……”
“惡賊,你和趙德基一樣,是天下最大的惡賊,你和秦檜一樣,是天下第一無恥的垃圾……”花溶撲上去,耳光再一次重重地落在他的臉上,頭上,糾扯,撕咬,毒打……金兀朮一動不動,被廝打得嘴角流出血來,如一灘泥一般倒在地上.
許久,她打得累了,渾渾噩噩中忽然急中生智,想起自己的匕首,舉起就向金兀朮心窩刺去……
“你若殺了我,就休想再殺趙德基,秦檜了……”
匕首抵在他的胸口,花溶的手微微發抖.
他自嘲地笑起來:“花溶,你該知道,我命不久矣,你殺不殺我都是一樣.如果我還能多活些日子的話,至少還能助你殺掉秦檜和趙德基.”
她的手抖得更加厲害.
“你早已下了毒,我的命完全掌握在你手裡.我不敢在你面前說謊,花溶,你自己分辨一下這番話的真假.”
花溶的手一鬆,匕首“當”的一聲掉在地上.
金兀朮鬆一口氣,疲倦地閉著眼睛,也如她先前一樣,橫躺在地上,如一具死屍.得到訊息後,他完全不敢置信,連夜趕路,用了大金最好的一匹千里馬,幾乎不到半月就趕到了臨安.心裡模模糊糊地悲喜交集,那是見她生還時剎那的救贖——這種驚喜,無以言表.還活著,這個女人竟然大難不死,真的還活著.
這是一個陰天,甚至沒有露水,地上乾乾的,草葉乾乾的,一地的泥塵.花溶站起來,慢慢拾起自己的小弓,全身上下都籠罩在一陣疲倦地絕望裡,天大地大,何處為家?臨安是不能回去了,現在又該去哪裡?
報仇,竟是遙遙無期.
甚至秦大王,也要另娶了.
她眼眶乾澀,淚已流盡,聽著旁邊大黃馬疲倦地嘶聲,彷彿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兒子——她忽然深深後悔,自己當初為何不帶了兒子一起離開.這樣,最絕望的時候,總還有個寄託,鼓舞生存的勇氣.現在,連這個精神支撐也沒了.
她翻身正要上馬,金兀朮躍起身一把拉住她,大聲喊:“花溶.”
她用力,卻怎麼也甩不脫.
“花溶,我有個好方法,讓你一一報仇……”她轉過身盯著他熱切的眼神——他面目浮腫,滿是血跡,襯托出一雙眼睛如某種狠毒的狸貓.“金兀朮,你少假惺惺的了.”
“我不是假惺惺,也有把握.據我所知,王君華正在往燕京的路上趕.她到了燕京,我就總有辦法再拿秦檜.你難道不想先殺掉這對狗男女?”
彷彿天上掉下了一塊巨大的餡餅.殺掉秦檜和王君華,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第一步.多大的**?可是,天上哪裡會掉下那麼多餡餅?
“可是,王君華怎會去燕京?”
“她怎麼不會去?你們進軍朱仙鎮的時候,她還來過開封府.”金兀朮見她滿臉不敢置信,笑道,“怎麼?吃驚了?你大宋的宰相夫人在混戰時來找我很可笑麼?她來找我,只因為她在秦檜身邊是守活寡,想在本太子身上獲得她從秦檜,趙德基這兩個**身上都得不到的東西……”
“金兀朮,你真是厚顏無恥!”
“瞧瞧,花溶,本太子連如此私隱都告訴你.你瞧不起我,是吧?我也覺得奇怪,以前怎會看上王君華這種骯髒賤女人……”
她冷笑一聲:“只因為你比她更骯髒,沒什麼好嫌棄的.金兀朮,他們是你養的狗,你休得花言巧語騙我.”
他似笑非笑:“騙你?我還敢麼?花溶,你別忘了,我的命掌握在你手裡.這些日子,慢性毒藥已經滲透進了我的身子,每一個月都要發作一次,發作時苦不堪言,渾身彷彿每一根筋脈都斷了一般疼痛……”
她一怔,想起下的那次毒,以及解藥.這是準備已久得來的慢性毒藥,金兀朮形容的情景正是毒性發作時的狀況,他所言非虛.事實上,經過那次廝殺,逃亡,解藥早已丟了.自己已經沒有解藥可給金兀朮了.她想起這事,立刻慌亂起來,如果叫金兀朮得知解藥已經不見了,他又會是什麼態度?現在他是有求於自己,以為命被自己攢著,才如此低聲下氣.
她看著金兀朮已經腫如豬頭一般的臉,呼一口氣,慢慢令自己鎮定下來:“金兀朮,你果真沒有騙我?”
“當然!本太子幾曾對你撒過謊?”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花溶立刻想起張弦之死,以及於鵬等人的貶斥流放,怒不可遏:“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張弦呢?他為何死了?”
金兀朮長嘆一聲:“秦檜這狗東西兩面三刀,不敢違逆趙德基.花溶,你該知道,殺你丈夫的元凶是誰!是趙德基!”
花溶厲聲說:“你也是元凶之一.”
他傲然說:“我是元凶又如何?本太子身為金國第一大元帥,要千萬百計殺掉敵國大將,有什麼好丟人的?丟人的是你大宋的皇帝宰相,從上到下,厚顏無恥,甘願做我大金的幫凶,這也是我大金的造化……”
花溶又是一耳光摑過去,這一次,金兀朮依舊不曾躲閃:“花溶,你若想殺了這二人,非聽我的不可.這天下,唯有我才能真正幫到你.”
花溶看他那張囂張到極點的嘴臉,仇恨再一次蔓過心底,要蹦出胸腔.她卻生生忍著,吸取上次殺趙德基未遂的教訓.忍,人生多麼辛苦,總要一忍再忍,忍無可忍.
“王君華到了燕京,本太子任你處置!”
“大宋江山尚未拿下,你不留著你的走狗賣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