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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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相見
第七十八章 相見
陸影兒含淚點頭道：“大人，奴家怎敢騙您，姐姐已經同意了，她也希望聰兒將來能有個好的前程，也願意成全奴家和您，您就別生奴家的氣了！”
婁燁看著陸影兒，本來氣勢洶洶的表情突然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沒什麼力氣的呆在了那裡。
“大人，大人是不是累了？奴家來給您捏捏！”說著，陸影兒顫顫巍巍的從**下來，走到了男人的身邊，用手解下他的披風，放到一邊，然後一雙手剛要捱上他寬厚的肩膀，手卻被捉住了！
就在某女感覺一股電流擊中自己的時候，婁燁卻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拉了下來，然後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刻時，他冷聲對她道：“給我呆在屋子裡別出去。”
蘇茉兒再次看到婁燁出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恢復了鎮定，看著他大步向正房走去笑嘻嘻的過來攔住他的腳步：“小寶見過表姑父！”
婁燁上下打量著蘇茉兒，皺眉道：“你是？”
“我爹是你媳婦的表哥，我可不是要叫你一聲表姑夫？您忘了小的時候您搶我碗裡的雞蛋，搶不著還哭來著呢！”
“搶你的雞蛋？”婁燁的臉上頓時紅白交替，眼前這個小子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而自己已經二十有四了，足足比這娃兒大了十歲有餘，若是有機會見面也應該是在當年自己成親的時候，可他卻一點也都記不得了。
“胡說八道，爺會搶你的雞蛋？”
“可不？不過說是搶雞蛋，實則是跟我搶表姑，看見表姑抱我你就不爽了，恨不得我表姑一輩子只抱著你才好！可惜啊，這才多少年，就只聽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了！”蘇茉兒冷哼了一聲。
婁燁撇撇嘴，表情有些僵硬，他從腰間接下來一個荷包遞給蘇茉兒：“表姑夫給你的見面禮，拿著吧！”
蘇茉兒眼珠溜溜一轉，喜滋滋的用手接過來荷包在手裡掂量著，少說有二十兩。她把銀子倒出來塞進懷裡道：“謝謝表姑夫！這荷包真不錯，留著入廁時用，肯定比草紙柔軟，你看還帶著香味兒呢。”
婁燁看著藍色緞面上鴛鴦交頸的圖案，臉當時黑了黑，表情不怎麼自然的道：“喜歡就拿去吧，留著盛點東西，如廁實在是可惜了！”
蘇茉兒搖搖頭：“可惜什麼啊？有很多人雖然長著臉，其實不過是頂著一隻屁股，有的人雖然用這荷包擦屁股，實則比很多人的臉乾淨多了。”
“你小子怎的比爺在兵營裡時還粗俗？你表姑也不管管你？”
“我表姑自家老爺們都管不了，還能管誰？再說了，天要下雨娘要嫁入，如今你也把小老婆領進門了，我表姑也該自己顧著自個兒了！”
婁燁聽完臉更黑了。
房內，孫老太太看著大步走進來的兒子，上前一步免禮大禮直接將他扶了起來，哭著道：“兒啊，這些年你一個人在京城沒人照顧、沒人管，受苦了！”
婁燁扶著母親走到正座上，恭順的道：“娘啊！兒子在京城很好，您無需惦念，只是因為公事纏身一直沒能回來看您，是兒子對不住娘！”說著婁燁的目光看向了一直站在門口的妻子。
孫雪蓮端莊有理的站在那，冬日的暖陽照在她的身上，顯得她的面龐異常的恬淡溫柔，就好像是初嫁時的模樣一般。
她沒有看丈夫，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原地遠遠的衝他福了一福。
婁燁也向她拱手行了一個禮，千言萬語卡在喉中，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孫老太太拉著兒子坐在自己的旁邊，再次抹了抹眼淚：“宇石啊！你多年未歸，明日裡去族中的叔伯那裡去拜拜。還有呢，就是影兒那丫頭我看著還不錯，替你千里迢迢的接聰兒回去，又在京城伺候了你們這麼多年。趕在節里正式納進老孫家吧，也算是給人家姑娘一個交代。”
婁燁張張嘴下意識的看來一直規規矩矩站在一側的妻子，剛剛想好的幾句話也因為心虛，又一次被哽在了喉嚨裡，什麼也沒說出來。
孫老太太似乎也感覺到了，抬眼對孫雪蓮道：“雪蓮啊，你是個什麼主意？自家的爺們回來了，怎麼就會像個傻子一樣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說句話！”
孫美蓮臉的臉上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全憑婆母做主，美蓮沒有意見！”
孫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好！看來我上午的一番話你都聽進去了，有道是家和萬事興，你賢惠了這麼多年，這次影兒進門也是考驗你的重要時刻到了，你的一言一行所有人可都看著了呢！可別讓人笑話了去。”
孫美蓮低下頭，隱藏了所有的情緒，只讓人看到暖陽裡露出的脖頸間一段優美的弧度，白膩得想上像的玉瓷。婁燁一時間不知不覺的看怔住了。
“你下去吧！宇石剛剛回來，廚房裡的東西怕是要再採買些，還有你和影兒屋裡的東西也要打點一下，爺們回來了，怎麼也得住著舒舒服服的。”
孫美蓮依舊是垂著頭不說話。
孫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麼，琢磨了琢磨接著說道：“對了！聰兒打今兒起還是跟著你屋裡住吧。爺們累了，這幾天趕路肯定沒休息好，影兒熟，知道怎麼伺候。白天讓聰兒跟他爹多親近親近，晚上別讓孩子去對面屋鬧喚去。”
“是！”孫美蓮終於主動開口說了一個字，然後再次向正座上的一對母子福了福，轉身撩開簾子就向外走了去。
耳邊傳來孫老太太開心的笑聲：“兒啊，你不用自責，你媳婦這些年在我身邊就當是你在我跟前盡孝了一樣，你寄來的銀子我都幫你收著呢，”
婁燁說了什麼，或者是什麼也沒有說。院子裡沒人聽的見。
一直等在那裡的蘇茉兒看著孫美蓮走出來，站起來拍拍屁股迎了上去。
孫美蓮說：“小寶，你在家裡幫我照顧聰兒，我去集上買些東西。”
蘇茉兒隱隱的感覺到不對勁兒：“表姑，我跟你一起去吧，咱們帶著聰兒一塊溜溜！”
“不用了，這些天家裡折騰的不像樣子，聰兒精神一直也不好，你下午陪著她睡會兒吧。”說著，孫美蓮也不再多說一個字，抬腳向內院的月亮門初走去，走著走著她向西廂房的門口看了一眼，婁燁剛剛進家時穿著的褐色披風已經被小丫頭泡進了盆裡，她的腳步頓了一頓，身形猛的晃了一下，突然向外跑了出去。
“少奶奶，少奶奶…。”孫叔的聲音傳來，一時之間樹上鳥兒四散飛向了天空，空氣裡都是緊張的氣氛。
蘇茉兒愣了一下，皺皺眉頭，下意識的追了過去。
外院裡李叔正手裡拎著一隻活雞，大公雞嗷嗷的叫著，手腳被捆住，只剩下翅膀在枉自的撲騰著。
“孫爺爺啊，您讓孫奶奶幫我看一下聰兒，那小子正午睡呢，一會醒來找不見人又該哭了，我跟表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
……。
蘇茉兒走到孫家外院大門口的時候，四下看去，空蕩蕩的巷子裡孫美蓮已經沒影兒了。
這小婦人這麼急匆匆的跑出去，這是要幹嘛啊？
蘇茉兒在心裡把那個殺千刀的婁燁腹誹了一萬遍。
這個傢伙在老家其實叫孫宇石，為了更好的保護楚亦宸所以才用了婁燁這個名字，家裡的人更不知道他在京城做什麼，就是為了做起事來絕對的安全，沒人能利用他的親人來做威脅的事情。
挺起來好像是很偉大的樣子！
可實際上呢？還不是個薄情寡義的臭男人！
否則那個小妾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能直接找到家裡來？可見，楚亦宸那隻驕傲的鳥自以為是無堅不摧，可實際上百密一疏。
蘇茉兒想著腳也沒閒著，心有所感一路就像街市內追了過去。可是尋了足足兩個時辰也沒見到孫美蓮的人影兒，中途她又回了孫家一趟，可是孫美蓮根本就沒有回去。孫叔和孫嬸忙著做飯，孫老他太太摟著聰兒和陸影兒陪著婁燁說話，愣是都根本就沒人意識到孫美蓮不見了。
蘇茉兒尋到河邊的時候，太陽已經西下了。一場雪後，天氣已經越愛越冷了，極目望去漫山遍野的白色讓這座小鎮有了一種落寞淒涼的感覺。陌生的街市，一個個陌生的面孔，蘇茉兒頓時有種自己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
李大哥、楊大嬸、孫美蓮、娟兒、胖墩、聰兒…。
這些人既是過客又像是親人，可無法改變的是在她靈魂深處無人知道的角落裡，那種刻骨的孤獨無依的感覺在前世今生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腳步不知不覺的向河邊走去，之前她一直沒有往最壞的方向去考慮。因為如果換成是她，她無論在什麼樣的逆境下也不會考慮放棄自己生命。她始終覺得，一個連這輩子都過不好的人，沒有資格祈求來世。
再困難的時候，再無助的時候，她也要跟命運去拼一拼。
可是蘇茉兒忘記了孫美蓮不是自己。婁燁是她的天，她的一切，當丈夫不再給她任何可以幸福的可能時，她很有可能會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果然，蘇茉兒走到了河畔時，看到了一抹纖細柔弱的身影站立在水邊。一隻腳已經向水裡買了進去。
今年的雪來得有些早，可終究是節氣不到，河面上還沒有凍冰可也依然能想像到河水是多麼的冰冷刺骨。可孫美蓮好像是無知無識一樣，一步一步的向水裡走去。
“你給我站住！傻子，大傻子，傻女人，你是我見過最缺心眼的傢伙！”
蘇茉兒大喊著向河邊撲了過去，可還是晚了一步，她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孫美蓮在自己面前沉進了水裡。
“救命啊，救命啊！快來救人啊！”
蘇茉兒想也沒想就撲進了水裡，可她這隻旱鴨子大秤砣，前世不會水，今生更不會水。沒有摸到孫美蓮的衣角，只覺得自己在冰冷的河水裡越墜越深。
“晤，救…。”
當蘇茉兒再次睜大眼睛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面前一張放大的臉只離自己一寸之遙，她的眼睛眨了一下，突然那張臉離自己更近了，緊接著那張帶著清荷香氣的嘴脣便覆在了自己的脣上。她頓時驚呆了，感覺道自己的心臟頓時咚咚的跳得十分有力，猛的一用力，身上的少年直接被她推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蘇茉兒坐起來，看到旁邊的喬楚寧正在用同樣的方式救著一旁的孫美蓮，她頓時又愣住了，真沒想到古人也會做人工呼吸！
“茉兒你到底要淘氣到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要是我晚來一步，你就淹死了！”
穆晟夜如畫的眉目間罕見的蒸騰著濃濃的怒意，好像地獄的紅蓮業火熊熊的燃燒著。
蘇茉兒囂張的氣焰頓時氣焰嘶的一聲熄滅了，心虛的看著面前渾身是水的少年，默默的低下了頭，第一次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你怎麼會在這？”她心裡不由的感慨，這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被穆晟夜救下了，彷彿每一次自己搞得半死不活的時候這個少年都能及時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我和你同在清河鎮，你以為我還能讓你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說著穆晟夜站起來，打橫將蘇茉兒抱起便向前方的馬車上走去。
車裡放著一個暖爐，穆晟夜熟練的點燃裡面的銀炭放到了蘇茉兒的腳邊，“你先忍一忍，我們去街上買兩套衣服給你們換上，否則會生病的！”
蘇茉兒看了一樣仍舊沒有醒古來的孫美蓮，摸了一下她的手，冷得一點熱氣都沒有，心裡又難過又悲哀。
“你若是再這樣為了別人不顧自己，那可就別怪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強行留在身邊了！”說著穆晟夜從手邊拿起一件自己的披風，伸過手來幫蘇茉兒擦了擦還滴著水珠的長髮。
清荷的香氣再一次淡淡的縈繞在蘇茉兒的鼻尖，這一次她沒有拒絕，而是任由面前的少年將自己的長髮擦乾為止。
“全然巧合，全然巧合！”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卻是暖暖的，抬眼看了一眼某人的臉龐，似乎幾天不見他又更加英俊了。蘇茉兒暗自佩服自己，這種情況下，她都能犯花痴，前世她可是一個正正經經的大作家。可這一世的節操都跑到哪裡去了？
穆晟夜本來心裡有很多話想問蘇茉兒，他知道蘇茉兒住在一戶姓孫的人家裡，可卻不知道這個女子為何突然尋了短劍，可現下蘇茉兒此時身上這個形容，真怕她會凍病了，所幸先什麼都不問了，就要跳下車來。
“咦？外面那麼冷，你去哪？”
穆晟夜見某人拉著自己衣袖的那隻小手，這好像是她第一次挽留自己，他輕輕的笑了一下：“車上還有別人！”說著他閃身便跳了出去。
差點忘了，這是男女授受不親的年代。
穆晟夜這個古板少年，自然不會跟陌生的女子同乘一車的。
可他偏偏會見過自己幾次後，就敢到寒王府門前接了自己，然後同車而行！
切！
蘇茉兒拿下手中的披風，過去給孫雪蓮擦著身體，這位大姐的身體已經漸漸溫熱了起來，她漸漸的鬆了一口氣，可腦子裡卻滿滿的都是剛才穆晟夜美好得不像凡人的眉眼，可想著想著，她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是個傻小子！”
就在某人剛剛跳下車的那一瞬間，她分明看到了他眼底一絲激動和興奮，就是因為自己主動拉了他一下？
還真是個純情的少年郎！
車子一路飛奔到了街市內的一個成衣店門前，隨著馬車的一個踉蹌，孫美蓮終於幽幽轉醒了。她睜開眼看到蘇茉兒坐在自己的面前，頓時愣住了，緊接著眼淚便順著眼眶落了下來：“小寶，你為何要救我？乾脆讓我死了算了！”
蘇茉兒知道她心裡不好受，也不忍心再責備她，想想也是老公變心，兒子又要被小妾搶了去京城，說不定此生都見不了一面。結婚數月便開始守活寡，許多年後，老公好容易歸來一次，婆婆還安排不許進自己的房門，以後便是更加漫長毫無期盼的分離。
“孫姐姐，你不用難過！你若是有心跟那個陸影兒爭一下男人，我一定會幫你到底。不見得能真心讓你相公回心轉意，但是絕對不會讓那個女人好過。至於孩子，你放心好了。我是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聰兒帶走。無論如何，你都會跟自己的兒子在一起，直到他成親之前，絕對不會跟你分開的！”
“真的？”孫美蓮黯淡的目光中登時有了一抹亮色，孩子就是她的命，只要孩子在她這一輩子就有意義，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真的，比真金還真！”
“那小寶，你有什麼辦法，可千萬別因為我給你帶來什麼大麻煩啊！”孫美蓮真誠的看著蘇茉兒說：“我雖然不知道我家相公在京城裡是做什麼的，可看他今天的衣著，定不是一般的販夫走卒，你不要為了我惹他。姐姐跟你萍水相逢，就是死也跟你沒關係，不能因為我的事害了你。”
蘇茉兒心裡百感交集，無論在哪個時代，善良的人總是佔大多數。她從來不會天真的認為世界是公平的，但也絕對不會懷疑人性本善。
幫助別人的快樂絕對不是為了讓別人感激你回報你，更多的時候是因為在幫助別人的時候也同樣能得到別人給予你的溫暖和惦念！
“姐，你放心吧！”
不多時，穆晟夜在車外道：“衣服買到了，我這就遞進去了！”
見孫雪蓮頓時緊張起來，蘇茉兒輕聲說：“是我朋友，你之前見過的！”
“是那日的那個公子？”
蘇茉兒點點頭，不知不覺罕見的厚臉皮上飛起了一絲紅暈。
孫美蓮的臉上流露出瞭然的神色，臉上流露出了柔和的笑意。
蘇茉兒知道這小婦人此時腦海中也開始浮想聯翩了，輕咳了一聲道：“遞進來吧！”
話音剛落，兩個白色綢緞包裹的包袱便從車門外遞了進來。蘇茉兒開啟包袱，只見自己的包袱的物件裡，從內衣到中衣再到男子的外袍鞋子一應俱全。而孫美蓮的包袱裡只有一套與她身上的衣服樣式相近的外衣。
蘇茉兒心疼孫美蓮，心裡咬牙道：這個小封建！可她看不到的是，自己心裡這樣想著，可臉上卻笑出了一朵花兒來。
兩人在車廂內換好了衣服，孫美蓮透過車窗看向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連忙道：“小寶兒，我們趕緊回家去吧！聰兒這個時候若是還看不到我，必定要苦鬧了！”
蘇茉兒見孫美蓮的情緒已經完全平復了，這才調侃道：“這會兒知道想起孩子了，若是剛才真死成了，這會兒恐怕孩子就是哭死你也聽不見了！”
孫美蓮嘆了口氣：“剛才是我錯了！”
“可不是你錯了！以前我跟你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陸影兒也好，你婆婆也罷或者是你那個數年不曾歸家的丈夫，只要他們讓你的日子不好過，那就沒有必要跟他們客氣。對壞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他們不會因為你的付出而覺得愧疚，只會因為你的忍讓覺得你軟弱。我幫你的了你一時，可幫不了你一世，若是今後你想和聰兒能一直過上好日子，就得從自己的思想開始改變，知道嗎？”
孫美蓮像是聽懂了，可又像是聽不懂，最終還是搖搖頭。
蘇茉兒嘆了口氣，想了想道：“其實很簡單！既然你現在過得已經生無可戀了，那麼也就是說之前你在乎的所有人，除了孩子以外都可以放手。所以你未來的生活沒有他們又能怎麼樣？讓你高興的就搭理一下，讓你討厭的就乾脆形同陌路。如果他們犯賤反過來糾纏你，那你就把之前他們加諸在你身上的痛苦加倍還給他們。大不了魚死網破，還能有什麼能比死可怕了的？”
這回孫美蓮聽懂了，眼圈漸漸變紅哽咽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明白。從京城來永清鎮不過是七八天的路程，若是有心趕路，三四日便可到。這麼多年他一次都沒有回來過，便可知心裡早就已經沒有我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肯相信罷了，今日真真的見到了他，這顆心也就死了。”
孫美蓮一時之間真的什麼都不怕了，這麼多年相公寄來的銀錢她從來看不著，都放在婆婆那兒裡，她和孩子都是靠自己的嫁妝貼補生活。若是真的看透了，有沒有這個男人，對自己來說又有什麼損失？左右這木多年都過來的。
蘇茉兒一聽就樂了：“姐，你真靈透！我就怕你死心眼想不明白，等我走了之後還得遭罪！”
孫美蓮搖搖頭：“不會了！姐姐這條命是你救下的，還差點連累了你。以後這條命就再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了，我會好好活著。”
兩個人正說著，忽然馬車動了一下。緊接著外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穆公子也在永清真是太巧了！”
“風大人！真沒想到啊，實在是太巧了！”
蘇茉兒頓時右眼一跳，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心再一次砰砰的跳了起來。
風行海？
婁燁和風行海是楚亦宸那廝的左膀右臂，婁燁既然來了永清，那風行還就再也沒有獨子出行的道理？
蘇茉兒悄悄的撩起一絲車簾兒向外看去，只見街上一輛金絲楠木製成的馬車高調的停在那兒，雖然四周沒有京城裡楚亦宸馬車上上鑲嵌的各種稀世珍寶，可依舊讓方圓之內都能感受到迎面而來的貴氣。
而與此同時那輛高調的馬車車窗也猛的開啟，蘇茉兒只覺得一股寒光向她這個方向投來，下意識的她就出了一身冷汗。
此時的車外，穆晟夜走到金絲楠木的馬車前，拱手道：“參見子衿公子！”
車裡並無人回答，風行海笑著道：“穆公子不用多禮，我家主子路過永清正要去驛站，不知道穆公子來永清是為了何事啊？”
穆晟夜道：“祖父的頭疼病犯了，大夫讓我來永清尋一味藥，可能還要住上幾天，改日再去驛站給子衿公子請安！”
風行海道：“原來如此！”
看到風行海的目光突然看向迎面的馬車，剛要說話，穆晟夜便打斷到：“風大人，天色不早了，看這天氣怕是要起風了，這裡離驛站還有些距離，不如儘早啟程吧！”
風行海看看天色便不再說話，恭敬的站在馬車前等待主子的是下！
過了好一會，只聽金絲馬車內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好像玉石碰撞冰冷的般讓人感到衣服冷意撲面而來。
“走吧！”
“是！”
緊接著，馬車駛動，馬蹄聲踏著青石板的聲響越來越遠！
車內的蘇茉兒直直的打了一個寒顫。楚亦宸那隻高傲的鳥兒來永清了！他會不會去婁燁家？會不會在某種場合裡見到她？
“小寶兒，你咋了？咱們趕緊走吧！我這心突然跳得厲害，就好像要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孫美蓮拉著蘇茉兒的衣袖道。
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趕緊溜，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可是看著孫美蓮臉上極沒有安全感的表情，蘇茉兒著實無法在這個時候丟下這個剛剛才輕生過的女子不管。
“嗯，我們也趕快回去吧！”
外面的人兒好像與蘇茉兒心有靈犀般，她的話音未落馬車也已經駛動，向前行去。
大約兩柱香的功夫，馬車再次停了下來。蘇茉兒先一步下馬，看著穆晟夜已經背對著她站在馬車外等待著。
蘇茉兒笑嘻嘻的走過去道：“停在這裡剛剛好，省得再往前去讓別人看到！”
穆晟夜慢慢轉過身來，俊逸的身影好像一副徐徐展開的絕美畫卷，讓人移不開眼睛。
“我一直想拉著你的手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不知道你何時肯給我機會？”
蘇茉兒擾擾頭道：“咱們能不能別總說這個？”
穆晟夜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
蘇茉兒在他的目光下，臉頰漸漸熱了起來，直覺一隻溫熱的手替她將髮絲掩到了耳後。
此時無聲勝有聲！
過了好一會兒，蘇茉兒忽然想到了什麼，正色到：“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吧！不要插手我的事情。尤其是這個時候，你知道他來了，已經遇到了你。我不希望你現在捲進我跟他之間的事情來，一切本來與你無關。”說著她頓了一下，片刻後道：“你不要讓我擔心。”
穆晟夜本來因為前幾句話已經嚴肅的表情，忽然因為她的最後一句又歡喜起來。
蘇茉兒忍不住心底又笑了起來，剛剛某人嚴肅的表情真像統領三軍的無冕之王，可是後來歡喜的樣子，怎麼看都是一個初識情愛的毛頭小子。
“咳咳！”
孫美蓮的傳來的輕咳聲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靜謐，她遠遠的向穆晟夜福了福，便向巷子裡走了進去。
“我進去了，你也快回去吧！”說著蘇茉兒已經趕忙跟了上去。
穆晟夜看著蘇茉兒的背影，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好久才坐上馬車，向著無邊的暮色中駛去。
……。
……。
長長的巷子像是沒有盡頭，每往前走一步，孫美蓮的心就跟著腳步顫抖一下。
“小寶兒，你說我應該怎麼做啊？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特別害怕。這個時候才回來，婆母一定會發脾氣的。”
蘇茉兒無語的翻了一個白眼兒，說是說，做是做，雖然從思想上這個孫美蓮已經明白了，可要是把多年受奴役的習慣改掉。真正坐到翻身農奴把歌唱，還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蘇茉兒停下腳步看著孫美蓮的眼睛道：“姐！你之前做的就很好。用不著上來跟他們怎麼樣，淡著他們懂不懂？回家之後就做你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的事情？這個時候，我該伺候婆婆吃飯了！”
蘇茉兒的額角爆了爆，強忍住心口泛起的一絲鬱氣道：“我看你那婆母比你還強壯呢，哪用的著你繼續伺候她？回家之後你看我顏色行事，沒得到我的暗示就一直什麼也別說。”
孫美蓮點點頭，兩個人不知不覺的走回了孫家。
“少奶奶，您可回來了，老太太剛才發了脾氣，這回正犯病了呢。嚇得少爺一直守在老太太身旁寸步不離。陸姨娘也一直哭，晚飯到現在都誰也沒吃呢！”
孫美蓮頓時害怕了，可看到蘇茉兒向自己投來鎮定的目光，還是忍住了什麼都沒有說。
孫叔和孫嬸對視一眼，看著此時少奶奶的反應，都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蘇茉兒跟孫美蓮剛剛踏入內院的大門，便有迴廊上的小丫頭進去通報了。又走了幾步便聽到孫老太太的呻吟聲。
孫美蓮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蘇茉兒拍了拍她的肩膀，拉著她向正屋走去。
蘇茉兒一挑門簾，便看到正屋的內間裡，老太太躺在**，婁燁跪在床前，陸影兒站著親自給孫老太太擦汗喂水。聰兒站在另一側抹著眼淚。
蘇茉兒登時心裡一陣厭惡，不知道還以為面前母慈子孝，溫情無限的一家子才是一家子呢。誰能不知道，這個大孝子已經好多年沒回來過了，這個美貌的小妾是幾天前才剛剛從京裡殺來的。而站在自己身旁的孫美蓮根本沒有伺候過這老太太這些年，只是把她氣得病在**的罪魁禍首。
裝？
可真是一門學問！
“美蓮啊，你回來了？你這是去哪了？四處找不到你，我這心啊剛才都哆嗦成一個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年紀大了，受不了驚嚇，你每次出去了早點回來，別讓我惦記著！”
“婆母…”慣性使然，孫美蓮嘴巴張了張在某人的目光下又及時閉上了。
蘇茉兒徹底服了，差點低估了這老太太的段位，以為她是要裝病懲罰兒媳婦呢，原來是故意裝來拉仇恨的。
蘇茉兒咳嗽了兩聲道：“親家奶奶，您早上不是說今晚必須吃到一寸寬的淮山藥嗎？否則就不許我表姑吃飯，還要罰跪！我表姑帶著我一起找了好幾個時辰都沒找到，嚇得連飯都不敢回來吃了，還要找下去，被我強拉著回家的！”
孫老太太頓時怒了，坐起來道：“我什麼時候讓她買淮山藥了？”
蘇茉兒嘆氣道：“親家奶奶，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我來了這才幾天的功夫，您自己說過的話就忘過多少回了，我表姑被您罰不吃飯也不是一回了哎！”
裝？
看多了，總是能學會的！
孫老太太想發作可當著兒子的面又不想破壞惡婆婆的形象，柔聲道：“我是真不記得了！小寶能這麼說，想必是美蓮真的也膩歪我了，伺候我煩了！明日我就住庵堂去，省得讓你們夫妻不得團聚。”
婁燁站起來，看著他歸家後半日都沒能說上話的妻子，心裡各種複雜的情緒，也隱隱夾雜著怒意，自己回來了，就不見她親親熱熱的纏過來說句話。
難道她是真的如信上說的那般？
這樣想著，便擺出一家之主該有的威儀道：“美蓮，讓所有人等了你這許久，還得大家為你擔心，還不過來給母親大人下跪認錯？”
孫美蓮抬頭看向丈夫，這是成婚後這麼多年來，他同自己說的第一句話，卻竟然是這個，是當著他的妾身以犯錯之身給婆母下跪？她的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還不過來？”婁燁也在看著孫美蓮，見她的目光只在自己的臉上匆匆一瞥便離開了，她竟然真的不盼著見自己嗎？
孫美蓮下意識的又往前走了兩步，卻被蘇茉兒一把拽了一下。
“表姑夫既然這麼擔心表姑，這整個一下午可有派手下去尋自己妻子？這年根底下，表姑一個婦道人家若是被竊匪結了，或者是有什麼心結想不開尋了短劍，這個時候哪還有人能被你們呼來喝去的罰跪？”
孫美蓮的終於完全的止住了腳步，之前蘇茉兒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全都想起來了。她忽然一瞬間都明白了，向自己的兒子伸出手道：“聰兒過來，跟娘吃飯去！”
聰兒怯生生的看了一眼陌生的父親和討厭的姨娘，又看看**犯病的奶奶，嗖的一聲跑過來鑽進了母親的懷裡。
孫美蓮沒有在理會屋子裡的任何一個人，領著孩子的手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蘇茉兒頓時睜大了眼睛，心裡給孫美蓮點了無數個贊，美滋滋的也跟著那一對母女向外走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婁燁搶先一步躍過她，直直的向門外追了過去。
這個時候孫老太太在窒息片刻後，突然一聲哭喊爆發了出來。
這就是傳說中要打人家暴滴節奏了？
蘇茉兒頓時惡向膽邊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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