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坐看雲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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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9 坐看雲起一
2 紅樓篇 339 坐看雲起（一）
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一個女子焦急的聲音，“林姑娘，求你去看看寶二爺吧，他現在不能走路，若是走得動，他會自己過來，不會來麻煩林姑娘的。”
黛玉秀眉微蹙，漠然道：“何俊，鳳姐姐這裡人手不夠，你們是做什麼的？”
何俊將那丫頭一拉，直接便將她扔了出去，那丫頭在地上打了滾，掙扎著爬過來，哭道：“林姑娘，我是秋紋啊，寶二爺現在真的很慘，求你去看看他吧。”
黛玉“啪”的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笑道：“還真不錯，這賈家二房還就真吃定我了，連個下人也膽敢如此放肆。何俊，按規矩辦。”
外面何俊答應了一聲，將秋紋拖了出去，對守在外面的侍衛道：“這奴才無禮，衝撞了大長公主殿下，杖責五十。”
秋紋驚叫一聲，“林姑娘，我是秋紋啊，你難道不認識我了？我是寶二爺身邊的秋紋啊。”那些侍衛哪裡會管她，一腳踢翻，便有兩個人上前按住她的手，另外的人拿起棍子便開始打。秋紋慘叫不已，她這時方想起麝月講的琥珀的死法，這林姑娘看來真的變了，半點都不念舊情了。
何俊森然道：“掌嘴，真是沒王法了，一個奴才而已，居然也敢如此對大長公主殿下無禮。”那些侍衛早就火冒，這丫頭也不知道仗著誰的勢，就那麼大喇喇的衝進去，攔都攔不住。既然現在公主殿下發話了，咱們還用得著替誰客氣，抬手便是幾記清脆響亮的大耳刮子，只打得秋紋眼冒金星，耳朵裡面嗡嗡做響，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心中終於反應過來，大長公主殿下！難道指的是林姑娘？怎麼我們都不知道？
黛玉封了公主之事賈母怕刺激到寶玉，所以下了封口令，寶玉院子裡的人一概不知。
黛玉冷冷的站起身來，鳳姐兒驚道：“林妹妹，你要做什麼？”
黛玉冷笑道：“鳳姐姐，你放心，有些事，該了斷了，免得既誤人又誤己。”
弘立即站起身來，將黛玉的斗篷拿來替她披上，扶著她笑道：“走吧，我陪你過去。”
洛神見狀取笑道：“賀蘭，又不是什麼刀山火海，你用得著緊張成這樣嗎？”
弘含笑道：“月華殿大人若是感興趣也可以一路，咱們結伴同行也免得寂寞。”
洛神咯咯嬌笑：“弘，你放心，此行你一定不會覺得寂寞的。你要見的那個人本座不感興趣，才不會跟著你們去活受罪呢。那可是個難得一見的極品，沒修到太上忘情的地步就別去招惹他。”
……分……割……線……
水溶默默的望著弘身邊的那個少女，身上裹著件銀白斗篷，上面隱約似有銀羽飛揚，閃著點點寒光。頭上並未像其他人那樣梳鬟，反倒如塞外女子般戴了頂白狐皮的帽子，上面鑲著數枚黑曜石，帽子下掛了數串小小的同色毛球做裝飾，裡面穿了件象牙白宮緞白狐腋的鶴氅，那晶瑩的毛皮襯著她鮮活的膚色，顯得瑩肌如玉。一隻毛色雪白晶瑩的小獸懶洋洋的躺在她懷裡，睜著一雙滴溜溜的小眼睛正好奇的忘著眾人。
水溶的心中不由一跳，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宮裡王府裡，各色各樣的美人他見得多了去，卻從沒有見過如此鮮活的女子。是的——鮮活，他現在終於明白這個女子讓人怦然心動的原因了，她不像其他的女人，總覺得她們似乎被裝在什麼東西里，一舉一動看著都那麼刻板，死氣沉沉。而自己面前這個女孩子，她眼睛裡透著一股生氣，儘管她本身看起來很柔弱，但毋庸置疑的，她整個人都透著那股生氣，不論是她揚眉，微笑，還是瞪著旁邊的那個男人生氣，一舉手一投足，都似有勃勃生機，撲面而來。她是個明媚的活生生的人，是個活生生的充滿生機的女人，不像自己見過的其他女子，跟她比起來，那些女人簡直就是個死物，只比死人多口氣罷了。
他現在終於明白寶玉為什麼要對她那樣痴纏了，這樣一個女人，誰都不會放手，只要靠在她身邊，都覺得自己充滿了活力。活在這個濁世上，水溶覺得自己能接觸到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冰冷的，停滯的，了無生趣的。而這個女孩子卻似乎一下將人帶到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天是藍的，太陽是紅的、熱的，樹木是綠的，那裡面一片鳥語花香，連空氣裡都充滿了一股陽光的味道，讓人心情愉快，整個人似乎從毛孔裡都輕鬆起來，覺得自己能飄到天上去。
水溶嘆息了一聲，看向她身邊那個意態輕閒，氣度雍容的男子。他正含笑凝視著她，眼中的寵溺便是隔的那麼遠，自己也能感受得到。水溶的一顆心沉了下來，他現在也知道弘為什麼要那般珍視黛玉了，譏諷的一笑，跟這樣的人爭女人，簡直是毫無勝算。
瞄了一眼旁邊激動不已的寶玉，水溶暗自嘆息一聲，他不知道這個寶貝有要出什麼怪招，不過最好能把他的行動扼殺在搖籃裡，不然只怕這裡所有的人都得去給他陪葬。
寶釵的眼睛卻有意無意的落在弘的身上，自己終於得償所願了，她現在要看看黛玉下嫁又是何方神聖。她不太相信林家在匆忙間能給黛玉找到什麼好的人家，畢竟黛玉現在的名聲不算太好。在她的印象中，能做出打斷寶**這種事的人，必是魯莽無知的莽夫，雖有氣魄，但多半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跟自家那個寶貝哥哥有得一拼。
寶釵自從進了這賈府，便一直被人有意無意拿來與黛玉比較，她口上雖然不說，但卻早就養成了什麼都要同黛玉一爭高下，想方設法都要將黛玉壓下一頭的脾氣。
只是這次，寶釵註定又要失望了。弘第一次來賈府的時候，正是寶釵人生最尷尬的時期，賈家的人對王夫人恨的要死，自也不會給薛傢什麼好臉色，因而倒也沒人跟薛家的人講林家幾位爺如何如何，寶釵唯一知道的便是林家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不好惹。
看著走在黛玉身邊的那個白衣男子，如月之清輝般皎潔而又幽靜的光芒便如從亙古穿越射破到她的眼前，明亮閃爍的刺痛了她的眼。一顆心瞬間似被人死死捏住，幾乎無法呼吸，“神仙璧人”這四個字鬼使神差的出現在她的腦海，寶釵死死的攥住自己的雙手，長長的指甲刺進了自己的掌心猶不自知。
看著弘驚為天人的眉宇面貌間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略有些單薄的脣帶著妖異的紅色，寶釵忽的一驚，她突然發現，弘的神情與容貌竟是與黛玉驚人的相似。似乎感覺到了寶釵注視，弘淡然而冰冷的目光流瀉如月華般在寶釵身上一掃。寶釵突然覺得自己心中一痛，口中突然好像被人塞入了一大塊黃連，苦澀難言，我終究還是輸了，原來這世間出色男兒，並不止寶玉一個。
麝月亦是大吃一驚，她沒想到秋紋真能把黛玉給請了過來，她不是傻的，自得了鴛鴦的警告，對凡是涉及林家的事再不敢往上湊，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落得個跟琥珀一樣的下場。
水溶搶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迎上前去，口中道：“微臣水溶，恭迎朝陽大長公主殿下鳳駕，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他曾在太后的葬禮上遠遠見過黛玉，偏黛玉的氣質又太過出眾，水溶便是想忘都難，自然認得。
寶玉的聲音突然被掐斷，包括寶釵、麝月等都難以置信的看著黛玉——朝陽大長公主，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是如雷貫耳，他們不久前才得到通知，元春因為冒犯了朝陽大長公主被貶為貴人，老祖宗當即便昏了過去，現在都還躺在**，死活不知。而賈政也忙著四處託人活動，忙得連家都不落。
黛玉纖手輕抬，命水溶起身，含笑道：“王爺乃是朝廷重臣，身份貴重，勿須如此多禮，本宮可是當不起呢，快快請起。今兒倒真是巧，本宮也未想到會在這裡碰到王爺呢。”此話一出，黛玉等於自認了身份。其實黛玉心下也很奇怪，他們出來時，在路上見到北靜王四顧茫然，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當時還在奇怪這位怎麼了，不知弘哥哥給了人傢什麼氣受，卻沒想到他居然會到寶玉這裡來找安慰。
麝月等人大開眼界，以前大家都覺得黛玉眼高於頂，目下無塵，難以親近，最是個難伺候的。但現在看來，這些都是應該的，看看，人家那才叫皇家風度啊，天生的皇家風度，誰叫自己當初狗眼瞧人低，有眼不識金鑲玉呢。
寶釵也是一驚，慌忙収攝心神，現在可不是自己與黛玉較勁的時候。忙低頭攙起寶玉，跪在地上規規矩矩三叩九拜，大禮參見黛玉。心下卻是大為恐慌，自己私下做了那麼多上不得檯面的事，不知黛玉待會兒要跟自己如何算賬。
水溶含笑看向弘，“賀蘭大人，借公主殿下的吉言，好巧，咱們又見面了。”
弘將椅子拉開，扶黛玉坐下，然後自己也靠著黛玉坐下，含笑道：“是呀，貴處不是有句話叫無巧不成書嘛。”
黛玉對寶釵微一頷首，垂眸含笑道：“薛大姑娘，咱們又見面了，自抄檢大觀園一別，咱們可都好久未見了，不知薛大姑娘近來身體可好。”只那笑意極淡不達眼底。
寶釵頓時滿臉通紅，她做夢也沒想到黛玉會突然來上這麼一句，可別人又說的是大實話，二人的確是自抄檢大觀園後再沒見過面，只這一見面，卻是天翻地覆，地位懸殊。
水溶低頭不語，什麼是皇家風度，現在他算是見著了，在黛玉身上，六世書香的飄逸清華，皇家的高貴優雅，江南女子的嫻靜以一種奇異的方式交織在一起，形成了她自有的獨特丰韻，當真是公主中的仙子，仙子裡的公主，這樣的氣質，他還從未見過。不由的想卻寶玉畫的那幅小像，心道：難怪林姑娘的詩裡要說意態由來畫不成，這般氣韻，哪裡是一支筆能描畫出來，寶玉的那張畫，連這姑娘一層的風貌都沒畫出來，當真是糟蹋了這個人。
寶釵跪在下面心驚膽戰的道：“承殿下恩，民婦還好。”鶯兒倆腿打顫，抖得跟秋風中的葉子一樣，差點就趴到地上去了，林姑娘是大長公主殿下，我的媽呀，我以前幫在姑娘在背後說她的壞話，她若知道了會不會砍了我的腦袋？
寶玉的腿被打斷，現在也還未完全好，哪裡跪的住，頭上豆大的汗往下掉，身子也開始發顫。只他現在腦中一片混亂，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傻傻的趴在那裡，也不知自己是哭好還是笑好。
黛玉瞄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賈二少爺還是請起吧，二少爺是有大造化的，你這個頭孤可當不起呢。”
賈林倆家交惡，水溶大約也知道，現在看來，寶玉一直說自己與黛玉有多好，多半兒是單相思罷，至少到現在為止，水溶還看不出來黛玉與之間寶玉有什麼情感交流。
寶釵聞言忙與鶯兒一起將寶玉攙了起來，扶回輪椅中坐下。
寶玉抬眼看向黛玉與弘二人，他心中的震駭是難以形容的，黛玉居然是金枝玉葉！那麼自己還有什麼想頭？他便是再蠢也明白過來，黛玉已經不是自己可以肖想的了，那不是自己扭著賈母撒撒嬌就可以達成的目標了。
緩緩轉頭看向弘，只見他那近乎完美無瑕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正滿眼寵溺的看著黛玉，這個人對誰都淡淡的不以為意，彷彿世間萬物沒有什麼能讓他上心的，唯獨只有在面對黛玉時，方有這難得一見的溫柔。寶玉心下苦澀，想來天下女孩子們眼中的意中人大概就是這樣的罷了。
誰道世間無謫仙，持劍尤是更出塵。白衣勝雪，丹心欺日，坦蕩可付生死，消魂只為別恨。身非王侯輕富貴，飄逸自賽鶴臨風。花無其魄，玉無其魅。行走伴儒風，言笑生春意。姿聲神何以仿，俊朗不可奪。誰言世間無完君。
大約也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林妹妹罷。自己跟他一比，竟真真成了泥豬癩狗了。只覺自己心疼難忍，低下頭去，再也不敢去看黛玉。
寶釵心下大悔，早知黛玉身份如此貴重，自己又何必枉做小人，跟著自家姨媽那個夾纏不清的來算計她，得罪於她，於自己於薛家又有什麼好處。
想不出什麼好的形容弘，無意中看到表揚花大少的，順手借用了。
自來人們便在爭釵黛二人究竟誰美，很多人都認為寶釵更美，不過我覺得應該黛玉更勝，至少曹公眼中應如是，不然你看為何單為黛玉作賦，而且作者幾次三番強調黛玉有西子之貌，飛燕之姿。對寶釵呢？
其實在我看來，寶釵猶如中國人喜歡的玉，當然不見得有多好，但至少別人自己是按照玉的要求來要求自己的。而黛玉猶如西方人喜歡的鑽石，璀璨奪目，硬度也有，只可惜太純太耀眼了，招人恨，一束陽光就可以讓她灰飛煙滅。如果硬要這倆個人比個高下的話，不好意思，偶是女人，而且還很虛榮，品鑑不來所謂玉的含蓄，天生就喜歡亮閃閃的東西，對那些太過內斂的不怎麼感興趣。親們也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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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嫌我的話多了，那我就全扔到正文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