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當局者迷 第二十章 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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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當局者迷 第二十章 傷
他伸手把我的下巴抬起來，抹去我臉上的淚水，柔聲聲：“出了什麼事，告訴我。”
我一開口，發現聲音顫抖得無法控制：“她……死了……”
他身體一僵，半天才問：“怎麼回事？”
他的語氣有些森冷，我於是抖得更加厲害：“是……那靈墟堡裡那些藥物弄出來的怪物……”
他眼睛望著我身後，嘴抿得緊緊的，臉色鐵青，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心裡不安起來：“不是小洛……”
話沒說完，被他的目光止住了，他看了我一會，忽然嘆了口氣，拉了張椅子坐下，把我拉過去抱在懷裡，隔著衣服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涼意。
“這事……暫時瞞著西門將軍吧。”我試探著說。夏箜篌現在這樣子，我還真有點怕他。
他點了點頭：“自然不能現在.告訴他。給我講講具體是怎麼回事吧。”
我心裡一痛，不自覺地抓緊了手.邊他的衣襟，他望著我，忽然問：“小菜，你還是護著他，是麼？”
我迅速抬頭看他，正對上他的.目光，囁嚅著說：“他還用得著我護麼……”
“他要殺我父王，你知道麼？”他淡淡地說：“就在前些天，.宮中為了妖龍陣守衛極為森嚴，他們行事沒有成功，我本來有機會捉住他的，但是……”他又嘆了口氣：“他若不回去，你必然又要冒冒失失到處找。”
我心裡有些狐疑，他的力量比小洛可能強些，可是.要捉小洛卻只怕沒那麼容易，他卻說得好像他隨隨便便就能捉到似的。
“明天夜裡，小洛就會回來找你，小菜，”他忽然叫我，.語氣無比鄭重：“你見到他，勸他助你破陣。”
我抬頭看著他，.他語氣很是篤定：“為了你，他會同意的。你一個人太危險了。”
他說的倒是沒錯，什麼毀天滅地，要死掉多少人，小洛心裡其實並不在意，他其實跟妖皇很像，為了想要做成的事，不在乎上千千萬萬人都去死。而小洛的軟脅只有一個，那就我。我相信他可以為了保護我幫我去破妖龍陣，變成保護千千萬萬人的大英雄……
心裡有些苦澀，可是想到這卻有點想笑，夏箜篌平靜地說：“若能成功破陣，我們三個之間也該有個了結。”
我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恨不得像只鴕鳥一樣找堆沙子把頭扎進去。
他摟在我肩頭的手滑向我腰間，湊到我耳邊輕聲說：“怎麼了？冷麼？”
我跳起來，拍掉他開始不規矩的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蒙了一層水光，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望著我：“我想要你。”
我的臉一下子燙起來，口齒不清地說：“要……要什麼要！流氓……”
他嗤地笑了出來，招手讓我過去，我卻不肯了，坐到他對面倒茶喝。
“明天天一黑我就得回宮，”他隔著桌子望著我：“再見，要等破了陣以後了，你確定要隔著張桌子跟我對坐一夜麼？”
我瞪他：“不然你要幹嘛？”
他張開手：“抱抱存就好，我保證不亂動了。”
他眼神溫柔，那舒服的懷抱誘人得緊，我在猶豫。他卻不肯等我下定決心，人影一閃就到了我身後，抓小雞似的把我從椅子上一把撈了起來橫抱著，大步往外走。
“去哪裡？”即來之則安之，我摟著他的脖子問。
他不說話，抱著我穿過半個院子進了已經佈置好的一間屋子，把我放在一張軟榻上，坐在我身邊，只是望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意亂，直覺得他有話要說，那話卻是我不願意聽的。
“若是到了那天，真的破不了陣，你就想辦法出去，就算整個世界都毀了，只要你出了那陣，就能保住命。”
“那你呢？你也能出去嗎？”
他搖頭：“我是陣中最關鍵的一部分，我出不去。”
我敲了敲他的頭：“你不出去，我就在裡面一直呆到你出為止。”
“哦，你有這樣的覺悟，那我們兩個不如在陣裡拜了天地過一輩子吧，那裡面環境不錯的。”他笑嘻嘻地說。
我有些笑不出來，心裡又酸又痛，明知道破那妖龍陣難如登天，只怕這次就是我和他最後一次相見。
他柔聲說：“如果能破了陣，我們都出去了，我要娶你。”
“我才不給你當妃子。”我想也沒想拖口而出，說完臉上又燙了起來。
他笑著吻上我：“誰說要你當妃子……”
好不容易透出口氣來，只覺得他身上像火爐似的，眼裡也似有火在燒。他放開我，長舒了口氣笑道：“到時候我們去找個比那陣眼裡環境更好的地方，舒舒服服過一輩子，你說好麼？”
我眼前一片模糊，眼淚又洶湧而出。
他又說：“小時候有一次過年，我到西門府來玩，碰到一個小丫頭，還給了她一個娃娃，不知道她是不是早就給扔了。”
他說的事情，在他送我那隻大木頭娃娃時我想起一些，卻像是別人的記憶似的，六歲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或許是我的靈魂在最初幾年有些神志不清。
我問他：“你怎麼確定那個是我啊？”
“除了你，這府裡還有別人叫小菜麼？”他微笑著說：“那時我回宮前本想跟西門將軍把你要來，可他不肯，那時我還不明白為什麼，原來是因為你是他的女兒。”
我撇了撇嘴角：“你想把我弄到宮裡陪你玩？那是什麼好地方……”
他點點頭：“的確不是好地方，那之後沒多久我就被母后帶走了，每年只有幾個月回宮裡住。”
我想起件事來：“你們就住在花間鎮？我看見你們園子裡有一棵樹，樹幹上被刻得亂七八糟，你是乾的吧？你恨你父王是麼？”
他一笑：“恨過。”
“那人族的皇帝為什麼那麼照顧你們母子？”我再問。
他看看我，笑道：“不是照顧，是怕。”
我明白了，那皇帝老頭子早知道他們母子的身份，所以那幾位皇子把夏箜篌當成香餑餑來爭，不過誰也沒有爭到就是了。
我忍不住又問：“那年你來西門府，我摔到你面前時，你就認出我了麼？”
他目光閃動：“或許更早些。”
我一怔，更早些，什麼意思？
外面卻忽然有些亂哄哄的動靜傳來，其中夾著西門將軍的聲音，我不由得詫異，這老頭子向來八風不動穩重得很，今天夜裡這是怎麼了。
那聲音漸漸近了，只聽見他有些興奮地吩咐什麼人：“再調五百禁軍，把魏府給我守住，一隻蒼蠅都不準放出來。”
夏箜篌站起來，想了想，衝我笑道：“看來有好訊息了，他這麼高興，八成要破門而入來報信，得把你藏起來才行。”
我四下看看，藏到哪裡比較好，還沒選好地方就被他抱起來放到**，一把拉下帳子，衝我笑道：“別出聲。”
帳子剛放下，就聽砰一聲響，西門將軍果然破門而入了。夏箜篌輕咳一聲，西門將軍聲音裡透著絲喜氣，高高興興地說：“臣見殿下屋裡燈亮著，想必是沒有睡，實在心喜，竟忘了禮數，殿下恕罪。”
夏箜篌沒答話，西門將軍接著道：“那攝魂珠果然威力強大，魏府已然亂了。”
夏箜篌問：“魏相如何了？”
我估計他是希望聽見西門將軍說死了，西門將軍卻道：“還有一口氣在，不過人已經瘋了一個多時辰，殺了府裡不少人，才暈了過去。”
夏箜篌聲音有些不悅：“你調兵守住魏府是什麼意思？”
“這個……魏老賊發瘋時嘴裡胡言亂語，還自己翻出了許多該誅九族的罪證來，他這府上養了不少客卿，見他瘋了，有幾個機靈的便偷了證據轉來投kao。”
夏箜篌嘆息一聲：“算了，你們多年舊怨，我不管你。別胡亂傷人就是了。有件事要請將軍費心一下。”
西門將軍忙道：“殿下只管交待。”
“眠月樓裡的君不見，你知道麼？”
“老臣知道，那不是三公主的，咳咳……”
“連你都知道了。”夏箜篌笑聲十分狡猾，我知道他心裡轉著什麼主意。
他笑了幾聲便道：“魏相倒了，眠月樓上的結界已破，勞煩將軍立即派人，去眠月樓把人帶出來，好好照看，三妹對他……嗯！”
西門將軍連聲答應了，吩咐守在外面的人去帶君不見。
夏箜篌在旁邊囑咐著：“那人身上有傷，派軟轎抬著。”
他讓西門將軍去救君不見，我卻想起小洛的話來，小洛說過，君不見絕不肯在眠月樓以外的地方活著。魏相倒臺，可能就要死了，對君不見來說，卻未必是解拖。
夏箜篌又對西門將軍說：“一會兒人帶回來，抬到我這裡，我要見見他。”
西門將軍答應了，匆匆離去。
我撩開帳子正想跳下床，被夏箜篌一把按住了，笑嘻嘻地問我：“救了君不見出來，怎麼謝我？”
我衝他眨眨眼：“咱倆什麼交情，提謝字太見外了是不是……”
飛快從他手邊躥出去，回頭問他：“你說君不見身上有傷，究竟有多重？”
他臉上笑容斂了，有些猶豫似地說：“你也知道，靈族人輕易死不了。”
我心裡恨極：“那姓魏的老東西是變態麼，君不見是什麼了不起的人，他恨他不如殺了他，何必一直折磨他？”
夏箜篌看看我：“他本來就是個變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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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多久，院外就傳來腳步聲，西門將軍不時吩咐著“輕一點、穩一點”，竟是親自送人來了。我趕緊躲回**，聽見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夏箜篌開了門，跟著就聽見他輕輕吸了口氣，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這樣的反應，看來君不見真是傷得非常重了。
那些人放下君不見退了出去，西門將軍問夏箜篌：“殿下，這人傷得太重，那結界雖然關住了他，卻也能保住他的命，如今沒了結界，這人怕是要不行了。”
夏箜篌道：“先不要通知三公主，我試著保住他的命吧。”
一個虛弱以極卻也熟悉極了的聲音忽然響起：“夏公子，何必做無用之功……”
我心裡一震，這是君不見的聲音。
夏箜篌語聲淡淡的：“對你是無用之功，對我卻不是。有人想讓你活著，我就不會讓你死。”
“哈……君不見何其有幸，竟蒙太子殿下相救……那不想……不想讓我死的人，是……她麼？”
“沒錯。”
他們倆打著啞謎，我知道君不見口中的“她”是在說我，不過聽在西門將軍耳朵裡，八成以為說的是三公主。
“咳……”君不見咳了一聲，竟似在嘔血，停了半天才接著說：“那就……多謝了，我……我確實有些話……想對她說……”
西門將軍問夏箜篌：“殿下可要留些人手？”
“不必，將軍去忙吧。”
聽見西門將軍帶著人走了，我趕緊出來，一眼看見軟榻上的君不見，頓時整顆心揪成了一團。
君不見的眼睛已經恢復正常，可是整個人的身體狀況卻不正常極了。初見他時，我心裡曾想過，這世上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美得這麼驚心動魄，就連美得驚人的南都燕也不及他。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在**人的心，我跟他只短短相處幾次，卻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著**著，我想那不是喜愛，只是人的一種本能。
我有心理準備他一定傷得極重，可是直到親眼看見了他，才發現他身上的傷，重得遠遠超出我的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