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採菊之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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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三十三章 採菊之隅
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蕭墨軒按照那兩句詩的提示，戌時前趕到了採菊軒。南山是見著不著，吳山倒可能有一個。
依舊是有些暗的門窗，不算甚明亮的油燈，店裡的客人，仍是幾乎坐滿了座。
“這位公子，可是來用飯的？”街邊上買了套便服，轎子裡換上。可店主人開了這麼多年的店，必要的眼神還是有的，只見到蕭墨軒站到門口，便立刻迎了上來。
“是有人約了我，我姓蕭。”蕭墨軒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如果吳山果然店裡的話，應該已經對店主人吩咐過了。
“噢……原來是那位蕭公子。”店主人家立刻想了起來，畢竟他和吳山極熟，去年吳家生的事情也實驚人，就吳府門口，又和吳山有著交情，自然也是有所耳聞。
“正是下。”蕭墨軒點了點頭。
“請，請，裡面請。”店主人連忙把蕭墨軒向裡面引，“兩位大人，已是裡面等了好些時候了。”
“兩位？”蕭墨軒心裡頓時動了一下，不過轉念一想，興許吳山也請了位其他老友作陪，也未可知。
單間的小門，便屋角，並不十分顯眼。店主人微微推開條門縫，對著蕭墨軒彎了彎腰。
蕭墨軒點了點頭，自個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蕭大人來了。”蕭墨軒剛走進門裡，便聽見一聲招呼，一時之間，竟是不由的愣住了。
原來，單間之內。並沒有看見吳山的身影，只是有兩個老熟人坐那裡，看見蕭墨軒來了，立刻一起站起身來。
“怎麼會是你們？”蕭墨軒納悶的向兩人看去。座的兩人，竟赫然是歐陽必進和路楷。
“蕭大人。”歐陽必進地臉色，似乎有些難堪。
“呵呵。”蕭墨軒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嘴角微微揚了一下，桌邊坐了下來。
既來之，則安之。他們兩個費心思，把自個弄到這裡來。若是連他們的目的都不知道，豈不可惜。而且，蕭墨軒也想知道，為什麼他們兩個會對自己和吳山之間的交情如此瞭解。
若是他們不瞭解，又怎會知道吳山對這家小店頗有感情，又怎會知道自己就能猜得到這裡。
“你們如何知道的？”蕭墨軒臉上，似笑非笑的。
“蕭大人先坐。”歐陽必進一直緊張的看著蕭墨軒，見蕭墨軒坐下身來，才似是鬆了口氣。
“下官兩人，也並非有意要欺瞞蕭大人。”歐陽必進看了路楷一眼。才開口說道。
“哦。”蕭墨軒隨口應了一聲，聽歐陽必進的口氣。他倒也果然是故意假借了吳山的名頭。
“下官等人，本想去府裡相見，又怕被蕭大人拒之門外。”歐陽必進的品階，要比蕭墨軒高上一級半，卻是一口一個下官地叫。
“呵呵，歐陽大人是朝廷二品大員，怎生拿下逗起趣來。”蕭墨軒擺了擺手，心裡倒確實有些不痛快。
“其實……”歐陽必進定了定神，又繼續說道，“下官和吳大人。倒也是頗有淵源。”
蕭墨軒聽耳裡，又輕輕“哦”了一聲，抬眼看了歐陽必進一眼。
“歐陽兄，你怎只讓蕭大人這裡白坐。”路楷見蕭墨軒和歐陽必進說了半天。惟恐插不上話，連忙開口招呼著。
“對，對對。”歐陽必進連連點著頭。立刻轉到了門邊，向著店主人家吆喝了幾聲，讓趕快上了菜來。
菜菊軒的幾樣拿手菜，大部分都是湯煲和蒸菜，歐陽必進和路楷來的時候，也就灶上做著了，眼下聽見歐陽必進吆喝，當時就送了上來。
還有一罈當月剛開了窖的**酒，也一併送了上來。揭開泥封，頓時就是一陣清的酒香溢了出來。蕭墨軒雖然不是個希望喝酒的人，可也獨愛這種淡香。
“蕭大人請。”歐陽必進親自用酒勺把三盞酒杯都斟滿，端起一杯，舉到了眉前。
“兩位大人請下過來，難道只是為了喝一杯酒？”蕭墨軒右臂撐桌上，並不急著去拿酒杯。
“蕭大人果然是聰明人。”歐陽必進見蕭墨軒不舉杯，也只好放下手來。
“下官兩個今個請蕭大人過來，主要是想賠個罪。”歐陽必進小心的說道。
三月初三的時候，歐陽必進和路楷本來是呆都察院裡，等著萬寀去朝天觀把
給擒了過來。
可是誰知一直等到夜裡，也沒聽到萬寀一絲半點的訊息。等到第二天到了都察院，才得知萬寀居然已經認了比他自己還小上十歲的馮保做了乾爹，頓時兩個人都是呆若木雞。
歐陽必進和路楷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自此之後萬寀便就是已經跳出了嚴黨地泥坑，搭上了一艘船，這艘船從長遠上來看，有可能比原來那條老船還要來的牢固。
這般一來，朝裡地大員，便就只剩下自己兩個。看著四面虎視眈眈的眼睛，歐陽必進和路楷只是心裡想想，便就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這兩個位置雖然比不上部裡的尚書，侍郎來得實惠，可是眼讒的人也不少數。再說，當官也沒有一輩子就一定一個位置上的道理，一個轉身，說不定也就成了部尚書了。
兩人私下商議了一番，原本也是徐階和裕王之間有些徘徊。可是還沒等下了決心，便聽說徐階已經告了嚴世蕃私逃回鄉的事兒，於是頓時醒悟過來。
徐階，可不是個好惹的主，他忍了二十多年，根本就是為了能有一天把嚴黨斬殺絕。
自己這兩個人，說不定已經上了他的名單。況且，徐階朝廷裡地根基雖然不如當日的嚴嵩那般牢固，但是門下的學生和同門，也是不少。自己兩個即使去向他示好，他也未必會接受。
畢竟，接收一個歐陽必進和一個路楷，遠不如直接換上自己的學生或者同門來地放心。
丟官倒是小事兒，歐陽必進也是年紀一大把的人了，再幹上幾年，也是好告老回鄉，享那天倫之樂去了。若是這個當口，輪上給嚴家陪葬，說不定還捎上全家老小，那才是天大的禍事。
“兩位大人哪裡得罪下了？”蕭墨軒微微抬起眼皮，看著歐陽必進。
“對對，沒有過節，沒有過節。”歐陽必進聞言頓時有些欣喜，可放眼看去，蕭墨軒地臉上仍是掛著一層淡淡的笑容，立刻又改了口，“哦……不，要賠罪，要賠罪。”
嚴黨幾次鬧事，歐陽必進都是充當了急先鋒的角色，蕭墨軒對此人的厭惡，也僅僅對嚴世蕃之下。此時見他自己面前有些語無倫次的，頓時感覺大為解恨。
“下現倒是想知道。”蕭墨軒本就聰明，官場上混了一年，也早就學了些八面玲瓏了，心裡暗暗笑著，臉上卻絲毫不露出來，只是隨口問起另外的事兒。
“兩位大人為何會想到這個地方。”蕭墨軒朝著單間的門口看了一眼，他說的這裡，顯然便是指採菊軒。
“唉！”歐陽必進見蕭墨軒問起，竟是先嘆了一口氣。
“蕭大人只知道下官一向向著嚴家，可是也知，下和吳大人也相交甚深。”歐陽必進看著蕭墨軒說道。
怎麼？想拿吳山來打動我？蕭墨軒心裡冷冷的一笑。
“下官請問蕭大人，何謂忠，何謂奸。”歐陽必定開口丟擲一個問題。
“這……”歐陽必進這個問題，倒果真把蕭墨軒問倒了。
忠，奸。這兩個看似完全對立的字眼，其實若細追究起來，還當真不好分辨。
說近一些，就算是眼下的嚴嵩，做輔二十一年，也是為大明朝，為姓做了不少的好事兒。只說自個去年浙江官倉裡存糧虧空的事兒，雖然其糾纏著許多的是是非非。可細細追究起來，倒也是想著姓，求著富民之心。
若再說遠一點，蕭墨軒是從現代來的，所聽過的事情，要比大明朝的任何人都多的多。即使是岳飛這樣的英雄，都會被人給扣上阻止民族融和的帽子。甚至還有些腦子上鏽，根本無視人倫道德的人，說起擄民為奴，濫殺無辜這些歷史問題來，竟會冒出一句“對甲來說是悲，對乙來說，自然是喜。”的奇談怪論來。
蕭墨軒自然不會不會被這些謬論給汙了頭腦，但是眼下歐陽必進所問的，明顯是對朝廷內而言，這其，就是真的難以分辨了。
“那歐陽大人覺得，下是忠還是奸？”蕭墨軒也不是省油的燈，輕輕巧巧的，把這個問題拋回給了歐陽必進。
“呵呵，蕭大人好犀利的口刀。”歐陽必進接過了球，直接扔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