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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辯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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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辯Ⅱ

余天錫看見她羞澀的模樣,又覺好笑,又覺有趣,便道:“又不是什麼大事,男人有幾個沒去過青樓的!更何況我去青樓,是專為了聽慧娘唱一曲《霓裳破》,沒什麼說不得的。”

馮夢龍也笑道:“林姑娘千萬別因此看輕了他。

他也算是一個不拘一格的奇人,絕不是追歡逐笑之輩。”

若茗更加害羞,趕緊轉移話題:“你說尋常商人見不著花魁,好,這點我信你,但是難道因此秦重便要成為一個貪圖容貌的小人嗎?”“非也,”馮夢龍忍不住插嘴,“秦重不僅不貪圖容貌,相反還輕財重義。”

“馮兄,我看林姑娘耿耿於懷的始終是秦重愛慕花魁的原因。”

余天錫笑道。

“對,我正是在此處不敢苟同。”

若茗道。

“林姑娘不妨想想,秦重既然連線近花魁都不可能,他要透過什麼方法愛上花魁呢?”余天錫正色道。

“這……愛她心地純淨,溫柔賢淑?”余天錫笑著搖搖頭:“既然連見都見不到,如何知道她心地純淨,溫柔嫻淑呢?更何況我聽馮兄說過,你曾經批駁過秦重愛慕花魁才藝的說法,這點我極為贊同,對於一個小商販來說,琴棋書畫這些技藝,恐怕遠不如持家理財重要。”

若茗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余天錫見她認同,又道:“他沒法接近她,也不知道她的才藝和性情,還有什麼能讓他們聯絡在一起呢?唯有慕色一途。

秦重是男子,男子見了美貌女子不會不動心,我覺得唯有如此才說的通,秦重愛上了花魁的美貌,千方百計接近她,接近以後瞭解了她的品性,進而憐惜、容讓,最終贏得花魁芳心。”

“可是,可是……”若茗喃喃半天,一句話卻始終不好意思說出口,那就是,愛情可以是這麼粗俗的開頭嗎?馮夢龍見她已有認可的表情,讚道:“天錫說的不錯,我看林小姐差不多被你說服了。”

余天錫淡淡一笑:“我看未必,林小姐一臉躊躇,恐怕還有許多不贊成的地方。

讓我來猜猜為什麼——是了,剛才你口口聲聲說秦重不該愛色,我想小姐是覺得因此相愛太過世俗了吧?”“對!”若茗來不及思索,脫口而出。

余天錫與馮夢龍相視一笑,余天錫道:“許多事,大約事實總不如想象來的美好吧。

愛色雖然是男子的劣性,不過也確實促成了許多好姻緣。

比如慧娘,如今就從良嫁了一個商人,那商人為了她誓不再娶,雖然他最初的確是愛上了慧孃的美色,但如今對她那麼好,我想許多事情也就不必深究原因了。”

馮夢龍也道:“世事總不能全如人意。

比如慧娘,如果一直計較那人是不是隻愛她的容貌,恐怕也不會極早脫出風塵,更不會發現慕色最後竟能變成真情。

所以戲文裡說,一床錦被遮羞醜,不管當初如何,有一個好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若茗啞口無言。

他們說的,好像是有道理,然而,果然都是這麼**裸,沒有一絲美感嗎?馮夢龍此時興致已過,見到若茗放在一邊的繡像,津津有味翻看起來了,隨口道:“《醒世恆言》差不多也完稿了,我再潤色修改一番就可以給你了。”

余天錫卻仍然留心若茗的神色,見她只是悶悶地低著頭思量,笑道:“還是想不通嗎?”“不是。”

若茗微微蹙眉,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絲愁悶,“只是,都說開了,讓人沒了想象。”

余天錫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她:“想象?想象什麼?”若在平時,若茗必定不會再說下去,畢竟跟余天錫相識不久,遠未到推心置腹的地步,況且,一個女兒家跟他怎麼好推心置腹?只是此時惆悵莫名,未加斟酌便說了開來:“關於男女之情,我雖然所知甚少,但據平日裡聽來看來,更有馮先生集子裡寫過的那些,多是單純美好,才子佳人。

如今《佔花魁》這篇,雖然因為男女主角身份不同,可是,難道因此便要成為一段俗不可耐的故事嗎?我想不通。”

余天錫聽後沉吟半晌,謹慎答道:“男女之情,我卻也從未涉足。

但據臨川湯顯祖先生說來,正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我想這才是一個‘情’字最關緊的所在。

《牡丹亭》你看過了嗎?”若茗搖頭。

“原來你沒看過。”

余天錫若有所思,“閒時不妨看看,極好的詞藻。

不要說秦重與花魁,便是杜麗娘、柳夢梅這種飽讀詩書的才子佳人也都是因為慕色而生情,漸漸一往情深,忠貞不渝。

可見‘色’字雖然粗鄙,與‘情’卻密不可分,大體總是美色先打動了人的心腸,之後才留意才情,成其好事。”

“果真如此?”若茗半信半疑。

“果真如此。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余天錫呵呵一笑,“其實以我看來,倒是合情合理的,比如我拜訪慧娘,就是因為朋友都說她色藝雙全,不僅彈的一手好琴,而且容光絕世,閉月羞花。

如果她琴技天下無雙,偏偏相貌醜陋的話,我縱然仰慕,應當也不至於非要求見吧。

我以己度人,私下裡覺得多數人還是逃不過美色一關。”

若茗有些臉紅。

這個人哪裡都好,就是說話口無遮攔,不多會兒功夫見慧孃的事已經說了幾遍了,難道去青樓很值得誇耀嗎?余天錫見她不回答,只當她已經被說服了,有些得意,又道:“譬如看見一朵牡丹,自然先看它是否花形漂亮,香氣馥郁,哪裡會關心它生長了幾年,又是誰人種的呢?”若茗忍不住反駁道:“此話也不全對。

照你的意思,人人都只貪圖美色的話,無鹽豈不是要一輩子埋沒在鄉下,又怎麼能做了齊國的王后呢?”“這個……”余天錫被問住了,認真想了一會才說,“不管怎的,若想引人注意,容貌當然是頭一個關卡。”

“我記得司馬相如與卓文君那一段公案,文君是聽了一曲《鳳求凰》以後被司馬相如打動的,並非見了他的相貌啊!”“這個……”余天錫苦笑,“你好像總是有話來駁倒我。”

~~~~~~~~~~~~~~~~~~~~~~~~~~~~~~~~~~~~~~~~~~~~~~~~~~~~~~~~~今天真是很冷啊,不論是天氣還是人氣,才長了一個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