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七十五 避秦Ⅰ

七十五 避秦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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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避秦Ⅰ

周順昌自在葉家住下後,每日埋頭故紙堆中,要麼便與葉水心閒談,從未踏出葉家大門一步。幸好他生來耐得住寂寞,雖日日在深宅大院中悶著,倒也從未覺無聊。

這天正與葉水心在一處品評文章,忽然門上來報:“丁大人來拜訪周大人。”

葉水心未免一愣,先問:“那個丁大人?”想了想又問:“探訪哪個周大人?”

門子恭恭敬敬提過名刺,葉水心一看,居然寫著“晚生丁仲元薰沐謹拜”,不由又是好笑又是驚異,隨手遞給周順昌,道:“丁仲元怎麼知道你在這裡?真是奇也怪哉!”

周順昌看了不解,又遞回來道:“丁仲元是什麼人?”

“崑山的父母官啊。”葉水心笑道,“想來他也有三十七八歲的年紀了吧,怎麼投晚生貼?未免也太過恭敬了吧!”

“果然奇怪,難道這人素來極為恭謙?”

“我與他極少打交道,倒也說不上來。”葉水心笑道,“只是好奇他怎麼知道你在這裡。”

周順昌想了想,道:“既然來了,就見見吧,葉兄也可以當面問他如何找到這裡。”

丁仲元坐在客廳中,並未著官服,只是尋常服色,一見周順昌出來忙打點起滿面笑容,快步上前拜道:“晚生拜見周大人!”

周順昌雖然還禮,仍是一臉疑惑,不及寒暄便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又為什麼自稱晚生?”

丁仲元笑眯眯道:“晚生雖然只比大人小四五歲。只是比起大人地學問、名望。實在差地太遠。再說大人乃是二甲進士。又在吏部為官。晚生只是舉人出身。委實不敢與大人並肩。只配做晚輩。”

葉水心不覺想笑。這丁縣令平時哪有這麼卑謙?

周順昌不以為然。道:“你說地這些並沒有多少關聯吧?再說我已經辭官。如今是平民百姓一個。你大可不必如此。”

丁仲元忙道:“大人雄才偉略。早晚要還朝匡扶社稷……”

周順昌不等他說完。搖著頭便道:“罷罷。說這些沒要緊地幹嗎!你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來此所為何事?”

丁仲元碰了一鼻子灰。未免有些訕訕地。便不像先前那麼雀躍。微笑著說:“是這樣地。晚生昨日到一處人家赴宴。席間叫了一班小戲佐餐。聽一個伶人說起曾在葉府搬演過《鳴鳳記》。又說起當時有位名叫景文地周大人在場。我一聽年紀樣貌。再有當時地義舉。便斷定是周大人無疑。試想除了周大人。誰人能有這樣地膽識、氣魄?”

葉水心更忍不住要笑了,義舉?膽識?氣魄?難道是在誇讚周順昌揮拳打了那個扮演嚴嵩地伶人嗎?

周順昌面無表情道:“什麼義舉!說出來讓人好笑,我看戲看的糊塗了,也值得到處去說!”

丁仲元一臉笑意都僵在臉上,半天不曾答話,虧他在官場混跡多時。自己難堪了一會兒,到底又笑了,道:“對,這幫市井小民有一點新鮮事便到處去說,大人不想讓人知道您在這裡吧?我回去便吩咐他們噤聲。”

這句話總算說到周順昌心裡了。他雖不屑於隱藏自己的行蹤,但也不想惹得人人皆知,掰扯不清,既然丁仲元說好不再張揚,臉色總算和緩,道:“如此最好。多你費心吧!”

葉水心見總沒什麼可說的。他是長者仁厚之心,雖說也覺得丁仲元的舉動幾乎諂媚。但想到這位父母官從未受過這種冷遇,怕他面上太過難堪。連忙從旁打圓場道:“蓼洲先生既然到了大人治下,今後還指望大人多行方便呢,今日就讓在下備個小東,聊為答謝吧。”

丁仲元有了臺階下,滿臉是笑道:“怎麼當得起!周大人能來崑山,是咱們地榮耀,晚生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哪裡好再叨擾呢?”

周順昌是個耿介之人,素來不善於隱瞞心中所想,此時看了看葉水心,道:“我已經辭官,無拘無束的正好,談不上什麼照顧不照顧的,不用麻煩丁大人了吧?”

葉水心少不得對他遞了個眼色,道:“丁大人一片好心,蓼洲何苦執著呢?”

周順昌瞧在他的面子上這才道:“也好,請丁大人屈尊留步,小酌幾杯。”

丁仲元心眼俱開,一疊聲道謝,因不是飯時,葉水心便吩咐廚下專揀各色鮮果、乾果,並些時新的糕點擺了一桌,又從窖中挑了一罈五六年的黃酒,周順昌因說:“就不用下人伺候了吧,人一多反而拘束地慌。”於是三人分賓主坐下,一人一把自斟壺,丁仲元當先把盞致意,便說便喝了起來。

酒助談興,不覺比初相見時氣氛活躍許多,丁仲元見周順昌比先時和氣,不覺大著膽子問道:“晚生前日看邸報,東林諸賢聯名上書彈劾九千歲,不知可有結果?”

葉水心不覺皺了皺眉,九千歲乃是那些奉承魏忠賢的人稱呼他的名號,給周順昌聽見豈不要惹起?

果然周順昌噹一聲撂下酒杯,沉著臉道:“什麼九千歲八千歲,無非閹人豎子罷了,你乃朝廷命官,如何也跟著那起沒廉恥的說這種話!”

丁仲元嚇了一跳,訕訕答道:“晚生最近常聽人這麼稱呼魏忠賢,不知覺說順了嘴,周大人批評的是。”

周順昌冷哼一聲,道:“那起子閹人趨炎附勢也就罷了,我最恨地是那些讀過聖賢書卻沒廉沒恥的官員!見了面時左一個九千歲右一個魏大人的叫著,天地鬼神,頂頭太陽照著,這種無恥之徒也不怕下拔舌地獄!”

丁仲元除了一頭冷汗,連聲道:“大人罵的好,痛快!”

葉水心暗自發笑,綽著丁仲元的話頭問下去:“丁大人一說,我倒也好奇起來,景文,究竟這彈劾的奏章上去以後天子如何答覆?”

周順昌悶悶搖頭道:“聖聰被閹黨矇蔽,一直沒有答覆,唉,真乃朝廷不幸!”說著一仰脖飲盡一杯,一臉憂煩。

丁仲元忙道:“這麼說這件大事成與不成現在竟還沒有準信?這可真真急煞人啦!只恨我位卑言輕,不能效力啊!”

丁仲元又是嘆氣又是搖頭,哪知一回首間透過庭中的鏤空花窗忽然見枝葉叢中閃過一個人影,白衣如雪,身形頎長,面目依稀相識,忙定睛看時,那人恰從花間露出半邊臉,目若朗星,鼻如懸膽,不是曾拜會過一次的余天錫又是誰?

丁仲元再未想到天錫也在此處,刷地站起身來,口中不由自主道:“那個是余天錫餘公子嗎?不是我看錯了吧?”

葉水心回頭一看,笑道:“正是餘公子。”

“哎呀,怎麼不早說他也在這裡!”丁仲元慌里慌張跑出去,老遠叫著“餘公子留步,留步!”

原來天錫一早去找若茗,滿心想約她出去好好談談,哪知若茗更早便去了書坊,待他尋到書坊,卻又跟端卿和林雲浦在一處商議正事,天錫耐著性子等了半天,仍不見他們萬事,不得已只好回來,預備下午再去。此時聽見有人叫喊,回頭看是丁仲元,便淡淡說道:“是你呀,你怎麼來了?”

丁仲元顛顛兒地湊近了,笑道:“公子來了怎麼不說一聲?下官也好預備迎接。”

“我在這裡挺好地,你不用費心。”天錫心情不暢,說完便要回房,丁仲元忙拉住他道:“公子,我正跟周大人喝酒談天呢,既然你回來了,也去坐坐吧。”

天錫不覺嫌惡地皺了皺眉,丟開手冷冷說道:“說話邊說話,何必拉拉扯扯。”

丁仲元一日之間居然兩次被人如此厭棄,他雖官職低微,好歹是一縣之主,此時的惱恨沮喪可想而知,然又不能翻臉,強忍怒氣道:“恩師一向可好?”

“好與不好,丁大人時常看邸報應該知道,朝事亂成這樣,父親怎能安坐?”

丁仲元忙道:“才剛我們也正說到這裡,那個魏忠賢著實可惡,不除不行啊!”

天錫聽這句話順耳,不覺臉色稍霽,道:“父親正在想辦法,難為你還記掛著。”

丁仲元見他神色和緩,心裡不覺又暖了回來,笑道:“我們做學生的,哪能不記掛著恩師呢?何況恩師的一舉一動直接關係著朝廷的安穩,便是不相干的人也睜著眼睛看著,暗自叫好哪!”

天錫一路子沮喪至此方沖淡了一半,微笑道:“難為你身在此間還惦記著京城那邊的動向。”一邊說一邊向廳裡張了張,“你跟周大人一起吃酒?你怎麼知道他在這裡?”

“嗨,說來也巧,都是上回那個捱打的戲子,把這事當成新聞到處說,我這才知道,趕忙來拜訪。”丁仲元越說越來勁,“真是天意,原是來拜周大人的,居然見到公子您,真真是意外之喜啊!公子,可否賞個面子給我,一起進去吃幾杯?”

注:晚生貼,古人拜帖有晚生、同年、屬官等許多種,晚生表示來拜者為受訪人的晚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