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十七年十月二十ri
棺人,別過來 甜妻萌萌噠 紅樓之不孝子 首席別玩我 首席逼婚:老婆別跑 爹地快追,媽咪快跑! 詭案祕檔 魔王囚後:琉璃美人命 早安,女王陛下 李茱萸的最後一戰
第一章 **二十七年十月二十ri
第一章民國二十七年十月二十日
月亮粑粑
兜裡坐個爹爹(dia)
爹爹出來買菜
兜裡坐個奶(三聲)奶(四聲)
奶奶出(qu)來繡花
繡個(za)粑粑
……
娭毑(奶奶)的歌唱得雖然中聽,可每天早上被同樣歌聲吵醒,脾氣再好的人也難免心有不忿。
“娭毑,別吵啊,我昨天忙到半夜才回來吶!”聽到晴空一聲霹靂,胡湘湘渾身一個激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在枕頭下摸索半天,沒摸到姐夫剛送的手錶,不知為何心裡有些發涼,放棄了努力,將懷裡捲成一團的棉袍緊了緊,整個縮排被子裡,彷彿這樣就能躲起來安靜睡覺,不受外界的干擾。
一隻冰涼的手伸進被子裡,準確無誤地給她一個爆慄,她這回反應過來,雙手抱住那隻手臂,順藤摸瓜,捉住那人腦袋,給予重重反擊。
聽到雙胞胎兄弟小滿誇張的哎呦哎呦慘叫,胡湘湘撲哧笑出聲來,鬆開他的手,瞧他一身嶄新的洋服不順眼,將被子卷好,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起這麼早做什麼吶,外頭又不安全,待在家裡看書多好!”
“你就曉得看書,外頭多好玩啊!”
小滿嬉皮笑臉湊上來,又蠢蠢欲動,胡湘湘和他“戰鬥”了十六年,早就有所防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給他好一頓爆慄,聲音十分響亮。小滿捂著腦門連退三步,哭喪著臉道:“好男不跟女鬥!我是跟姐夫出去,想吃什麼不?”
不是鬥不過她,雖然比她高壯,他哪裡敢對她動手,要知道她外表雖然嬌弱,還整天捧著那本破書哭哭啼啼,以林妹妹自居,其實心眼比針眼還小,吃不得半點虧。而且全家老少,從娭毑到小不丁點的薛平安都吃她這一套,從小到大他聽得最多的幾個字就是“不要欺負湘湘”,天可憐見,明明是他多年如一日忍氣吞聲!
聽到有吃的,胡湘湘一直迷迷濛濛的眼睛登時閃閃發亮,小滿牙齒磨得嘎吱直響,伸出三根指頭,陰森森笑道:“給我彈三下,三個德園包子!”
胡湘湘眼珠一轉,嗲聲嗲氣道:“哥,我要吃玫瑰白糖包!”
胡劉氏生兩人的時候正好家裡沒人,連胡劉氏都不知道哪個大哪個小,稀裡糊塗就認定胡湘湘是姐姐,這也成了小滿一直不服氣的原因。
沒想到她這麼快認輸,果然是好吃鬼!小滿不禁為之氣結,突然嘿嘿笑道:“以後叫我哥,我天天給你買好吃的!”
胡湘湘撇撇嘴道:“你零花錢比我還少,哪個信你!”
“這你就不懂了吧!”小滿趴在窗戶朝外看了一眼,見隔壁屋子還沒動靜,一屁股坐在床榻上,順手扯扯她的長髮,湊到她耳邊悄聲道:“反正現在不太平,大家都沒心思上課,姐夫說讓我跟他混一陣子,趁戰亂撈點本錢再說。跟著姐夫出門,連吃帶拿,根本不用花錢。”
胡湘湘呆了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又想去敲他,小滿扣住她的手腕,正色道:“這事別告訴別人,娭毑跟爸爸就不用說,姐姐肯定又會跟姐夫吵架,到時候慘的還是我們。”
“是你不學好,關我什麼事!”胡湘湘掙不開他的手,急得滿臉通紅,壓低了聲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夫是什麼人,為什麼還跟他混?”
小滿斜眼看見一塊手錶,撈起來在她眼前晃了晃,又冷著臉塞到枕頭下,胡湘湘微微一怔,滿臉尷尬,突然輕嘆一聲,重又縮排被子裡。
小滿下意識在她臉頰一摸,果然摸到滿手的水,連忙從口袋掏出手帕去擦,胡湘湘突然抓住他的手,顫聲道:“不管你學好學壞,都要好好的,遇到危險趕快逃跑,別傻傻往前衝。你上次幫姐姐逃婚被人打斷腿,我陪你痛了十多天……”
底下的話被他輕輕用手堵了回去,胡湘湘自知失言,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惡狠狠道:“等下沒玫瑰白糖包別想進門,還有,九如齋的五香牛肉乾,楊裕興的滷臘味……”
“胡大娭毑,你饒了我吧!”小滿胳肢她一下,奪回慘不忍睹的手,奪路而逃。
胡家住在南正路的小公館,薛君山娶湘君時買下,這房子的來歷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現在沒地方住,而且又出了小滿被打那檔子事情,知曉其和善笑容後的真面目,平時在他面前都戰戰兢兢,哪裡敢說三道四。
這裡是長沙最早的一批公館,建於清末,輾轉易手多次,之前是一個南貨商的產業,薛君山看上湘君的同時也看中這房子,一邊追求湘君一邊跟他談,只不過南貨商生意不錯,不缺這個錢,抵死不賣,薛君山根本不說第二句,抓共產黨的時候順便添上南貨商的名字,將他丟進監牢。
他家人也乖覺,立刻搬家把房子讓出來,還重新添置了最新式傢俱,千求萬求,終於求得薛君山搬進來住,南貨商被收拾一頓,出來時只剩半條命,一家人立刻結束生意,離開長沙,不知所終。
公館是中西合璧式的兩層小樓,坐北朝南,寬敞明亮,一層有五六間房子,呈L形分佈,外邊由四米高的厚牆圍出一個小小院落,院中四棵梧桐枝繁葉茂,一晚上就落了滿地的花葉,胡十娭毑起得早,全都掃好了堆放在牆角。
所謂男進女滿(本地做生日的規矩,男人逢九為整生,女人逢十為整生),胡十娭毑今年剛好七十,而胡長寧也剛做完五十大壽,胡十娭毑身體十分好,牙口也不錯,現在還能吃蠶豆,每天顛著小腳跑來跑去,一會都不肯閒著,把個重外孫帶出了猴子般的性子,一天到頭要往外跑,不出門就在地上打滾,只有胡十娭毑哄得住,讓一家人頭疼不已。
胡十娭毑年輕時也算長沙街上的美人,胡十爹過世後她也不過三十出頭,風韻猶存,上門求親的人不斷,來打主意的混混也不少。寡婦門前是非多,她本就不是窩囊的人,乾脆隨身帶把做裁縫的利剪,誰敢亂來二話不說就捅。那些男人到底被她嚇唬住,加上胡十爹知書達理,在街坊鄰居里頗有名望,胡十娭毑既已放出話來守寡,別人也不好強逼。
胡十娭毑kao裁縫手藝把獨子培養出來,還精心挑選了一個溫柔賢淑的學徒,養大後做兒媳婦,多年來家庭和和美美,著實羨煞許多人。
胡長寧面貌端正嚴肅,而胡劉氏總是低眉順眼,面孔柔和得猶如霧裡看花,比起父母,胡家三姐弟倒比較像胡十娭毑,瓜子臉,大眼睛高鼻樑,只是胡湘君線條較為柔和,而雙胞胎多些英氣。街坊鄰居都說,胡小滿橫眉怒目的時候,活拖拖就是第二個胡十娭毑,最不受待見的是細妹子(小女兒)胡湘湘,用胡十娭毑的話說就是讀書讀傻了,最是活潑可愛的年紀,天天捧著詩詞歌賦傷春悲秋,誰看了不煩心。
跟所有老人一樣,胡十娭毑也喜歡伢子(男孩),也並不會太過重男輕女,除了把小時候的雙胞胎當寶,對幾個小輩都是一視同仁,自大孫女拋頭lou面吃了虧,胡十娭毑才開始惱恨起來,總是說胡長寧讓妹子(女孩)進學堂進錯了,一個個都讀成了傻子,要不一心往外跑鬧什麼革命,要不成天躲在書房哭哭啼啼,為古人操心,真是吃飽了撐的。
都說雙胞胎有心靈感應,在胡湘湘和小滿身上體現得尤甚,從一出生,兩人恨不得從早到晚黏在一起,誰也離不得誰,薛君山就把側邊兩個相連的廂房給兩人住,讓兩人嘀咕個夠。
薛君山也算有點孝心,把最敞亮的正房留給胡十娭毑和胡長寧夫妻,平時吃穿用度半點沒有虧待一家人,不然以胡長寧做教書匠的微薄薪水,要養活這一大家子和胡劉氏那邊兩個實在不容易。
小滿從湘湘房間出來,見院子裡仍沒有人,朝姐夫的房間瞥了一眼,也不敢去叫他,信步朝外走,看到牆角堆得高高的梧桐葉子,賊笑兩聲,飛起一腳踢散,還嫌不過癮,跳起來一腳踢向梧桐樹,見又落了滿院的花和葉,這才滿意而去。
院門口蹲著一對石雕臥獅,是薛君山從別家搬來守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用的是什麼手段,小滿苦笑一下,隨手撥弄那銅質門環,還沒玩幾下,只覺背後冷風陣陣,立刻閃身進門,哭笑不得道:“娭毑,一大清早你打我做什麼?”
胡十娭毑打人一貫速戰速決,哪裡會開口。話音未落,笤帚又到了面前,小滿身形一矮險險躲過,趕緊逃命,看到薛君山那間開了點縫,立刻撲了上去,慘叫連連:“姐夫,救命啊!”
門猛地被人拉開,一身筆挺洋服的薛君山邁出一條腿,身體尚在門內,低頭抓著湘君親了一口,隨之將她推進去關上門,腰板一挺,那鐵塔般的身軀立刻顯出幾分咄咄逼人,加上滿臉黝黑,頗有鍾馗的氣勢。小滿躲在他身後,胡十娭毑也不好再追,收起笤帚氣哼哼道:“小小年紀不學好,穿長衫多好看,我給你做那麼多都不穿,每天搞得花裡胡哨,像什麼樣子!”
薛君山笑眯眯道:“娭毑,我今天要見一個喝過洋墨水的大官,當然要穿得襯頭點,您想吃滷臘味不,我等下帶回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胡十娭毑自覺沒趣,悻悻收手,一聲不吭去掃院子,小滿見險情解除,朝薛君山伸出大拇指,飛奔而去。
薛君山的吉普車停在門口,看得出來,剛剛胡十娭毑好好擦了一遍,薛君山回頭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把東張西望的小滿拎上來。
小滿把衣服整了整,湊過來嬉皮笑臉道:“姐夫,湘湘要吃德園包子。”
薛君山橫他一眼,給他一個響亮的爆慄,啐道:“肯定是你又想去討好她!”
到底在他手上吃過大虧,小滿只覺背脊發寒,賠笑道:“今天去見誰啊?”
薛君山哈哈大笑:“想不想找個大kao山,以後在長沙城裡橫著走?”
小滿心似漏跳了兩拍,非常認真地搖頭,薛君山臉色微變,嘴裡不乾不淨罵了一句,冷冷道:“真不知道你們一家人腦袋裡裝的什麼,一個比一個呆,要不是湘君,真想把你們全崩了算了!”
小滿嘴巴一抿,轉頭就去開車門,薛君山一把揪回來,咬牙切齒道:“我好歹也是你的姐夫,難道會害你們不成!你待會別做聲,要是壞了我的事,看我怎麼收拾你!”
今天湘湘的囑咐言猶在耳,小滿想起那慘痛的經歷,不由得紅了眼眶,薛君山順手在他頭上摸了摸,笑容滿面道:“有個大官託我給一個年輕將領找個讀過書的妹子,還說那人來頭不小,而且能征善戰,前途無量,湘湘剛好合適,做成了這個煤,我們走到哪裡都不怕,懂不懂!”
小滿只覺一顆心沉沉落了下去,縮在座位裡不發一言。
南正路住著許多達官貴人,街上管得十分嚴,而且一大清早,還算有老長沙城安靜祥和的樣子,只是出了南正路就是另一番景象,街頭巷尾一片狼藉,全是從北方逃難來的百姓,以老幼婦孺居多,簡直慘不忍睹。
從盧溝橋事變以來,日軍的飛機一直在長沙上空中嗡嗡亂叫,時不時丟炸彈,哪裡有一處安全的地方,警報也沒個準,該響的時候不響,不該響的時候亂響,弄得人心惶惶。胡劉氏的弟弟早逝,弟妹改嫁到湘潭,三年前不巧碰上日軍轟炸,夫妻雙雙壓在炸塌的房子裡,兩人的獨女劉秀秀被胡劉氏接到長沙玩,逃過一劫,從此劉秀秀由她哥哥劉明翰帶在身邊,由胡家一同撫養。
想起劉明翰,胡小滿不禁有些頭疼,這個表哥不知哪來的蠻氣,一定要自立門戶,寧可住在湘江邊的茅草屋也不肯跟他們住在一起,只可憐了劉秀秀,長得瘦骨嶙峋,還要每天做那麼多活計,連一貫斤斤計較的胡十娭毑也看不下去,經常得空就顛著小腳送吃的過去。
見他東張西望,愁眉不展,薛君山嘴角一勾,笑容愈發冰冷,不管不顧,一路喇叭狂按,將車開得飛快,小滿看出端倪,偷偷瞟他一眼,低頭玩著自己手錶,訥訥道:“姐夫,日本人打過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薛君山嗤笑一聲,冷冷道:“按現在的態勢,日軍今年年底就能進長沙城,他們兵器精良,訓練有素,玩命誰玩得過他們。跟你說明白吧,武漢守不住了,日軍下一個目標就是長沙,我算過了,頂多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安置你們,等湘湘嫁出去,你們就有藉口跟軍隊一起撤退,沒人敢動你們。”
小滿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薛君山到底想起他才十六歲,放軟了口氣道:“你別多想,你和湘湘雖然給我添了不少麻煩,我還是挺喜歡你們,就是看在湘君的面子,我也不會拿你們怎麼樣。你和湘湘是胡家的寶,我得先想辦法保住你們兩個,等長沙的局勢穩定,我再想辦法把你們接回來團聚,懂了吧。”
“姐夫,要是長沙淪陷了,你怎麼辦?”小滿終於想到最關鍵的問題。
薛君山淡淡瞥他一眼,笑道:“先保住小命,見機行事。日本人也要跟當地人配合才有辦法治理,只要有門道,什麼也不用怕,說不定還能升官發財吶!”
小滿悚然一驚,大喝道:“姐夫,你難道要當漢jian!”
話音未落,車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停在樊西巷口,小滿後頸被人死死掐住,頓時頭暈目眩,手腳發軟,薛君山湊近他耳邊,咬牙切齒道:“那話我再說一遍,下一次就再不會客氣,你們一家人的命都在我手裡,我死了,你們全家陪葬!”
“姐夫,我錯了!”小滿只來得及擠出這句話,一轉眼就被人拖下來,薛君山攬著他往德園走,一邊笑眯眯地跟相識的人打招呼,一路過去,熱鬧非凡。他就是有這種本事,無論男女老幼,官大官小,都有辦法很快籠絡住。他由一個鄉里小混混坐到今日的位置,箇中辛苦和手段,自不必說。
跑堂的小陳一溜煙衝過來,點頭哈腰道:“薛處長,您小舅子穿這身真俊啊!”
薛君山鬆開小滿,裝模作樣上下打量了一眼,朝小陳嘿嘿笑道:“果然有眼光,打賞!”
說話間,他從兜裡抓個東西,看也沒看就塞到小陳手心,小陳掂出是個銀元,臉上笑開了花,立刻將兩人往雅座領,壓低聲音道:“那人今天沒來,只來了徐處長一個。不過,聽說那人是中央某位顯貴的公子,剛從黃埔畢業,被送出去留學,半路偷偷跑回來打戰。”
寥寥幾句,薛君山就已知曉前因後果,手下一緊,小滿疼得悶哼出聲,薛君山笑容滿面道:“小滿,聽到沒有,等下別亂說話!”
小陳何等眼力,看出這**裸的威脅,陪著笑臉把兩人送進去,立時垮下臉閃身走人。剛繞進廚房,打雜的老張湊上來嬉皮笑臉道:“那姓薛的莫不是想大小通吃吧?”
“找死吧!姓薛的不是這種人!”小陳橫他一眼,趕蒼蠅一樣把他往外轟,老張也不生氣,捏著嗓子高聲唱道:“劉海哥哥你是我的夫哇……胡大姐你是我的妻啊……海哥哥你帶路往前走囉嗬嗬……我的妻你隨著我來行囉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