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權力與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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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權力與慾望
“因為……”劉冕猶豫了一下,拱著手低下頭來,“微臣不敢說……”“你就說吧。”
武則天倒是顯得極為耐心,諄諄善誘般道,“朕要是不把你股肱心腹,也就不會問你這些問題。
既然問了,也就不會計較你如何回答。
請暢所欲言。
朕很想聽真話。”
“是……”劉冕鼓起勇氣般道,“其實眾人皆知,在陛下的諸多子侄之中,品德才學姑息不說,潞王賢的威望名聲一向是最好的。
俗語道盛世立長亂世立賢,但陛下立儲與所有人都不一樣……陛下革李唐之命開創武周,繼承人的人選值得三思。
潞王賢的確賢明能幹而且聲望卓著,但他所代表的是舊有的李唐派系與仕族門閥。
一直以來,潞王也是這派人的精神領袖。
倘若陛下立潞王賢為儲,意思便是陛下仍然活在李唐的陰影之下。
連所選的繼承人都是李唐的嫡系傳人。
這……對我大周的威望與國體來講,恐怕都不是什麼好事。”
“甚善!此論甚高,與朕不謀而合!”武則天君心大慰,拍了一掌桌几朗聲道,“朕何嘗不是心如明鏡,知道朕的這些子侄當中唯潞王最是堪用。
但正如你所說,雖然他已經和朕站在了同一陣營對朕忠心耿耿,同時也是朕登基的大功臣。
但是,有些事實是不容改變的----我大周是不可能立李唐的嫡系傳人為太子的。
相信賢兒也會理解為孃的苦心。
天官,你與賢兒莫逆之交,有些話朕不好當面跟他說,就由你代傳了。
這一層意思,朕希望你能委婉的傳達給他----還有,最重要的是讓他不要有什麼怨恨之心。”
“微臣,謹遵聖旨!”劉冕不敢含糊,正色施禮領了諾。
“不愧是朕的股肱心腹之臣,目光如炬深得朕心。”
武則天嘴角輕揚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輕點點頭。
“你繼續說吧。
為何要立太平為儲?”“其實……倒不是太平公主有多麼合適。
只是因為,其他人比她更不合適而已。”
劉冕很無奈的說道,“陛下的其他子侄當中,武姓之人以梁王為首。
既然梁王都不太合適了,其他人更不必論;剩下相王旦與廬陵王顯……廬陵王當年犯下大錯至今貶廢在外,恐怕不太合適突然調回來立為太子。
剩下一個相王旦……微臣認為……”“認為什麼?”武則天平靜地道。
“朕可以告訴你。
現在朝堂之上擁護相王為儲的呼聲很高。”
“呃,這……”劉冕低著頭,小心翼翼道,“微臣一己掘見,無法與滿朝諸公的高論相提並論。
那便不說了吧。”
說。
朕就是想聽聽不同的意見,想聽最真的真話。”
武則天堅持。
“是。”
劉冕拱手一應,道,“微臣對相王不瞭解,只能從形勢與立場上來分析得出一絲陋見。
其實相王與潞王的情形相似。
他甚至還當過大唐地皇帝。
在舊有李唐派系與仕族門閥之中。
相王恐怕仍然佔據著特殊的心理位置。
陛下如果立他為儲,恐怕會讓那些李唐舊臣們心生異樣……”“嗯……言之有理……”武則天眯了一下眼睛,緩緩點頭。
“朕聽出來了。
你的確是在說著公正無私的真話。
在所有人的眼裡,你該是與李唐舊臣他們同氣連枝的。
朕卻獨獨不信。
朕知道,你是朕的股肱心腹。
雖然你的出身與經歷讓你看起來很像是李唐的舊臣,但是在朕地心目中你卻是最忠臣的。”
“陛下明鑑。”
劉冕作出一副深受聖寵地激動模樣。
雙手高高舉起拱起來拜道。
“微臣至從入仕起。
承蒙陛下知遇之恩已是無以為報。
其實微臣一直以為。
不管出身如何。
只要是忠於大周社稷、忠於陛下。
那就都是忠臣。
微臣地確是出身於李唐老臣之家。
但微臣現在忠於大周王朝、忠於陛下。
已是不爭地事實。”
“說得好。”
武則天點頭微笑。
“朕登基之後也接連發布了求賢令。
只求一條原則:任人為賢。
不管來歷出身如何。
只要是對社稷有用地人材。
都可以在我大周朝施展報負。”
“陛下英明!”劉冕心中暗籲一口氣。
看來自己這一番馬屁沒有拍到馬腿上。
武則天故鼎革新改唐為周後。
急需打破舊有門閥仕族地壟斷。
她本身出身並不顯赫。
武家也不是什麼豪門大族。
想要打破舊有格局建立新地秩序。
除了自己當上皇帝。
還必須在自己身邊組建起一套新地忠於她地班底。
為大周王朝地培育出新地仕族來拱衛它地統治。
這一番馬屁與表白。
正合上了武則天任人唯賢地宗旨。
想來她很是受用。
“照你這麼分析。
地確只剩下太平稍顯合適了。”
武則天輕皺眉頭。
突然又富有深意地一笑。
“可是劉冕。
你知道要立太平為儲。
有多麼困難嗎?”“呃。
這……”劉冕略抬起頭有點茫然地看著武則天。
狡猾地用眼神傳遞著一層意思:你都當皇帝了。
你女兒要當太女很難嗎?武則天微笑的搖一搖頭:“朕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有些事情。
並不像它想像中的看起來那麼容易辦。
朕君臨天下創千古之先河,但這不表示這天下所有事情都是朕能一手操縱與掌控地。
在世俗觀念、天下輿論、人心議論面前,連朕都會顯得束手無策。
你與太平是知己,也深得朕心。
朕的確很是喜愛這個女兒,但說到立她為太子,這……未免牽強。”
劉冕心中一亮:老狐狸呀!故意露出一截兒尾巴來了。
於是他打蛇上棍道:“陛下,公主雖是女流,可是德才更勝男兒,頗有陛下風範。
女皇開世,女皇繼位,也未嘗不可。
微臣一己愚見直言快語,望陛下恕罪!”“無罪。”
武則天輕嘆了一聲站起身來,緩緩度到劉冕面前道,“劉冕,滿朝之中也只有你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那些人哪……也不能說他們虛偽或是不忠誠。
他們都被世俗觀念與禮制束縛住了手腳與心胸。
縱然是心中在想也不敢說出來。
但是,正是這引起世俗觀念與禮制,也是朕不得不考慮的。
難辦哪!朕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棘手之事。”
劉冕拱手拱手輕聲道:“微臣魯鈍無能,說了半天也沒幫上陛下什麼忙,盡說了些廢話。”
“不。
說得很好。”
武則天點頭道,“你說的這些。
全都切中要害。
要不然立儲為何如此困難了,正因為有你所說的這些原因在。
沒有一個特別合適的人選。”
“微臣慚愧……”劉冕拱手而言,心中卻在暗笑:說了半天盡說廢話,這才是我要的效果。
要不然你還真想我離間你們母子姑侄之情嗎?那我豈不是自己討死。
“這件事情,看來朕還要深思熟慮才行,宜緩不宜急。”
武則天走回龍椅坐下來,舒展了一下眉頭道,“朕也很久沒有聽到像你今天這樣耿直的話了。
那些大臣們,也就只會給朕施加各種壓力。
唯恐朕還不夠心煩。
他們有誰何嘗真地站在朕地立場與角度,為朕設身處地地相過。
朕也難哪!”劉冕拱手道:“陛下憂國憂民操勞社稷,是天下萬民之福。
但還請陛下不要過份憂鬱。
保重龍體要緊。”
“朕心中有數。”
武則天輕吁了一口氣點頭微笑,“夤夜喚你前來,朕心實不安。
你就早點回去歇息,準備明日上朝吧!”“微臣告退!”劉冕拱著手往後退,“陛下也請早些歇息……”退出御書房來,劉冕長吁一口氣,如釋重負。
今天這一番廢話說得有夠驚險。
如同走在一條只有腳掌寬地小徑上,兩旁邊皆是萬仞懸崖。
立儲奪嫡的事情一鬧起來,這朝堂上就顯得更加驚險了。
以往每朝每代只要有這樣的事情。
就意味著刀光劍影人頭血流。
諸子奪嫡,最終成功了的那一方,對其他失敗方的所有人都不會寬容地。
武則天已經是六十多的人了,撐死還能在皇位上呆個一二十年。
等到她下臺的那天……這朝堂之上定有巨大變故。
不知會有幾家雞犬升天,又不知會有幾家滅門血案。
想當年太宗朝那會兒,唐太宗最得力的宰相房玄齡就因為一力擁護廢太子李承乾,在後來李承乾被廢后先後被諸多皇子派系的算計打壓和報負。
要不是李世民力挽狂瀾死命硬保房玄齡,他是得不到善終的。
饒是如此,房玄齡過世之後房家仍未得到好報。
奪嫡之凶險。
如此可見一斑。
現在這情況是,多年後的災厄與福祉,全要在今天埋下因果。
滿朝之人誰不戰佔兢兢膽戰心驚?稍有不慎站錯陣營,那可是生死兩重天的分別。
劉冕一路走一路想,不覺已經出了永珍神宮。
此時墨斗夜空寥寥無星,唯有一輪彎月懸於半空。
半空中彷彿還有一層陰雲壓頂,讓月光時隱時現。
“風暴,又要來臨了……”劉冕暗自嘆息一聲。
這讓他想起了當初自己流放後回來的情景。
當時高宗皇帝駕崩,朝堂之上風起雲湧。
如今卻是潛流洶湧。
相比之下。
現在地局勢彷彿埋伏了更多殺機。
回想武則天所說的每一句話。
這個老謀深算的女政客,這一回彷彿自己心裡也沒什麼底了。
看來她也不是無所不能地神。
也能被諸多煩惱所糾纏。
連她都有點舉棋不定了,這朝堂之上還不亂成一鍋粥?黨派之間最轟轟烈烈的爭鬥與博殺,也是時候拉開序幕了。
這一場搏殺,也不知道要持續多少年、死多少人。
這是比戰爭更加恐怖的爭奪。
這其中會上演多少陰謀、詭計、背叛與殘殺,沒有人能知道。
正如武則天所說,就算她是皇帝,也不能撐控這天下的一切。
明智如李世民,當時也對奪嫡之爭失去了掌控力,貞觀末期最大的問題與矛盾,也是由東宮所引起。
劉冕再度嘆息:“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權力與慾望?武周朝的東宮之爭,何時方休……”帶著滿腹的思緒,劉冕回到了家中。
上到二樓睡到熟悉的**,他卻有點失眠睡不著。
這回打完了勝仗回來,明顯感覺這朝堂之上氣氛與以前相比大不相同了。
非但沒有一點大勝之後的喜慶,反而顯得緊張兮兮人人自危。
這難道就是在中原流傳已久地人的劣根性?沒有外敵了大家都安全了,自己就要關起門來內鬥。
彷彿沒有架打大家都不舒服似的。
這很無奈,但沒有人可以改變。
而且所有人都會身不由已的卷在裡面,無法自拔。
快天亮時,剛剛朦朦朧朧睡著的劉冕,聽到房門被輕輕拍響:“晉國公,該是時候上朝了……”聲音很低怯也有點生疏,顯然是某個郡王府的宮女丫鬟。
劉冕慢吞吞的翻身爬了起來,心中就浮現出黎歌與韋團兒的影子。
這段日子自己在長安府裡過得可是有夠安逸,都已經習慣了她們的服侍了。
一覺醒來左右就有兩個女人圍著他團團轉,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自己如同殘廢人一般地任由她們擺佈。
這種感覺原來真的不錯。
劉冕自己不禁啞然一笑喚了一聲:“進來伺候吧!”“婢子死罪……”一聲語落門被輕輕推開,走進來三個面容清秀的丫鬟。
她們可不是一般奴市上買來的廉價奴隸,面是皇宮掖庭給黎歌郡主配來服侍的宮女。
單就姿色而言定然是超過一般的丫鬟無數倍。
而且她們訓練有素很懂規矩,再有就是……她們已是劉冕的私家財產,可任由劉冕擺佈。
就算如同牲口一樣的賣掉了,也是合情合理。
或許哪天興趣來了,劉冕還可以扯上她們其中的某個鬼混一番,然後賞她個小妾地名份,還會讓她們感激激零。
譬如韋團現在就是這樣。
“這就是權力。
讓人達成慾望地權力。”
劉冕嘴角輕揚微然自笑。
人人都會迷醉的玩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