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坎坷變坦途 劫後展容顏1.反動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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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坎坷變坦途 劫後展容顏1.反動的歷史
深深仇恨夜難眠,情牽夢繞空興嘆。
關尚文離開姚家,覺得黑洞洞的世界充滿了寒意,多少往事湧上心頭,不覺間對辛治國又掂量起來——
還是因傷住院後從遼寧回來,發現自己的木箱被人弄壞,幾件衣服和日記不見了,為了減少同宿舍人之間的矛盾,沒有說什麼,便自己動手釘箱子,於業立見了說話了。
“小關!沒發現箱子裡少東西嗎?”
“幾件破衣服,沒就沒吧,反正我也不穿。”關尚文無所謂地說:“但我的日記不見了,別人看了怪沒意思的。”
“你呀!白聰明瞭,以後有啥事別寫日記,讓人知道,對自己有啥好處?”於業立見屋裡沒別人,低聲說:“你衣服丟就丟了,可你日記就扔在炕上,誰也沒注意。有一天讓辛小鬼看見了,他看著看著臉色變了,冷笑幾聲,揣起日記怒衝衝地走了,他那心眼兒你可得小心點。”
“這……是他拿走了我的日記?哎——”關尚文想起自己日記裡,關於車禍地記載,有關對辛治國的評論,知道這日記又得罪了人。便說:“謝謝你小於,從今往後我再也不寫日記了。”誰想到到了運動,幾件事加在一起,這有名的辛小鬼,竟如此陷害自己。
關尚文回到家,已是凌晨時分。萬曉蓮正給兒子如鍾餵奶粉。
“文哥!你怎麼一夜未歸?夜風襲人,小心凍壞你的身子。”萬曉蓮心疼地說,暗怪自己,“對不起,是我太累了,缺少對你的溫柔體貼。”
“唉——想哪兒去了?是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才出去清醒一下頭腦,沒想到讓我知道了天大的祕密,這回伸冤的時刻不會太遠了。”關尚文邊說邊給萬曉蓮披上一件衣服,見如鍾吃飽了,接過來親了親,放在炕上。
“什麼祕密?與咱倆有關嗎?”
“有關!關係大了。”
關尚文將今夜看到聽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向妻子說了一遍。萬曉蓮聽了氣得咬牙切齒地說:“沒想到這兩個禽獸如此狠毒!害得我死去活來。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現在辛治國怎樣了?”
“人家是好人犯錯誤——沒關幾天,在會上檢討一下,現在仍當車長。”萬曉蓮嘆息著,“人家跟紅苗正,和我不一樣啊!”
“看來搬倒他還真不容易,又不能傷害姚大姐……”
“對!姚大姐是重要的人證,你我夫妻有無出頭之日,全靠她了。她也怪可憐的,你既然救了她的命,我沒辦法出面,你要多關心她,保護她。 唉!做個女人真難哪!”
“是啊!可和這種女人,我也不好接近哪!”關尚文為難地說。
“為了報仇,你怕啥?反正她對你早有意,為使她能死心塌地為咱們,不行你就跟她玩玩,我不在乎……”萬曉蓮又有笑臉兒,頑皮地說。
“去你的!胡說八道。這麼關心人我也成辛小鬼了。”關尚文見妻子開心,自己也笑了。
“哎!你說辛小鬼,我倒有個主意!不如咱使個美男計,你犧牲點色相,把他妹妹弄到手,讓她也為咱說話,這事兒就好辦了!”
“你越說越下道!那我成啥了?”關尚文責怪地說:“不過這事兒還真得從辛治國的妹妹,和他老婆身上打主意……好!雖然不能辦缺德事兒,咱可以幫她介紹物件,收買她的心。”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不玩她妹妹,怎解我心頭之恨?”萬曉蓮竟不惜舍自己丈夫,對自己的感情要報此仇。想了想又說:“其實,哪有一個女人希望自己的男人在外面鬼混哪?這是他們把我逼的呀!文哥……”萬曉蓮眼淚汪汪地摟著丈夫的脖子,身子緊緊地靠在一起……
“你不累嗎?吃得消?”關尚文親切地問。
“我知道了害我的真相,心裡高興,不累了!得慰勞慰勞你呀!這一夜你沒有白轉悠……”
又是夜幕降臨,關尚文終於被推上批判臺。
但這天的批判會有些特殊:沒有火爆的口號;沒掛打倒的木牌;更沒有讓關尚文低頭彎腰站板凳。而是讓關尚文和群眾坐在一起。會標寫的不是批判,而是“幫助和挽救關尚文大會”這就明顯地告訴人們:這是人民內部地批評與自我批評,不是殘酷的階級鬥爭。
然而,會議一開始,當連長一宣佈“幫助和挽救關尚文大會”現在開始時,臺上便一個接一個地發言,歷數了關尚文搞階級調和,階級立場不穩,階級異己的種種罪行。關尚文微微地笑著,心不在焉地聽著,時而還捅一下身邊的辛其美,小聲說:“發言呀!往死裡批我這個階級異己分子啊!”
“我發言!”一排長明勇騮再也忍耐不住造反精神了。跳上臺,厲聲說:“偉大領袖教導我們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不是……不是請關尚文這個階級異己分子來開玩笑!”明勇騮背語錄後邊忘了,只好變成自己的話,又指著臺下的關尚文吼道:“關尚文!你這個階級異己分子,我問你……”
“到!”關尚文答應一聲走上臺。“問吧!”
“你家到底是什麼成分?”
“我家是僱農!”
“不對!你父親是有名的黑社會老大,‘在家裡’的總舵主,也就是家長!”明勇騮厲聲說。
“舊社會本來是黑的,我父親兄弟三人,他是老大。在家裡我們都聽他的,是家長。你在家裡不也是家長嗎?聽說你在家裡不但是舵主,還是打老婆主。那你是什麼成份?”
“少廢話,我說的‘在家裡’是東北最大的民間反動組織,你父親當過這個組織的老大哥,有沒有這回事?”明勇騮不知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在家裡’是民間組織不假,我父親是這個組織的老大哥也屬實,但那不是反動組織。你看中央和遼寧省那份材料說過‘在家裡’是反動組織?偉大領袖在《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一文中曾說:‘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在這篇文章中又說:‘城市遊民無產階級,如上海的青紅幫,湖南的哥老會,東北的‘在家裡’。都屬群眾組織的力量,引導得好,可成為革命的力量。’連偉大領袖都這麼說,你怎麼說東北的‘在家裡’是反動組織?難道你的眼光比偉大領袖遠大?你歪曲偉大領袖肯定的‘在家裡’,又是何用心。”
關尚文這樣引經據典的一說,一問。不但明勇騮無話說了,連軍宣隊的人,城市知青宮江文等人都驚訝了。心裡想:難道他父親真是‘在家裡’的總舵主?這些人不少都讀過《中國社會各階級分析》。雖然知道**對民間組織有過評析,但是不是提到‘在家裡’,就記不清了。所以暗暗佩服關尚文。
“我說不過你,我問你,‘在家裡’燒過警察局沒有?是不是你父親指揮策劃的?”
“燒過,是我父親和閭山抗聯獨立大隊,大隊長陳鎮北親自策劃指揮的。”
“搶過軍火沒有?搶軍火時大鬧幽州城,殺人,放火、截軍車是不是‘在家裡’乾的?是不是你爸指揮的?”
“是搶日本人的軍火。支援抗日遊擊隊。大鬧幽州城是為引鬼子出動,消滅他們!這些都是我父親帶領‘在家裡’兄弟們乾的。怎麼?搶日本軍火,鬧幽州殺鬼子,你認為反動嗎?”
軍宣隊、知青們聽了這些,對關尚文肅然起敬了。原來關尚文是老革命的後代呀!
“反正殺人放火就不是好人!”明勇騮無言以對,竟耍起了無賴。
“注意你的立場!”“不准你汙衊革命前輩!”青年們無不氣憤,七嘴八舌地向他開火。軍宣隊參謀一揮手,青年們才停止,個個怒視明勇騮。
“你父親咱先不說,你爺爺是什麼成份?他是不是在你家被大火燒了後,上山當了土匪?難道這你也說他不是反革命?”
“怎麼?還查我爺爺的歷史?告訴你姓明的!你不配當兵團戰士的排長,也不配跟我說話!我說了可別把你嚇死!”關尚文不再面向明勇騮。而是面向全體說:“我爺爺是滿清貴族,由於兄弟之間爭權奪勢,我們關西宅被關老宅勾結日本人放火燒了。是陳大帶領山上的同志救了我爺爺和我們一家,這陳大就是咱百湖農場的創始人陳鎮北將軍。當時敵人稱他為鬍子,也就是被稱作土匪,我爺爺聽說西宅被燒,人被殺,氣死在閭山。我父親讓兩弟弟在山上當了抗聯隊員,自己接受抗聯交給的任務,散盡家財,使遼西‘在家裡’組織起來,成了‘在家裡’的老大哥,這難道是反革命嗎?”
“聽外調回來的人說,你祖宗熬拜當年就是反黨分子!被康熙抓起來,有這事兒沒有?”
全場驚訝,好一陣突然爆發出嘲笑聲。
關尚文也是一愣,他突然想到,這是辛治國到遼寧外調回來使壞,調唆這二禿子胡說一氣。他看了看臺下的辛小鬼一眼,又說:“我說姓明的。人家把你當搶使,給你裝啥你放啥,小心你自己被人耍了!”
“你管不著!你說你祖宗熬拜是不是反黨分子?”明勇騮這個二桿子在氣頭上,根本不聽邪。
“好吧!”關尚文不再理他,又向臺下的人說道:“他說的這個問題,我根本不用回答,同志們心裡清楚。他說的熬拜是我幾百年前的祖宗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我們關西宅的祖宗瓜爾佳•;多奪齊泰,是熬拜的小兒子。他反不反黨姓明的可以去問他,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