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七十五章 鏡子的另一端 (下)

第七十五章 鏡子的另一端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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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鏡子的另一端 (下)

雷鈞覺得自己的耳畔,轟轟亂響!他好像死掉了一樣,愣愣看著對方,嘴微微張著,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本來等著迎接一通憤怒的爆發,但最終這爆發並未到來,沈教授看著雷鈞這樣子,他深深嘆了口氣:“我說話太直接,天天只對著機器,不比你們這些在官場裡打混了十幾年的人。這些話你能聽就聽吧,聽不進去就算了。”

他說完,轉身繼續往走廊深處走去。雷鈞機械地移動自己的腳步,身後小武緊緊跟隨,一聲不出。

走過了很多扇關著的門,他們終於停在了最裡面的一扇門前。

那是金屬門,上面有個很小的有機玻璃窗戶。

“359就在裡面。”沈教授說完,後退一步,將小窗戶旁邊的位置讓給雷鈞。

深吸一口氣,雷鈞走到窗前,往裡看了看。

那是一個單間,一張可以固定位置的單人床,床單是白的牆壁也是白的,鍍鉻的金屬儀器閃爍著寒冷的光芒。

就在這一片雪白當中,他看見一個穿著大紅錦衣的人,背對著他們坐在**。那件鮮紅的錦衣,在雪白中格外豔麗刺目,也格外的詭異。

此人的頭髮散亂地披在身後,沒有束起,而且頭髮很長,遮蓋著身體,背影讓人難辨其男女。

那一頭長髮,竟已完全雪白。

“……多大年齡?”雷鈞輕聲說著,看了一眼小武,對方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26歲,當初標記年齡是如此,現在應該40歲。”沈教授看出雷鈞的疑問,“是注射藥物導致髮色變白,實驗證明女效能抵抗這種反應,男性就差很多了。記得麼,你上次來的時候已經白了三分之一,最近藥物量增大,所以全都白了。”

雷鈞不禁打了個寒戰!

沈教授伸出手,在玻璃窗上輕釦了兩下。

紅衣白髮的男子並未回過頭,整個身姿都沒有一絲動彈。

“就是這樣,每天盯著陽光能發幾個小時的呆。”沈教授毫無感情地說,“還是無法自己進食,只能注射營養劑。”

“對外界仍然沒有反應?”小武問。

“唯一的反應就是暴力。”沈教授搖搖頭,“那次差點把護士給掐死。不過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無端的寒冷襲擊了雷鈞,就在這時,他看見那紅衣男子慢慢轉過身來……

他長著一張方無應的臉。

……雷鈞跌跌撞撞衝出樓來。

他一直衝到車旁,扶住車身,不斷嘔吐。小武從樓裡奔出來,一直奔到他身邊:“……怎麼了?副局長,我送你去醫院?”

雷鈞搖搖頭,臉色蠟黃,他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儘管此刻,午後陽光是那麼耀眼眩目,使物體投落下濃重的陰翳,但這明豔中暗暗夾雜著某種真空似的悽寂。那是一種與夜晚,與黑暗截然不同的,獨屬於白晝的明晃晃的恐懼。

雷鈞的脊樑骨因這恐懼,不住地瑟瑟顫抖著,他的樣子看起來糟糕透頂。

“送我回去吧,拜託……”他低啞著嗓子說。

小武用震驚地表情看看他,然後恭敬地說:“是。”

一路上,雷鈞始終閉著眼睛,他的胃仍然一陣陣向上翻湧,好像要把五臟六腑全都翻騰出來,這使得他無法出聲。

剛才那一幕給他震撼太大,以至於雷鈞幾乎無法接受那一切,當方無應那張木然可怖的臉出現在他眼前時,雷鈞覺得渾身的血液全都凍成了冰塊!

這個世界是沒有方無應這個人的,慕容衝雖然再生,但他被一個代號給命名:359。他不是方無應,他只是一隻白鼠,渾身長滿雪白毛髮的老鼠,一隻被關在小籠子裡的實驗品,一個被摘除了腦白質的白痴,一個與世隔絕的瘋子。

小武的車一直將他送到住宅樓下,雷鈞用瑟瑟的手推開車門,下來。

“要我扶您上去麼?副局長?”小武仍然擔心地看著他。

雷鈞搖搖頭,他沒說話,轉身扶住欄杆,蹣跚著爬上了樓。

站在樓梯上,聽著小武發動汽車離開,雷鈞這才長長出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快瘋了,在這個瘋掉的世界裡。沈教授剛才的那番話,好像一盆冷水劈頭蓋臉澆了下來,雷鈞從未想過,在另一個世界裡,自己竟然這麼的……不堪。

“好吧,就來看看,我到底能不堪到何種地步。”

想著這句話,雷鈞咬咬牙,用最後殘存的力氣走上樓。

家裡沒有人,非常安靜,蕾蕾還沒放學……

可是蕾蕾她還存在麼?

這個念頭閃電般襲過雷鈞心頭,他的心臟猛然一縮,目光落在了客廳。

顧不上換拖鞋,雷鈞三兩步衝進客廳,他揚起臉,目光落在牆上那幅全家福照片上。

有什麼重重擊打在雷鈞的心上,他無聲呻吟著,慢慢蹲下身去。

那不是他和簡柔以及女兒的照片,照片裡唯一沒變的人是他自己,在妻子位置的人……是蘇虹。

一切都應驗了,從在辦公室裡看見那張照片開始,這個不詳的預感就出現了:在這個平行世界裡,他沒有和簡柔結婚,而選擇了蘇虹。

他,蘇虹,還有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小男孩。

這就是他如今擁有的家庭,他的妻子沒有失蹤,只是,換了一個女人。

慢慢從客廳的地板起身,雷鈞走到玄關,換下拖鞋,動作遲緩如同年邁的老者。

……如血殘陽,無聲無息潑灑進來,悽烈的泛著腥味兒的落日光芒,讓屋內的一切更加鮮明。雷鈞呆呆坐在臥室裡,思維已近乎凝固。

有輕輕的開門聲,雷鈞一動,他遲鈍地抬起頭來,不一會兒,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女人。

“哦,你回來了?小武說你不舒服,讓我早點回來看看。”

雷鈞定定望著進來的女人:“……蘇虹?”

放下手袋,蘇虹有點詫異地看看他:“怎麼了?真的不舒服?”

雷鈞不回答,不動,不出聲,只呆呆看著她。

“怪,你今天是怎麼了?”蘇虹笑笑,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好像也不發燒啊?”

雷鈞垂下頭。

“還把我嚇了一跳。”蘇虹嘆了口氣,“一口氣衝回來,渾身汗都溼透了。”

她開始脫外套。

“這簡直不像春天,熱得真夠嗆,預報有25度。”她脫下外套,又彎下腰,褪下絲襪。

蘇虹做這一切的時候,雷鈞就一直木然看著她,他的神情裡茫然無物,直到蘇虹開始脫襯衣,雷鈞才像從夢中驚醒了一樣!

“喂!……”

被他這一聲給嚇到,蘇虹原本解開釦子的手停住,滿臉驚訝地看著他!

倆人呆了呆,雷鈞背過臉去:“……不,沒什麼。”

蘇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彎下腰:“雷鈞,你到底怎麼了?”

她的襯衣釦子已經解開了一半,露出裡面黑色的胸罩,雷鈞閉上眼睛:“沒怎麼。”

他的聲音木然,女人輕輕摟住他的頭部,低聲問:“是哪裡不舒服?”

她的聲音低柔甜蜜,雷鈞被親密地擁著,臉頰甚至能擦著她胸罩上的蕾絲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兒湧進雷鈞的鼻子,這讓他的心一陣狂跳。

“我沒事。”他想推開蘇虹,但最終沒有那麼做,而只是握住了她纖細的胳膊。

“寶貝兒,我先去洗個澡……”

她在雷鈞的額頭親了一下,起身鬆開了他,轉身進了浴室。

雷鈞覺得自己有即將錯亂的嫌疑,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控制不住地湧上來,而他在用很大的力氣壓制著它。

要不要現在就離開呢?他忽然想,可是如果現在就離開,簡柔的下落到哪裡去問?

這才是此行的最終目的!

雷鈞站起身來,在屋裡胡亂轉了兩圈,他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讓發脹的腦袋清醒下來。“雷鈞,你會有辦法的!你不會迷失自己!”反覆唸叨著這兩句話,雷鈞暗暗握住了拳!

“……在自言自語什麼?”

身後的聲音響起,雷鈞猛地回頭!

蘇虹從浴室出來了,她身上只裹著一塊浴巾。雷鈞慌忙把眼睛轉開。

“我……想起一些事……”

“什麼?”

蘇虹走到他身邊,笑笑看著他,神情複雜:“怎麼這麼老實?難不成,有事求我?”

為了避開她,雷鈞慌忙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他垂著頭,雙手都不知該放在何處:“……不,其實,今天下午,我去了研究所。”

“哦。”蘇虹興味索然地走到床邊,挨著他坐下來,用一塊乾毛巾擦拭著頭髮。

“……見到了359。”雷鈞抑制住聲音裡的顫抖,“我是說,就是那個,呃……”

“他們還在359身上打主意麼?”蘇虹的聲音有點輕蔑,“哼,除了抓些小白鼠,研究所的人什麼都做不了。”

“小白鼠?”

蘇虹沉默了一下,搖搖頭:“算了,我也只是私下說說。”

雷鈞也沉默了。

“每當對如今不滿意時,我就想想那些小白鼠。”蘇虹忽然笑了一下,“想想那些被關起來的,比如359,我就覺得自己已經夠幸福了,至少被關在裡面的不是我,對吧?”

雷鈞愕然望著她!

“我們都該慶幸,被關在裡面的不是我們自己。”蘇虹低聲說,“雖然,唉,人心苦不足。”

她說著,衝雷鈞甜蜜地一笑,然後伸出胳膊擁抱住他。

雷鈞慌亂得不知該怎麼辦!

“不過,359之所以做這種像把刀子咬得咯吱咯吱響的危險遊戲,是因為有什麼傷疤在他內心隱隱作痛吧,就像慢性自殺……”

“自殺?你是說……”

柔滑修長的手臂,纏上雷鈞的脖子:“……發什麼愣?”

聲音消失在脣齒之間,雷鈞覺得有柔軟滑膩的嘴脣堵上自己的嘴,親吻越來越熱,似乎已經不夠用了,深刻的原始本能在雷鈞身體最裡面點燃了一把大火!他突然不顧一切的將懷裡的人按倒在了**!

“呼……”

熱熱的氣息噴在雷鈞的耳畔,有鈕釦彈開的聲音,但是雷鈞已經忘記了周遭,只熱烈地吻著身體下面那個人。他壓在她身上,一面吻她,一面摸索著,將手伸進她的雙腿之間……

就在慢慢往下吻的時候,雷鈞的嘴脣,觸碰到了柔軟的突起,那是女性的胸部。

身下的人終於忍不住呻吟起來!那聲低低的呻吟,好像一個驚雷,劈在了雷鈞的耳畔!那一刻,他突然從混亂中清醒過來!他的手,停了下來。

察覺到雷鈞不動,蘇虹回過神來,睜開眼睛詫異地看他!

“不行!”雷鈞忽地翻過身,坐了起來!

那一瞬,蘇虹的表情失望到了極點!

“什麼不行?!怎麼了?!”她憤怒地坐起身,“你在搞什麼啊雷鈞!”

雷鈞抱住自己的頭,他簡直想殺了自己!

一片瘋狂的混亂中,他聽見女性不均勻的喘息。然後,蘇虹就開口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忽然,冷冷地說。

雷鈞不出聲。

“……你在想著她,是吧?你腦子裡想著她,滿腦子都是她,所以才不肯抱我。”

蘇虹用一種尖刻的聲音說,她的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

“她?”雷鈞糊塗了,他鬆開手,回頭看著蘇虹,“誰?”

“還真的要我把那個名字說出來麼?”她冷笑道,“我可沒想過,有一天親密姐妹,奪走了自己的丈夫。”

雷鈞的眼睛瞪大了!

“……當初我就不該信你的鬼話!居然迷了心竅和你結婚。”她懶懶笑著,斜靠在**的棉被上,“所裡堅決不同意你和簡柔結婚,所以你就來找我,指望我幫你們暗度陳倉。其實如果你明說,我或許還會大度一點,可是你不該騙我。”

“騙你?”

“何必說什麼我才是你的真愛,何必說這種話呢?”蘇虹的臉,因為強迫自己割捨慾望而顯得有點扭曲,“本來這兩年,人家傳那些八卦我不願意去信,畢竟她是簡柔……我不願承認是她背叛了我。可如今你們竟公然在休息室裡……雷鈞,你不該讓人撞見呀,現在局裡都在說些什麼你知道麼?你不要臉面,我還想要!”

“我並不是這樣的……”雷鈞的聲音已經完全嘶啞。

“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別怪我不給你倆留情。”她冷笑著,咬牙切齒道,“她不是千方百計想做二奶麼?那就一輩子做二奶吧,就帶著她那個野崽子,一輩子甭想見光!只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不會給你們好日子過!”

“……”

……原來,這就是他的另一種人生。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

良久,雷鈞慢慢站起身。他彎下腰,撿起剛剛跌在地上的扣子,裝進口袋裡,然後走出臥室。

“喂!你去哪兒?!”蘇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雷鈞停住腳步,回頭看看蘇虹,他慘然一笑:“……回去。”

蘇虹愣住,然而轉眼,她就憤憤道:“去吧!找那個狐狸精去!一輩子也別回來!”

迎頭扔過來一個抱枕!

雷鈞拾起抱枕,將它放在沙發上,他又看看把臉埋在被子裡啜泣的蘇虹,微微嘆了口氣,然後走到門口,拉開門。

……

《附錄》

據說切除前額葉腦白質的人會喪失情緒,早期用這種方法來治療精神錯亂,使之減少攻擊性,但同時也會損失思考能力。總之是很殘忍的手術。

唔,忽然覺得我寫恐怖小說也很在行呀~

哦哦,還有,好友給畫了一張蘇虹~相簿地址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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