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7章 傖夫任都尉 群盜集江汀(1)

第7章 傖夫任都尉 群盜集江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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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傖夫任都尉 群盜集江汀(1)

高闢兵自從京城下放到豫章郡做都尉以來,心裡一直就很是煩惱,他沒想過會發配到這個地方來當這個鳥官。他這輩子從未帶過兵,也沒有任何實際的基層吏治經驗,只不過由於家族的蔭庀才得以封侯。雖然他從小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論語》、《孝經》都背得爛熟,可那都是被動的,他自身並不喜歡。長大以後,他對官宦子弟爭著當中郎、侍郎、郎中這樣的官職也簡直毫無興趣。可是大漢的規矩,有多少大吏不是出身於郎官這種宮廷侍從之臣的呢?當然,也有另外一條路,那是從最基層的小吏幹起,經過多年的辛苦,累積功勞升遷,多次考核為優等,就可以被朝廷任命試守32“劇郡”33。如果仍舊合格,就有可能當上京兆尹,然後一直升到九卿,再升到御史大夫,最後甚至封侯拜相了。可是高闢兵從生下來起就沒有這興致。他現在還不到三十歲,可是體態肥碩臃腫,平生唯一的愛好就是下廚房做飯菜吃。他對一些高尚的事務,比如當官發財絲毫不感興趣,可是對吃喝這套卻興趣盎然,有時他還會引用《論語》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來為自己辯護。既然大漢的詔書都喜歡引經據典,來證明自己的正確,他為什麼不可以呢?他可以一整天在廚房裡鼓搗吃的喝的,家裡的廚子都被他趕跑了,就這樣,他把自己養得豐滿白嫩。但同時,也引起了他同母異父妹妹史次倩的無比蔑視。

史次倩在十六歲那年嫁給皇太子劉據,被封為“良娣”34。本來也不是太子的正妻,可是因為她第二年就生了兒子,皇帝十分高興,特意御臨太子居住的明光宮來看初出生的孫兒,並親自賜名為劉進。那是希望這個孩子能日漸進步的意思,明擺著,以後的皇位終究會傳給他。母因子貴,這史次倩立刻就被扶正,當上了太子的正妃。她的家族也就馬上興旺發達起來了,一下子有四、五個兄弟得到蔭庀,當上了郎官侍從。他們的名字一古腦登入在郎中令掌管的皇族名冊上,可以自由出入未央宮和長樂宮。

高闢兵是史次倩的母親和前夫生的兒子。他們的母親大名貞君,小名叫細兒,家族早年從魯國遷居到長陵,她年輕時長得很漂亮,早早就被長陵的高氏看上了。高氏是從齊國遷來的大族,家產鉅萬。他們派人來求親,細兒家當然不會拒絕。雖然細兒家本身也不貧窮,可和高氏相比,究竟是小巫見大巫。就這樣,高氏娶得了美女,細兒傍得了巨室,皆大歡喜,雙方都算得心滿意足了。

細兒出嫁後也時常回孃家,她和母親相處特別融洽,有一天母女兩個商量一起去逛長安城,在長安的廚城門外看到一個乞丐,正百無聊賴地坐在城牆腳下晒太陽。時值春日,韶光駘蕩,空氣裡都帶著芬芳的氣息。那個乞丐的頭頂上,青色的細柳如線,不時地拂著他蓬亂而髒的頭頂,他也一直埋頭專心致志地捉著蝨子。細兒經過他面前,丟過幾枚五銖的銅錢,聲調沉悶地落在他的木碗裡。那乞丐好像被吵醒了好夢,猛地抬起頭,一瞥之下,眼睛突然發直了。這老丐滿面皺紋,嘴巴張得老大,良久都沒有閉攏。細兒心裡暗暗好笑,難道自己是這般的美貌,連這麼個乞丐都為此神不守舍,乃至生起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良好心情麼?一般的乞丐由於生活的困頓,關注女人的那根神經幾乎都是麻木的。細兒這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對母親說,阿媼,你看他好生奇怪,竟然這樣看女兒……真是討厭。母親看了看那乞丐,也得意地笑了,說,我們田家的細兒,自小就名揚三輔,五陵的富家少年哪個不神魂顛倒,何況一個乞丐呢!讓他看兩下也沒什麼,掉不了一塊肉去。我們走罷!

那乞丐似乎聽見了這母女倆在車上的對答,也嘎嘎地笑了,他張開缺了幾顆牙齒的大嘴道,阿媼這話說得逆耳,你這個女兒雖然美貌動人,可也未必能讓老夫驚豔啊。別看老夫我現在這麼潦倒,年輕時倒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就像我近年來日日坐在長安城前,來來往往的婦人好女也不知見過多少。長安是天子的行在所,一國的巨都,天下郡國的美女都在此雲集,老夫看來看去都很漠然。你這位女兒之所以讓老夫失態,自然不是這個原因了。

哦,細兒驚訝這老乞丐用詞竟然很文雅,不覺莞爾道,想不到這位老丈如此見多識廣,那麼快說說看,到底怎麼回事?

嗯,那老乞丐撣了撣前襟,目光向著遠處那如緞帶一般的渭水,似乎流露出一縷哀傷,道,金庭玉砌,老夫當年也不是沒踏過的,只可惜這世間的事就是這樣,只算得了別人的成敗,卻算不了自己的命運。

細兒轉首向母親,低聲耳語,這個老乞丐好大的口氣,開口閉口就是老夫,倒好像是卿大夫出身一般。看他這邋遢猥瑣的樣子,可有半點像富貴過的。

母親這回倒嚴肅了起來,你這孩子可知道什麼?富貴榮華隨運而化,一向沒有萬世享用的道理。她指著那城門,即便這廚城門內的西市,就有多少王侯將相在那裡引頸受戮的?你且聽他講些什麼。說著,她已經下了車,對那乞丐說,老婦的小女無知,請先生不要見怪,明示端的。

老乞丐微微露出喜色,說,你這老媼倒是個明白人。實不相瞞,老夫乃河南郡人,自小拜滎陽留長卿為師,學習相術。後來遊學梁國,得到梁孝王的寵幸,讓我留在宮中,賜給我高爵。再後來梁孝王因為謀發事發,憂慮而死,我們這幫王宮的人也牽連得罪,我被判輸入中都官為鬼薪刑徒。三年刑滿之後,我因為腿在服刑期間受傷,無處可去,想依附大族,做點小職事餬口,卻因為在王國任過職務,按照朝廷的《左官律》,在京城倍受歧視。後來腿傷加重,成了個瘸子,只好在這廚城門外乞討為生了。剛才見到你女兒,的確讓我眼睛一亮。不過我並非驚呆於她的美麗,而是驚呆於她的相貌,豐頤寬額,實在是大貴之相,貴不可言。我年少的時候,遍閱相書,悉心鑽研,如果這次我看錯了,那就不是我錯了,而是這世間的相書都是垃圾,應該全部燒掉了。

細兒的母親疑惑道,先生所言實在讓人驚異,既然自稱令師留長卿以相人有奇驗而名滿天下,我也不得不信。只是她所嫁的長陵高氏,固然早先是齊地的豪族。然近幾十年來,也沒有做官做到二千石以上的,所謂貴不可言,恐怕難以指盼罷。

那老乞丐笑了笑,我還指望田媼當上皇親,到時能依附以度殘生,區區二千石的小官,也值得老夫開口嗎?老夫敢擔保,不出二十年,你女兒一定會當上皇帝的岳母,她生的女兒一定貴不可言。

細兒的母親聽了,滿心歡喜,給了那乞丐一千錢。這次母女倆的長安之遊非常開心。過了一年,細兒生了一個兒子,取名叫高闢兵。她滿心指望下次再生個女兒,以應了那乞丐的預測,卻沒想到,再過得一年,她丈夫卻因病一命嗚呼了。細兒回家時怨恨道,都怪母親你貪圖富貴,將我嫁給高氏,沒想到是個病鬼。你還經常相信那乞丐的昏話,說我將來生個女兒,一定會當皇后。這簡直太莫名其妙了。現在不但沒有富貴,卻落得個做寡婦的悲慘下場,都怪你們沒有眼光。

看到女兒的悲傷痛苦,細兒的母親也有點悔恨,恰巧灞陵的大族子弟史步昌有一天浪遊長陵偶然碰到了細兒,垂涎她的美貌,再打聽知道她新近死了丈夫,心裡好不歡喜,立刻下聘禮,將細兒娶去做了小妾。細兒過去不兩年,果然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叫史曼倩,小女兒叫史次倩。都長得很標緻,尤其是那次倩,十五歲的時候已經美貌異常,比她母親細兒當年尤其風光,豔名甚至傳到皇太子的東宮去了。皇太子立即派人來史家納聘,娶次倩回宮,封為良娣,地位僅次於皇帝給他立的正妃。細兒這才很想念起那乞丐的話,十分感激,派人去廚城門找他,想請回家終身奉養,卻聽說早已經在一個冬天凍死了,心裡慨嘆不已。

次倩嫁給皇太子後,肚子倒也很爭氣,次年就給太子生下了皇太孫劉進,這時皇太子劉據把史氏的很多族人都招進太子宮,封為郎官。只是次倩僅有個姊姊,同產中沒有男性,未免感到遺憾。細兒這時突然想起當年在高家和前夫生的兒子高闢兵,於是請求太子把高闢兵招進宮,拜為中郎或者侍郎。可是高闢兵卻是很不成器。細兒一怒之下,請女兒次倩遊說皇太子,將高闢兵發到下面的郡縣去做個實際管事的官職,以便積勞升遷。這時鄂邑蓋公主比較討皇帝喜歡,她暗暗諷勸丞相和御史大夫,奏請高闢兵為豫章郡都尉,駐南昌縣,掌管豫章郡四十萬張強弩。

次倩聽到這個任命,有點迷惑不解,她不相信這個同母異父的飯桶哥哥有能力擔任那麼重要的官職,甚至連皇太子也感到奇怪,因為他和鄂邑蓋公主不是親同產姐弟,一直是面和心不和的,她為什麼會這麼賣力地替自己安排親戚呢?

高闢兵自來了豫章郡,還是老樣子,天天躲在家裡,幾乎沒有辦過什麼公事。每日仍然是下廚做飯,吃飽喝足了,就躺在庭院的大穀樹底下睡覺。丞屬掾吏們很著急,集體去拜見他,希望他能經常去官署坐曹處理政務。高闢兵光著個膀子,樂呵呵地說,諸位不知道,我這是實行“無為而治”啊。他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胸脯上的肥肉不時地抖動,晶亮的汗水在肉的褶皺之間閃爍遊走,哎,你們豫章怎麼會這麼熱的?他岔開話題了。

掾吏們陪笑道,的確如此,豫章郡地處江南,城裡又有贛水流過,又溼又熱。我們這些下級官員都是本地人,習慣了炎熱。真羨慕都尉君是從長安帝都來的。長安是非常的爽塏罷?

那是,高闢兵笑笑,你們不知道,每次皇帝陛下下詔書,要列侯們到自己的封地上去。那些封地在江南的列侯,無不悲傷嘆氣的。還是長安好啊!他的綠豆眼望著都尉丞,公孫君,你也是在陽陵邑35長大的,應該知道的了。

那個叫公孫都的都尉丞笑道,的確,下吏剛來的時候,也適應不了這裡的燠熱,可是過幾年也就習慣了。都尉君是皇太子的大舅子,住在長安的直城門邊、面向北闕的甲第,下吏曾經求家叔帶下吏去見識見識,可是家叔拒絕了,說下吏讀書太少,性格粗鄙,禮節不修,恐怕惹皇族人笑話。對了,都尉君能來此執掌重職,可見深受皇帝陛下重視,雖然辛苦一些,可是什麼能跟得到皇帝陛下的信任相提並論呢?剛才都尉君說無為而治,非常精闢,可是下吏側聞,皇帝陛下很早以來就愛好儒術,都尉君身為皇親,自小也熟讀《論語》、《孝經》,儒學深厚,皇帝陛下喜歡以經義治國,以《春秋》斷獄,都尉君正好可以施展才華,以便將來躋升公卿的行列。黃老那一套,恐怕已經不合時宜了罷。

高闢兵笑容收斂了,他摸摸自己肥碩的胸脯,隨手一把汗甩出去,險些甩到掾吏們的臉上。他不耐煩地說,《論語》、《孝經》是天下無人不讀的識字課本,哪裡就是什麼專門的儒學了?我若喜歡儒學,難道不早早地去學那《詩經》、《儀禮》,當那清閒的博士,還跑到這荒涼的地方來受罪?諸位不要再說了。無為而治未必就不能治理好一郡,當年文皇帝不就是無為而治,令天下衣食滋殖、蒸蒸日上了嗎?即便是本朝的汲黯,當年擔任東海、淮陽兩郡的太守,天天躲在屋子裡睡覺,公事全部委任丞屬,而年終考核也總在天下郡國前列。況且都尉的職任不比太守,本就不大需要涉足行政方面的事宜,當今天下太平,正是放馬於南山之陽的時候。我們只需要清靜無為就行了。

丞屬們見到高闢兵這樣懶洋洋的,又知道他有很好的背景,任職這個地方不過是做個樣子,撈取點升職的資本,於是怏怏地一鬨而散,都懶得理會他了。任由他關上門,在樹蔭下喜滋滋地晾那一身肥肉。公孫都有些不快,出了里門,他壓低聲音對其他掾吏說,沒想到我們都尉府這樣嚴密的軍事機構,現在每日只看見裊裊炊煙,實在是丟臉之極。讓黔首們看見,真是要笑掉大牙了。再說,這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皇帝陛下怎麼會派這麼個人來掌管衝靈武庫的。

掾吏們憤憤說,他是皇太子妃的大兄,有什麼奇怪。公孫都拈了拈頜下稀疏的鬍鬚,憂慮重重地說,諸君有所不知,近年來皇帝陛下寵愛鉤弋夫人,衛皇后家族早就沒什麼勢力了。皇太子也汲汲自危,天天擔憂自己被廢掉,皇帝陛下怎麼又可能提拔這麼一個懦夫擔任發弩都尉呢?況且,衝靈武庫的安全與否,和我們每個人的責任相關,萬一發生意外,按照《置吏律》,他這個長官固然有罪當斬,我們這些下屬也一個都跑不掉的,恐怕都得為他陪葬了。

掾吏們全都呆在那裡,臉色煞白,嘆道,看來只有我們多費點心了。皇帝陛下近年來律令更換頻繁,的確讓人無所適從。而且用法太峭刻了,當年暴公子36被皇帝陛下任命為繡衣使者,持節來到我們豫章郡,發郡車騎甲士,監臨兩府,把太守、都尉及丞屬十多人全部當場斬首。現在想起來還後怕。真怕皇帝陛下又派一個繡衣使者來,那時候,我們不知道還能否有幸保住頸上這顆吃飯的傢伙。現在梅嶺那邊盜賊聚集有數百人,我們也只能封鎖訊息,不敢讓皇帝陛下知道,唉,都尉丞君,何妨向令族叔公孫君侯打聽一下訊息,探詢皇帝陛下派遣高闢兵來掌管衝靈武庫的用意。

公孫都皺起眉頭,疑問就在這裡,我堂兄公孫敬聲去年因為細事不謹,已經下廷尉獄了。家叔急得要命,曾向皇帝陛下請求,希望能以捕獲陽陵大俠朱安世為堂兄贖罪。皇帝陛下念在家叔是皇后的姐夫面上,答應了家叔的請求。現在家叔佈置家吏,並以丞相府的名義發牒給全國郡縣,逐捕朱安世。皇帝陛下有個期限,如果不能在十月年終考核之前捕獲,我堂兄恐怕性命不保。說起來這新來的都尉也跟我有點七彎八拐的姻親關係,家叔曾提起,皇帝陛下對家叔的政績並不滿意,對皇后和太子也很冷淡,本來應該下詔書褫奪他的印綬才對,可為什麼非但沒那樣幹,反而提拔和家叔有關的人擔任重要職位呢。你們想,如果在天下大亂的時候,無論什麼人,能握有衝靈武庫的強弩利兵,那都是十分可怕的。

掾吏們又七嘴八舌地交談了一會,好奇地問,這朱安世到底犯了什麼事情,竟讓皇帝陛下也這麼不安心,甚至要不惜委曲律令去答應令叔的要求。

公孫都嘆了口氣,這朱安世是名震長安城以及整個三輔地區的大俠,我很小的時候就就聽說過他的大名了。據說此人不但武功非常高強,而且對幫助困窘的黔首相當熱心,因此有一幫五陵惡少年仰慕他,爭相為他賣命。如果他想殺一個人,根本不用吩咐,那些惡少年會及時斬了那個人的首級,而且也不向他表白。惡少年們這樣做,倒是挺有意思的。似乎他們並不想顯示幫忙殺人是在討好朱安世,相反,他們認為這樣的不留姓名是理所當然的,如果幫了對方又去向對方邀寵,倒顯得品德有虧,十分可鄙了。他的聲名達到極至的時候,連朝廷卿相都相互吹噓自己是朱安世的朋友,雖然朱安世只是個布衣,爵位還不到公乘,可是王侯們倒爭相來巴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