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射天狼 第三十三節 黑海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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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射天狼 第三十三節 黑海岸邊
草原上的風越來越大,將那些深及膝蓋的青草吹出一陣一陣的綠色波浪。
不遠處的河裡,也泛起陣陣漣漪,河裡白色的浪花與岸上那綠色的波浪交匯在一起。
河的北岸,遠遠的騰起許多黑煙,那狂暴的風也沒能將其吹散。
一陣又一陣的隆隆聲從那裡傳來,隨著風被帶到了河的南岸。
在河的南岸不遠處,矗立著一座龐大的兵營,而在這座兵營的前方,緊臨著河岸的地方,則是一組密集的陣地,陣地前方那生鏽的鐵絲網,鐵絲網後的那長長的戰壕,還有那士兵們手中黑洞洞的槍口,這所有的一切都讓人感到異常壓抑和緊張。
戰壕中計程車兵目不轉睛的盯著河對岸的一舉一動,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在長長的戰壕中,每隔一段距離,便架設著一挺水冷機關槍,一些手持步槍計程車兵簇擁在機關槍的附近,保護著機關槍正副射手的安全。
在戰壕的後邊不遠處,則是一些散兵坑,每一個散兵坑中都擺放著一門架設好的迫擊炮,炮手就蹲在迫擊炮的旁邊,緊張的注視著河對岸的動靜,他們的身邊,放著已經被開啟的炮彈箱,裡面的炮彈擺放的整整齊齊。
這裡是林清華的中軍大營,同時也是他的指揮部,每一個必要的命令都由這裡發出,並被很快的送到河北岸的前線。
當從朋楚克的嘴裡知道“雅利安聖教”軍隊可能已經抵達烏克蘭草原的訊息後,林清華立刻改變了自己原定的行軍計劃。
按照他原先的計劃,在抵達烏拉爾河東岸之後,他將派遣一支北線部隊,向北行軍,前往烏拉爾河的上游地區,也就是烏拉爾山的西部一帶,這支部隊的使命很簡單,那就是擊敗那裡的可能敵人,並在合適的地點建立營寨和居民點,而且立刻動手,用攜帶去的工具和材料,在那裡修建兩座大型堡壘,為今後戰略計劃的實施做準備。
林清華本來是打算留在烏拉爾河東岸等待那支北線部隊的訊息的,但現在他卻不能再等了,他立刻下令將大軍分為兩支,一支為前鋒,而另一支則作為輜重隊和後衛,跟隨前鋒而行,同時他還派出騎兵,向陳唯一率領的北線部隊通報最新的情報和自己的動向。
前鋒部隊行進速度很快,因為林清華知道,在這個時候,必須分秒必爭,若想順利的建立戰略緩衝地帶,就必須搶在對手之前佔領重要的戰略要地,扼住對手東進通道。
在朋楚克的引導下,中國部隊很快就躍過烏拉爾河與伏爾加河之間的廣闊草原地帶,並沿著頓河向西南方快速推進,直到遇到了敵人。
中國軍隊的前鋒部隊是在頓河靠近黑海的入海口附近遇到“雅利安聖教”的軍隊的,因為就在這個地方,在離頓河入海口不遠的河的北岸,緊挨著烏克蘭東部的一小片丘陵地帶,“雅利安聖教”的軍隊正在這裡修建一座大型的要塞。
這座要塞本來是奧斯曼帝國位於黑海以北的前哨基地,當“雅利安聖教”與奧斯曼帝國正式結盟之後,“雅利安聖教”便開始打起了這裡的主意,不過,由於奧斯曼帝國的素丹並不是傻子,他也知道控制住這裡的重要性,因此,開始時並沒有將這裡交給“雅利安聖教”管理。
但後來形勢起了變化,由於波蘭的殘餘軍隊被攆到了烏克蘭一帶,因此,本來就對這裡控制薄弱的奧斯曼帝國軍隊立刻陷入混亂與驚恐之中,他們中的精銳部隊早就被調到了帝國的東部邊境地區,去抵抗波斯人,並援助陷入絕境的烏茲別克汗國,因此,現在的這裡立刻變得異常空虛,面對著波蘭軍隊的猛攻,這座扼守頓河入海口的城堡頓時變得亟亟可危。
“雅利安聖教”追兵的到來解除了奧斯曼帝國前線軍隊的危局,他們消滅了圍攻城堡的波蘭殘餘部隊,並順利的佔領了附近地區。
在“雅利安聖教”接下來的威逼利誘下,奧斯曼帝國的素丹不得不將這座城堡讓出去,以便換取“雅利安聖教”更多的援助。
當中國軍隊的前鋒部隊在河的南岸發現“雅利安聖教”軍隊的偵察警戒部隊的時候,“雅利安聖教”的指揮官也得到了一支規模龐大的東方軍隊到來的訊息,於是,遭遇戰不可避免的爆發了。
參加這場戰役的一共有四支軍隊,唱主角的是中國鎮虜軍主力部隊和“雅利安聖教”守衛部隊,而唱配角的則分別是漠西蒙古土爾扈特部的騎兵和“雅利安聖教”的盟友奧斯曼帝國的軍隊。
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這場逐步升級的遭遇戰中,誰更有勇氣,誰更有決心,誰的勝算就會更大,誰就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戰鬥的第一槍是在五天前打響的,無人知道是誰開了這第一槍,但是,戰鬥從一開始就異常的激烈。
鎮虜軍的參戰兵力最開始為八萬人,後來逐步增加到了十二萬人,此外還有少量民兵部隊提供後勤、偵察與警戒支援。
而他們的對手,“雅利安聖教”的守衛部隊則為九萬人,而且從一開始,他們就投入了全部兵力,試圖一舉將渡過河的中國前鋒部隊壓回頓河的南岸,而與他們同時向中國軍隊發動進攻的則是奧斯曼帝國留守部隊兩萬人。
前三天的戰鬥最為激烈,由於中國前鋒部隊倉促渡河,搶建浮橋,因此,沒有來得及修建堅固的工事,因而最開始時傷亡較大,而且一直被壓縮到了河岸附近,若非仗著機關槍與野戰炮的強大火力,恐怕已退回河的南岸。
在得到隨後而來的大量中國軍隊的增援後,中國軍隊便由防禦轉入進攻,他們分出一支部隊繞開敵人正面工事,從側翼進行佯攻,隨後,守衛在河邊簡易陣地的中國軍隊同時出擊,向正面敵人發動猛烈進攻。
進攻只持續了一天,戰局就發生重大變化,由於中國軍隊武器裝備效能優於“雅利安聖教”的軍隊,再加上有蒙古騎兵的側翼掩護,因此,順利的突破了“雅利安聖教”軍隊的第一道防線,將其趕到了第二道防線上。
從這一天開始,攻守雙方轉變了角色,中國軍隊成為攻擊方,而“雅利安聖教”軍隊則成為了防守方,雙方在城堡外圍的第二道工事附近又展開一場慘烈的拉鋸戰。
*****************林清華站在帳篷外,用千里鏡觀察著河對岸的動靜,雖然他看不見那遠處的戰場,不過卻可以聽到那隆隆不絕的炮聲。
幾名副官模樣的人站在他的身邊,也用千里鏡觀察著對岸的動靜。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幾名騎士由遠及近奔來,守衛在轅門附近的衛兵並沒有阻攔他們,因為他們已看出,這些騎士正是林清華等待已久的通訊兵。
通訊兵們奔到林清華帳篷附近才勒住**那高大的頓河馬,他們跳下戰馬,飛快的奔到林清華跟前,並將一個皮包遞給了他。
開啟皮包,取出情報,林清華迅速的掃了幾眼,隨即立刻轉身走入帳篷,來到了帳篷裡掛著的那幅巨大的地圖前。
看了一會兒地圖,他轉過身,對那幾名跟進來的副官說道:“根據南邊偵察部隊傳來的訊息,他們在南邊兩百里以內沒有發現較大規模的奧斯曼軍隊,也就是說,那裡沒有能夠威脅我們的軍隊。”
一名副官說道:“那就是說,我們可以將預備隊調過河去了?”林清華點點頭,說道:“是的,而且我們馬上就把預備隊調過去,甚至可以將南邊陣地的部隊也調一部分過河。
因為兩百里內沒有象樣的奧斯曼軍隊,也就是說,假如我們能夠在兩天內拿下要塞和城堡的話,那麼就可以不必考慮背後的敵人。
據哈斯木前些年派到北高加索一帶的細作報告,當地有很多不同的族群和部落,喬治亞人、亞美尼亞人,他們都是奧斯曼帝國的敵人,奧斯曼帝國的勢力範圍僅僅侷限於黑海東北部一帶,這樣看來,我們不必太過擔心南方有什麼大的威脅。
只要我們拿下這個要塞,就能順利的控制住這裡,以後的發展就方便多了。”
林清華將那些情報又看了幾眼,隨後命令那名副官道:“傳令!命令朱敢與張夠膽部同時出擊,一定要在今天天黑之前拿下敵人的第二道防線!並在明天天亮之前做好攻擊城堡的準備!”***************天空依然是一片灰濛濛的,在屋子裡,如果不點蠟燭的話,恐怕無法看清楚碗裡的食物。
不過,在這些破衣爛衫的囚犯們看來,點不點蠟燭是不重要的,重要是是如何在監工將牢房的門開啟之前,將分到自己碗裡的食物,或者說是象食物的東西全部塞進嘴裡。
小小的牢房裡擠滿了人,雖然他們剛才還躺在地上,但是短短几個小時的“休息”並不能恢復他們那一直處於勞累狀態中的軀體,所有的人都混身痠軟,若不是為了吃上一些食物的話,恐怕沒人願意坐起來。
牢房上只開了一個小小的窗戶,窗戶與牢門一樣,鑲嵌著粗大的鐵條,將裡面的人與外面的世界隔開。
在窗戶的正下方,也坐著一個囚犯,他身上穿著的衣服與其他囚犯一樣,身體也同樣瘦骨嶙峋,只不過,他的容貌卻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因為他是一個黃面板、黑頭髮、黑眼睛的東方人。
他就是冒襄,曾經的那個江南才子。
現在的冒襄已經完全變了個人,他的身上再也看不到過去的那種風流倜儻的影子了,也許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此時的這個衣衫破爛、頭髮亂的象個鳥窩、身上不停的散發著臭氣的人肯定是個乞丐,而絕不會想到他曾經是個出口成章的江南才子。
冒襄已經記不得自己在勞工營中呆了多久了,也許五年,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他弄不清楚,他現在唯一知道的是,自己的身體也象意志一樣,快要垮了,雖然他不停的在心裡告誡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活著回家,去與自己的親人團聚,可是,繁重的勞動,惡劣的飲食,危險的旅程,這些就象是貪婪的吸取靈魂的惡魔一樣,幾乎抽乾了他的一切,精神、肉體、智慧,以及人的尊嚴。
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幹出一些自己以前非常厭惡的事情,比如說,從死人身上剝下用以保暖的衣服,為了從監工或者看守那裡弄來一個發黴的麵包,他甚至可以低三下四的為那些人擦靴子,而且為了弄到吃的,他不惜與同牢房的難友反目,而反目的原因可能僅僅是因為半隻已剝了皮的老鼠。
由於他是東方人,因此,在這個到處都是白面板人種的勞工營裡,他並不是很受歡迎,畢竟,這裡的人唯一的生活目的就是活下去,而不是照顧別的種族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冒襄只能依靠自己,雖然他也曾交了幾個異族朋友,不過,那些朋友最終還是一個接一個的離他而去,惡劣的生活環境奪走了他們的生命,也奪走了冒襄的希望。
現在的冒襄已經失去了希望,他現在唯一的目的也只是活下去,為了活而活,雖然偶爾在他的腦子中會浮現出諸如“為何我還死不了”這樣的古怪念頭,可是終究沒有仔細的思考下去,因為他沒有時間思考,也沒有精力思考,現在的他已經完全成為了一部勞動機器,用自己的血汗為別人搭建享樂的東西。
冒襄將那碗裡放著的黑糊糊的東西胡亂的塞進嘴裡,來不及品嚐味道,便已嚥了下去。
他扔下破木碗,將身子向後靠在潮溼的牆壁上,閉上疲憊的眼睛,腦子中一片空白。
一陣祈禱的聲音從旁邊的牢房傳進了冒襄的耳朵裡,他慢慢的睜開眼睛,仔細的傾聽著那個熟悉的聲音。
“是安文思神甫。”
冒襄心中念道。
自從在奧地利與安文思神甫失散以後,冒襄就沒有見過他,直到前幾天,從西邊又運過來一批勞工,冒襄才在工地上見到了同樣邋遢不堪的安文思神甫。
兩人忽然見到了自己的熟人,都非常的意外,經過斷斷續續的交談,冒襄終於弄明白了那天被抓時的真相,同時也知道了安文思神甫這些年裡所遭遇的坎坷。
同病相憐,兩人都很珍惜在一起勞動的機會,雖然這種機會並不多。
由於冒襄是和猶太人關在一起,而安文思神甫則是與其他的天主教、新教的神職人員關在一起,因此,他們在工地上見面的機會不多,雖然兩人的牢房也靠得很近,可是卻沒有多少說話的機會。
聽到旁邊傳來的祈禱聲,冒襄所在的這間牢房也開始了祈禱,不過,由於這裡沒有猶太教神職人員,因此這裡的祈禱聲並不整齊。
但冒襄知道,這些人全部都是誠心誠意的,因為他們無人不象自己一樣渴望著救世主的降臨,將自己從災難與恐怖的深淵中拯救出去,去往天國的彼岸。
冒襄並沒有祈禱神仙的幫助,此時,他心中唯一想念的是他的妻子。
“長輩們還好嗎?小宛她還好嗎?孩子們還好嗎?家鄉如今怎麼樣了?”混亂的腦子裡塞著各種混亂的念頭,讓冒襄心中煩悶不已。
“桄榔————”那緊閉著的牢門被重重的踢開。
“出來!全部出來!”看守與監工同時向著牢房裡面高聲喊著。
冒襄下意識的扶著牆站起身,象一具殭屍一般,跟在難友的身後,一步三搖的向牢房外面踱去。
太陽還沒有出來,不過,天已經亮了些了,周圍的景物已經可以看清楚了。
冒襄搖搖晃晃的走到牢房外邊,與那些難友們擠在了同一個隊伍裡。
雖然冒襄的德語說的並不好,不過還是能夠聽懂那監工的話的。
“今天繼續維修工作,你們將負責維修要塞西邊的城牆。
這可是我給你們爭取來的難得機會,你們要好好表現,要知道,西邊城牆損壞的並不嚴重,再加上昨天夜裡維修隊的努力,已經修得差不多了,你們今天的工作很輕鬆!”聽著監工的話,冒襄心中一片枯澀,他知道,他們這一隊之所以能夠在昨天晚上休息兩個時辰,完全是因為城外的軍隊停止了炮擊的緣故,否則的話,他們恐怕還要繼續在那城牆上冒著炮火修理城垛和碉堡,並在要塞外圍挖掘戰壕,搶運彈藥。
“呼————”一個聲音從東邊天空中傳了過來。
“炮擊!”那名站在監工身邊的看守驚慌的大聲喊叫起來,並立刻趴到了地上,手腳則不停的顫抖著。
不等那監工反應過來,冒襄已先他一步趴到了地上,因為他知道,在炮擊的時候,與其到處亂跑,不如就地趴下,能不能活下來就看自己的運氣了,這種保護自己的方法是他從看守那裡學過來的,雖然不是十分好看,但卻非常有效。
監工終於也反應過來,猛的向地上撲去,但不等他落地,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一陣強烈的衝擊波便夾帶著碎木片和破磚頭飛了過來。
“當————”那沒有上鎖的牢門正好被一個巨大的石頭擊中,發出刺耳的響聲,並被猛的向後撞去,重重的撞在了其後的牆壁上。
“喀喇————”一根巨大的木頭飛了過來,正好砸在牢房邊的一輛裝滿草料的四輪馬車上,將馬車的擋板砸得稀爛。
冒襄用雙臂緊緊的護著腦袋,任憑那細碎的木片和石塊砸在身上。
過了一會兒,這裡又平靜下來,監工緊張的抬起頭,四處張望片刻,隨即站起身子,輕蔑的看了眼仍舊臉朝下趴在地上的看守,隨即轉頭望著那些同樣趴在地上的囚犯勞工們,口中呵斥道:“都給我起來!馬上跑到西城牆上去!我數到三,誰再趴在那裡,我立刻宰了他!”說完這句話,他已將腰間的刀和手槍取了出來,左手持槍,右手提刀,惡狠狠的盯著那些囚犯。
“噌————”那名趴在地上的看守立刻蹦了起來,緊張的看著身邊的那名監工,當發現他好象不是在說自己時,才長長的舒了口氣。
冒襄識趣的站起身,跟著那一隊如同行屍走肉般的隊伍,走向西邊。
“呼————”又是幾個同樣驚心的聲音從天空傳來。
“快跑!都給我快跑!”監工嚎叫起來。
囚犯們立刻跑了起來,因為他們也知道,圍城大軍試射的炮彈是不長眼睛的,在炸死很多“雅利安聖教”計程車兵和軍官的同時,也會炸死不少的囚犯。
“轟隆————”離冒襄他們不到十丈外的右邊,一顆重型炮彈落到了地上,在鑽入地下數尺後,便猛的爆炸,彈片夾雜著泥土飛向四面八方。
“嗖————”一塊彈片帶著呼嘯聲,緊貼著冒襄的臉飛了過去。
“噢————”冒襄捂著臉彎下腰,雖然彈片沒有擊中他,可是那彈片夾帶著的氣流仍舊讓他的臉部異常難受。
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們紛紛或趴或蹲,總之沒有人再向前走。
“快起來!繼續跑!”那監工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喊著。
監工揮動長刀,一刀砍死一名腿部受傷的囚犯,並將他的人頭砍了下來,用腳踢到一邊,口中叱罵道:“這就是偷懶的下場!都給我站起來!”當眾人站起身,又有幾顆炮彈落在遠處,不過,從炮彈的落點來看,圍城大軍的炮兵正在調節大炮的射程,因為那些炮彈的炸點都是向後退卻的,當退到城牆附近時,炮彈就沒有再飛過來。
更加猛烈的炮火襲向城牆,將那些厚實的城牆炸得面目全非,城牆上那眾多的碉堡也一座接一座的被掀飛。
冒襄他們奔上西城牆,隨即開始修理殘破的城牆。
讓他們感到慶幸的是,今天的炮火只集中到了東城和南城一帶,西城與北城卻是一片安靜。
但冒襄他們並沒有在這裡呆多久,當守軍發現了圍城大軍的主攻方向後,他們立刻將更多的勞工隊召到了南城和東城,命令他們冒著猛烈的炮火修理損壞的城牆、碉堡和工事,並搶運彈藥到城外的陣地上去。
今天的炮火很猛烈,看起來圍城大軍已經下定決心要在今天破城了。
在監工和士兵們的逼迫下,勞工隊被一隊又一隊的派上城牆,但不等他們接近損壞的城牆附近,就已被猛烈的炮火掀飛,或者落到了城外,或者飛回了城內,血肉模糊的殘肢碎片和城牆的石頭一同砸向城內的那些驚慌失措的人。
冒襄現在的工作是負責從彈藥庫向城內炮兵陣地上運送炮彈,雖然他並不知道那種大炮的名字叫“重型迫擊炮”,可是他卻知道,這種大炮的射擊速度遠比紅衣大炮要快,而且炮彈的射程也更遠,威力更強。
看起來城牆所面臨的威脅更大,因此,冒襄他們這一隊勞工很快就被士兵的刺刀逼上了城牆。
冒襄扛著一個彈藥箱跑進一個碉堡,幾個士兵從他手中搶過那個彈藥箱,並將其開啟,從中拿出幾個圓形彈鼓。
冒襄這才知道,自己剛才抱著的箱子中裝的是機關槍子彈。
對於這些“雅利安聖教”的武器,冒襄也是多少了解一點兒的,畢竟他也跟隨著軍隊跑了很多地方,參加了不少戰役,親眼目睹了這支邪惡力量的武器進步。
從最開始的步槍,但現在的手搖機關槍,這些武器成為了他們掠奪財富和奴隸的最重要的幫凶,沒有這些,也許他們不會如此猖狂。
那幾名士兵提著彈鼓跑回碉堡前部,並將彈鼓插入機關槍上方的供彈口,隨後一名士兵便抓著機關槍後部的一個手柄,拼命的搖動起來。
手搖轉管機關槍那奇特的聲音響了起來,“噠噠噠……”的聲音讓人心慌。
但那支機關槍沒響多久,就停止了嚎叫,那名操縱機關槍的槍手捂著腦袋,慘叫著向後倒去,幾聲“嗖嗖”的聲音在冒襄腦袋附近響起。
冒襄蹲下身子,然後就聽到了一陣從城外傳來的噠噠聲,這種噠噠聲更為響亮,也更為急促。
另外幾名碉堡裡計程車兵也蹲下身子,口中大聲喊叫著,隨後一人跑到冒襄身邊,又踢又打的將他從地上扯起來,並推出碉堡。
冒襄知道,那人是讓自己再去拿彈藥,他茫然的向前跑去,順著那長長的城牆,繞過一個又一個的碉堡,向登城梯奔去。
“轟隆————”一顆炮彈落在了冒襄前方不遠處,並立刻爆炸了,強大的氣浪將冒襄整個人掀了起來,飛向半空。
冒襄驚恐的揮舞著雙臂,嘴裡想喊,但卻發不出聲音,在飛起來後,他能看見那城牆外的陣地,陣地顯然已經被圍城大軍突破了,大量士兵從更遠的地方吶喊著衝了過來,戰壕中的白刃戰已經全面展開。
在重力的作用下,冒襄重重的落向城牆內側的地面,弧形的拋物線的終點正好是一輛裝滿草料的馬車,落在那輛馬車上的冒襄立刻昏了過去。
**************當冒襄醒來之後,他發現自己的耳朵好象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刺鼻的硝煙味道還在拼命的鑽進人的鼻孔。
渾身痠痛不已,冒襄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好象已經全斷了,只剩下腦袋還能轉動了。
“死了嗎?” 冒襄心中忽然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家中長輩那慈祥的面容,妻子董小宛那豔麗的臉龐,孩子那歡樂的笑聲,種種往事閃電般的在他的腦子裡回放。
仰面朝天的冒襄靜靜的躺在馬車那高高的草料堆上,一動也不動,他看著那湛藍的天空,還有那素棉似的白雲,心中一片空寂,彷彿一個已經入定的高僧,頓悟了萬事皆空的真諦。
“嗡————”耳朵裡一陣讓人有些難受的耳鳴聲響起。
冒襄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緊接著,他忽然發現,自己又能聽見聲音了。
一種熟悉的聲音傳來,讓冒襄的心中忽然覺得無限的親切,但他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來那到底是為什麼,直到一陣歌聲傳來,才讓他恍然大悟。
“……心似黃河……”一個低沉的男聲唱著這首熟悉的戰歌,彷彿將他又帶回了那場揚子江大戰的戰場上。
冒襄一個激靈,心中已然明瞭,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他一下子坐了起來,並轉頭向那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卻見一群騎士正騎著高大的戰馬,向著這邊緩緩走來,而唱歌的就是他們其中一個人,其他的人則圍著那人,口中發出一陣鬨笑。
“沒錯,這些人是……!”看著那些人的面孔,冒襄努力的安定自己的心神。
片刻之後,他用盡全身力氣揮動雙手,口中則喊道:“……我……在……”這時他才發現,由於自己長年不用漢話說話,因此已經無法利索的使用漢話了。
幸好那些人中有幾人看到了他,於是催馬奔了過來。
他們來到馬車邊,抬起頭,看著那正坐在草料堆上的冒襄。
一名騎士看了看冒襄的黑色頭髮,問道:“你是蒙古人?”冒襄愣在那裡,傻傻的看著那騎士,直到那人又重複了一遍問話,他才結結巴巴的說道:“……我……我是漢……漢人……”聽到冒襄說話,那群騎士頓時覺得驚訝萬分,為首那人詫異的問道:“你是漢人?你怎麼也在這裡?也是奴隸嗎?”但冒襄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他掃視了一眼四周,只見在這個巨大的城裡,那些碉堡已經多數倒塌,殘垣斷壁還在不停的冒著煙,到處都是押解著俘虜向城外走去計程車兵,而他們身上穿著的軍服則與面前的這些騎兵一模一樣,很明顯,這個城市已經被圍城大軍攻克了,而自己也許終於可以脫離苦海了。
“我……我……” 冒襄激動的從牙齒縫裡擠出了兩個字,但隨後就無法說出任何話來了,因為他已經激動的再次昏了過去。
當冒襄再次醒過來後,他驚奇的發現,自己身上正蓋著條軍毯,而此刻的自己並不是躺在馬車的草料堆上,在他的身子下分明墊著席子。
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臉,感覺到了疼痛,他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正當他興奮的在帳篷裡四下觀望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快去告訴元帥,就說人已經醒了。”
他順著聲音望去,卻見一個身穿白色大褂子的人正站在他的床頭,低下頭看著自己。
“我……我在哪裡?” 冒襄發現自己的語言能力好象恢復了一點兒。
那人笑著說道:“你在鎮虜軍的野戰醫院裡。”
“野戰醫院?”對於這個即新鮮又陌生的名詞,冒襄只覺得有些熟悉,但又實在想不起在哪裡聽到過。
“你現在餓不餓?”那人繼續微笑著問道。
冒襄連忙點了點頭。
那人轉身走出帳篷,片刻之後,便端來一碗熱粥。
他將粥放在床頭的一個小櫃子上,隨後幫助冒襄從**坐了起來。
此時冒襄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光著身子,而且身上那些潰爛的傷口也已經被包紮了起來,身上的臭味兒也不見了。
“我……我的衣服……” 冒襄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喃喃說道。
不等那人回答,帳篷口卻響起一個聲音:“別想著你的衣服了!早就被人一把火燒掉了!哈哈!”隨著聲音,一個人影閃進了帳篷,來人大約四十多歲,下巴上的那一撮小鬍子格外的讓人感到親切,在他的手上,還提著一套軍服。
“你……你是……” 冒襄只覺得此人很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那穿白色大褂的人與那來人交談幾句,隨後便走出了帳篷,帳篷裡就只剩下了兩個人。
那來人笑著走到冒襄床邊,把軍服放在冒襄的腳邊,說道:“這才是你的新衣服,想穿就穿上吧。”
那人看著冒襄的疑惑眼神,笑道:“怎麼?不認識我了?哈哈!我可還記得你呢!還記得你的小宛親手做的點心。”
“你是……林……林……” 冒襄終於想起了此人,但卻忽然又發現自己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
“我是林清華。”
那人笑著從旁邊搬過一把椅子,坐在床頭,並將那碗放在櫃子上的粥端了起來,遞到冒襄眼前,說道:“這碗藥粥是軍醫官根據你的身體狀況專門給你熬的,裡面有些補藥,對你有好處。”
冒襄接過粥,只略微一猶豫,便開始狼吞虎嚥起來,片刻之間便將那粥喝了個精光。
見冒襄似乎還想要粥喝,林清華一邊接過空碗,一邊解釋道:“你餓了太長時間,不能一下子吃飽,必須慢慢調養些日子,然後才可以恢復正常飲食。
所以說,你必須再忍飢挨餓幾天。”
冒襄不再堅持,他閉上眼睛略微沉思一番,隨即睜開眼睛,問道:“如今是哪一年?”林清華說道:“是共和紀年2506年。”
冒襄非常奇怪,問道:“這是什麼年號?”林清華簡單的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以及此次西征的軍事行動講述了一遍,讓冒襄有了個大概的印象。
聽完林清華的講述,冒襄點點頭,說道:“大明天怒人怨,氣數已盡,怨不得別人,這江山由元帥來坐正是人心所向。”
林清華微微一笑,說道:“不談這些了,這些年裡你是吃了不少苦頭啊!我已經聽安文思神甫說了,真沒想到你的經歷這麼奇特,真可算得上是世上罕見了。”
冒襄很驚訝,問道:“安文思神甫也被你們找到了?”林清華點點頭,說道:“現在他正在安撫那些被救出來的人,說晚上來看你。”
冒襄問道:“一共救出來多少人?”林清華道:“還不清楚,正在清點。”
說到這裡,他回過頭去,向帳篷外喊道:“去,向趙副官傳令,就說我需要詳細的清單,讓他們加快清點速度,放下手裡的其它事情,儘快完成這個工作。”
林清華轉回頭,對冒襄說道:“你先在我這裡好好休息幾天,等身體復原些了,我馬上送你回去,你的小宛還在苦苦的等你呢!”冒襄感嘆道:“真沒想到,一分別竟然這麼多年,我愧對家人……”林清華伸手拍了拍冒襄的肩膀,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好好休息吧。”
冒襄一把抓住林清華的手,急切的說道:“不!沒有過去!歐洲的邪惡教派還在肆虐,在西邊,有更多的人還在受苦,我們必須把他們也救出來!”林清華微微一愣,不知該怎樣回答才好,沉思片刻,方才說道:“這個事情以後再說,你現在只需好好修養就行了。”
他幫助冒襄躺下,替他蓋好軍毯,待冒襄安穩的入睡,他才走出帳篷。
一名副官奔跑過來,交給林清華一份清單,並說道:“已經清點完畢,此次一共救出七萬三千九百一十二人,其中八成為壯年,不過身體都虛弱的很,幸虧土爾扈特人送來了些糧食和帳篷,不然的話還真沒辦法安置他們。”
林清華拉著副官走前幾步,離開了冒襄的那間帳篷。
他問道:“戰果清點的怎麼樣了?”副官道:“詳細情況還在清點,不過據估計,我軍傷亡超過三萬人,而敵軍傷亡更重。”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一隊騎士正奔向野戰醫院。
待那隊騎士來到醫院內,便紛紛翻身下馬,其中一人將韁繩交給另一名騎士,隨即走到林清華跟前。
那人向林清華敬禮,隨後說道:“元帥,西逃之敵已被消滅,所有殘餘敵軍已經全部肅清!”林清華回禮,隨後走上前,說道:“劉赫將軍果然行動迅速!”這人正是鎮虜軍中將劉赫,他放下手臂,謙虛道:“全仗元帥指揮有方,將士用命,我是沒有什麼功勞的。”
林清華知道此人性格,便不再誇讚,而是馬上轉移了話題,問道:“奧斯曼帝國的那些軍隊怎麼樣了?也消滅了嗎?”劉赫道:“是的,其中有部分試圖登船逃走,但我軍炮兵一通亂炮,就將其送進了海里餵魚。”
林清華見劉赫左手臂上包著繃帶,便道:“你的傷勢怎樣?聽說傷得不輕。”
劉赫得意的晃了晃左手臂,隨後說道:“沒什麼,一顆流彈而已,彈頭已經取出,只是傷了些皮肉,不礙事。”
他生怕林清華再追究下去,急忙將林清華的注意力轉移開,說道:“這座堡壘尚算完整,是否立即修繕?”林清華點點頭,說道:“是的,馬上進行修繕,而且連帶著外圍的防禦工事一起修,最好能夠在五天內完成,而且要修成永備工事。”
劉赫略微有些意外,問道:“怎麼?元帥不打算繼續向西推進了?”林清華略微沉默片刻,嘆道:“我改變主意了,還是按照原定計劃來。
既然現在已經知道了敵人的虛實,那麼就不用再急著前進了,況且這裡位置極佳,進可攻退可守,是個好地方。
而且我剛才得到訊息,北邊的哥薩克人蠢蠢欲動,雖然他們肯定不是我們的對手,不過還是小心為妙,戰線不能拉得太長,保衛後勤線才是最重要的。
現在我們需要好好的休整一番,還要補充些兵力。”
他轉過頭,對身邊那名副官說道:“趙副官,你立刻給哈斯木發報,讓他從河中再抽調至少兩個步兵師來,我需要增援,順便再催促一下肅州堡,讓他們儘快將下一批彈藥和新式鋼盔送來,不能耽誤。”
待趙副官離開,劉赫望著那遠處的草原,望著那高高的矗立在草原上的城堡,忽然問道:“元帥,此城是否該改個名字?”林清華頷首道:“與我想到一塊兒去了,但我還沒有想好。”
劉赫笑笑,說道:“上次元帥將臺灣的那個軍港命名為‘清華港’,那麼為何不將此城命名為‘清華城’呢?”林清華微微一愣,隨即說道:“清華城?喔……不如叫‘清華堡’好了。”
**********已經喧囂了整整一天的草原終於安靜了下來。
槍炮聲幾乎消失了,除了那遙遠的西邊偶爾傳來的幾聲零星槍響之外,再也聽不到戰爭的喧囂,戰役終於結束了。
原本一片蔥綠的草原上現在已經變得滿目瘡痍,到處都是炮彈爆炸所產生的彈坑,到處都佈滿了交戰雙方士兵的屍體,那折斷的槍支甩得到處都是,草叢中灑落的黃銅彈殼在太陽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被鮮血染紅的草原上,有幾匹失去了主人的戰馬正來回奔跑,從它們嘴裡發出的悲哀的嘶鳴印證著戰爭的殘酷。
一隊隊計程車兵、輜重兵和民兵正在草原上展開行動,他們首先將鎮虜軍遺漏在草原上的傷員收集起來,用擔架或者兩輪推車送到後方的野戰醫院去救治,接著便開始安葬鎮虜軍戰死的將士。
墓地一共有兩處,一處安葬鎮虜軍陣亡將士,而另一處則是亂葬崗,那些“雅利安聖教”的戰死者將被埋葬在這裡,以免發生瘟疫。
沒有棺木容身,沒有馬革裹屍,只有那薄薄的軍毯,權且充當著棺木的角色。
中原工場製造的軍毯緊緊的裹在這些同樣來自中原的戰死者的軀體上,隨後被一同埋入那半丈多深的地下,與其一同下葬的還有他們的私人物品和信件。
墓碑也是簡單的,從附近丘陵地區砍伐的木頭被劈成了長五尺、寬四寸的小木條,隨軍的文職人員根據那些從屍體上收集到的銅製身份識別牌,將戰死者的名字、籍貫和他們陣亡的大致日期寫上。
至於那些“雅利安聖教”的戰死者,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
民兵們隨便挖了幾十個巨大的坑,將那些收集來的屍體胡亂的傾倒入坑中,待最底下一層鋪滿後,便蓋上一層薄薄的泥土,隨後再在上面進行著同樣的步驟,直到將大坑填滿。
這裡沒有墓碑,沒有碑文,也沒有墓誌銘,只有一個個低矮的土堆,也許若干年後,人們會忘記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也許對於那些出門踏青的人來說,這裡只是緊挨著鎮虜軍陣亡將士陵園的幾個小山包而已。
為戰友送別的槍聲終於停息,太陽也漸漸落向地平線。
西邊的夕陽格外的紅,血一樣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