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怡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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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怡殤（二）
見著胤禛進入夢鄉，聽晗的眼皮子也終於忍不住的打起架來了，不多時，她也已經漸漸的進入了夢鄉。
再次醒來，已是次日的清晨。 雖不至於日上三竿，卻也已經有些遲了。 所以不用看也知道，胤禛早已不在她的身邊。
聽晗喚來茗玉為自己換上衣服，又隨意的梳了個髮型，便來到了外間，準備正大光明的走人：圓明園九洲清晏的規矩不比宮中不比養心殿嚴格，所以，即便聽晗在這過夜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但一到外間，聽晗便發現，原來胤禛並不在九洲清晏裡。
奇怪了，這一大早的，他會去哪了？聽晗想著，抬眼看了看桌上那有些亂七八糟擺放著的奏摺，心念一動，對著茗玉吩咐道：“咱們先不忙著回去了。 這會你到外頭看著，記住除非皇上回來了，否則，即便是皇后到來，也給我想辦法拖著攔著然後及時告訴我！”
“格格，您這是要做什麼？”茗玉被聽晗的話弄得一頭霧水的樣子，“您還沒用早膳呢！”
“呵呵，我不餓，我這有點事，今兒個就不吃了。 哎呀，你就別管那麼多了。 ”聽晗笑了笑，道：“我自有自己的道理，出去吧。 ”本來是想著要偷偷的帶這些奏摺去她的住處的，可現在看來，不大可能。 這奏摺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還是滿顯眼的呢！還不如趁現在，沒有人在。 好好地清理下先。
“是。 ”茗玉雖有疑惑，卻也不會忤逆聽晗的意思。 見她又出聲下吩咐了，便微一行禮的離開了，走時還不忘帶上了門。
聽晗這才來到了胤禛的辦公桌前，細心的開始為他對奏摺進行分文別類。 老實說，聽晗雖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卻在整理的過程之中赫然發現。 這皇帝，真不是那麼好當的！且不說這奏摺又多內容又雜。 就說其中一些根本就是所謂地瑣碎事也要勞駕胤禛親自處理和查閱，實在是有些……難免又開始心疼起胤禛，聽晗微微的搖了搖頭，才又繼續開始了自己地行動。
好在這活雖然有些累人，但勝在無人打擾，所以約莫到了午飯的時間，聽晗對奏摺的整理已經基本完成了。 但奇怪的是。 胤禛今日竟然尚未回來。
“高公公？”聽晗正疑惑著，門外傳來了茗玉比之平時高了幾百個分貝的聲響，“怎麼就您一個人回來了？皇上呢？”她是在給自己出聲提醒。
“哎呀，咱家是回來幫皇上取……啊，茗玉姑姑，您怎麼在這裡啊？那，那皇貴妃娘娘呢？”高無庸雖說是胤禛身邊的老人，低等的嬪妃見了他還得巴巴地反過來對他恭敬。 可他也是人精了。 他明白胤禛心裡聽晗的位置有多重；自然也明白聽晗心裡茗玉的位置有多重。 所以對茗玉，他素來不敢怠慢了去。
聽晗聞得外面的聲響，尤其是聽到高無庸似乎在找自己，遂趕緊放下手中的奏摺，緩緩的打開了門，“本宮在這呢。 皇上呢？”
“皇貴妃娘娘！皇貴妃娘娘吉祥！您可讓奴才們好找啊！”高無庸見到了聽晗，竟難得的有些激動，“奴才以為您一早就該回您的住處去了，或是去到其他地方去串門了。 哪知，兜轉了半天，您竟還在這裡啊！這倒叫奴才意外了！”
高無庸地話倒是點醒了聽晗，圓明園、九洲清晏的規矩再比宮裡鬆動，也是皇帝的居所。 皇帝即便離開了這，門外的守衛終歸還是在的。 剛只一心想著為胤禛分憂，完全忘記了這點。 現在想來。 即便這些侍衛對胤禛都很忠心。 可若是此事傳了出去，即便後宮沒起什麼風波。 朝臣們沒議論什麼，她也確實不該如此一呆就是一早上！這也難怪高無庸他們會一直找不到她，大概是覺得她不可能犯這樣低階的錯誤，所以沒有派人回來看看吧？看來，她還不夠低調啊！待會可得……
聽晗思及此，不禁有些訕然，忙轉移話題地問道：“呵呵，是本宮疏忽了。 對了，可是皇上要找本宮？”高無庸一直都是直接聽命於胤禛的，若他急著要找聽晗，必是胤禛要找才是。
“回娘娘的話，這回不是皇上要找您，而是奴才擅自做的主！因為，這，這，這怡親王……”高無庸說到這時，竟有些說不下去的樣子。
“十三爺怎麼了？”聽晗聽到他的話，當即急匆匆的問道。 允祥怎麼了？不，不要！！！
高無庸卻打破了聽晗的一絲絲期盼，沉聲殘忍的說道：“十三爺的病又加重了！皇上正對著太醫們大發雷霆，眼見就要，就要……所以奴才斗膽，才想請娘娘去探望下怡親王，然後……”高無庸地話音未落，聽晗已經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口，“還愣著幹什麼？擺駕，怡親王府！”
難怪會一大早就沒有見到胤禛，原來是十三……該死，該是有人要來告訴她的，偏她沒有回去自己地住所……
前往怡親王府的時候，聽晗才赫然發現，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已下起了瓢潑大雨來。 之前，還只是毛毛細雨來著啊！
原本從圓明園到怡親王府的路程並不遠，可因著雨和心急的緣故，聽晗竟覺得這路途有千里那般的遙遠！這樣的雨打在身上，還是有些分量的。 可聽晗卻因為走的急，茗玉拿著傘根本就跟不上她。
允祥，允祥！心裡心心念唸的，只有這個名字，你……
聽晗來到怡親王府的時候，胤禛果然正在對著太醫們大發雷霆，“你們這群庸醫！無用的東西！”幾個太醫都低著頭地跪在地上。 不敢言語。
“四哥，別這樣！”這時，允祥微弱的聲音也自屋內響起，“生死各有定數，別為難他們了！”他終於，又開口叫他四哥了！
“朕不管！什麼各有定數？明明是他們沒有用！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胤禛卻出奇的固執。 “他們若是再拿不出個方子來，朕定要……”
“臣妾參見皇上！”聽晗見狀趕緊出聲。 茗玉和高無庸跟在她的身後也忙行禮道。 有旁人在，她總是要裝裝樣子的。 她雖然也很希望允祥地病能夠好起來，可是她心裡知道這一切都是天意。 允祥自己想必也是明白的，所以在這個事情上，太醫們肯定都盡了力地，又何必為難他們？
胤禛見到是聽晗，也不好太發脾氣。 “起吧。 ”他極力剋制住自己的怒火的喊道。
“謝皇上！”聽晗輕聲說著，起身來到他的身邊，輕握住他的手。 雖然，她的手也顫抖的厲害，卻終是讓他恢復了幾分理智，沒有對太醫們說出更過分地話和做出什麼實質的處置。
聽晗這才看向了病榻之上的允祥。 他的臉色比其他任何時候都要慘白，儼然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才有的狀態。
為什麼，為什麼允祥會變成這個樣子？他曾經是那樣的健碩。 那樣的精神。 他笑起來總像那溫泉一般，溫暖著人心；他爽朗地性格，總能感染著他身邊的每個人！而那一天，她才剛親眼看著他出生來著的，怎麼一轉眼，他就……聽晗想著。 終是忍不住的淚流滿面。 此刻，她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扎過，刺痛，絞痛，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地痛！這是她親眼看著出世，長大，總是陪著自己，照顧自己，支援自己。 尊敬自己的好弟弟啊！
“四嫂！”允祥見到了聽晗。 慘白的臉龐勉強擠出了一絲的微笑，“你也別這樣！”
她也不想這樣的啊！可是……允祥越是這樣說。 她的淚水越是控制不住。 若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場，她可能早已撲到允祥的身邊了！
“聽晗，別這樣。 你這樣，他會更難受的。 ”說這話的，是一直沒有出聲的淑萍。 她地語氣十分平靜，眼睛裡，更是沒有半點波瀾。
聽晗聞言轉向了她，定定地看向她，從她的眼裡，看到地是平時未曾見過的堅定。 不知為何，一種奇異的感覺自聽晗的心底升起，可她卻始終抓不到那是什麼……她也始終看著聽晗，對著她微微的笑著，笑著……
良久，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水的聽晗才出聲打破了平靜，“好了，時候也不早了。 太醫們會盡力的，允祥也需要休息，況且咱們在這，也沒多大用處不是？皇上，您一直都未曾用過膳，不如先回去好麼？”她不再看向淑萍，轉而來到胤禛的身邊，輕聲問道。 這句話雖是問句，她的語氣卻是肯定的。 這世間，恐怕也只有她一人敢這樣對著這人人懼怕的冷麵皇帝用這樣的口氣說話。
胤禛這才無奈的重嘆了一口氣，對著允祥柔聲道：“朕改日再來看你，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復又對著太醫們又是一吼，“總之不管怎麼樣，朕絕不容許怡親王出半點差池！”說完，頭也不回的踏了出去。 高無庸忙撐起傘來跟了出去。
胤禛一走，聽晗這才注意到屋裡不只淑萍一個允祥的家眷。 允祥的幾個側福晉和庶福晉都在場。 但與淑萍的平靜相比，她們那哭哭啼啼的態度，著實叫人有些心煩。 只除了那曾讓淑萍離家出走的，比淑萍嫁允祥嫁的更早，也比淑萍還要漂亮的側福晉瓜爾佳氏相對比較平靜。 果然是配稱得上情敵的人物啊！
但聽晗終於忍無可人的沒耐煩對著允祥的那幾個妾侍吼道：“王爺現在還健在，你們幾個哭個什麼哭？”她們才終於噤了聲。
“好了，我也走了。 允祥，你記得好生休息，我還等著和你一起再次騎馬賓士呢！”明知道這是再也不可能實踐的奢念，她卻忍不住的提出。 後見允祥又搖頭又點頭的，心裡更為難受。 轉而對淑萍，以只有她們二人才聽得見的音量道：“你，多陪陪他吧，你們不會有遺憾的！保重！”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不管她到底是怎麼想的，要怎麼面對他的死亡。 她卻是不好在打擾他們了，因為這是他們今生最後的時光！
“恩，我會的。 ”淑萍又是隻對著她微笑，只是這次，多了堅定的目光。
他最後的時光，能夠有自己最愛的嫡妻陪伴在自己的身邊，他該是知足了的；而她，能夠陪他一直走到世間的盡頭，相互扶持，從未離棄……他們，其實，已經是很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