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忍再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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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一忍再忍(4)
“從我問到的情況來看,你們誰都沒有親眼看到含妃掐死孩子,只憑著她曾將奶孃趕出來,獨自與孩子在一起,後來又遺留了一枝金簪,所以便認定她是凶手,這原也無可厚非,但是你們或許真的都錯了。 ”安晴明說的話一句比一句駭人:“拋除所有的不可能後,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阿嫵,你想聽我說的真相嗎?”
“要!”簡單的一個字,卻費盡了阿嫵一身的力氣,既然再不堪,即使再悲傷,她也要知道孩子被殺的真相。
安晴明默然點頭:“那麼在此之前,你先看一張字條,這是我從一隻信鴿上截下來的。 ”他從衣袖裡取出一張捲起來的小紙遞給雙手顫抖的阿嫵。
這是一封通風報信的祕信,上面寫著阿嫵已懷有身孕五月,尋不到機會下手之類的話,阿嫵手指因為過於劇烈的顫抖而使得信紙從指間滑落,飄飄然的落到地上,看起來如一片輕盈的落葉,只是落葉不會害人,而這片紙卻會!
千櫻撿起信紙匆匆掃過,當下就變了色:“這是誰寫的,是誰要害主子?”
“問你主子,她應該已經認出了筆跡。 ”安晴明指一指阿嫵,眼中一片同情。
阿嫵一步一步地後退著,腳步虛浮無力,拖曳在地的長裙被腳跟踩住,踉蹌著險些摔倒,阿嫵茫然地抬起頭盯著安晴明,嘴裡不住說道:“不可能……不可能會是他。 我救了他的命,他怎麼忍心害我地孩子!”
“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感恩圖報四個字,又也許,他知道,但是他要報恩的人並不是你,而是另一個人,所以你的孩子便成了犧牲品!”
“你們到底在說誰啊?到底是誰害了小世子?”千櫻看他們說的像打啞謎似的叫人聽不明白。 急的不得了。
怔怔的,一滴淚水滴落在玉色長衫上。 化為一點水跡,接著越來越多,斑斑點點地水跡最後連成了一片,儘管已經淚流滿面,卻是一點哭聲都沒有,不是強忍,而是真的沒有聲音。
“是阮敬昭!”阿嫵一字一句地吐出此刻恨之入骨地名字。 悲傷,心痛,悔恨,憤怒,這些情緒不斷地在胸**織,悶得幾乎要隔斷了她的呼吸,每一次都需要費盡巨大的力氣,才能將氣吸進來。
“是他?怎麼可能。 他……他看起來不像是那麼人啊!”千櫻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突然奔到安晴明面前滿懷期待地問:“先生,會不會是您和主子看錯了,敬昭他看起來那麼老實,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安晴明無奈地搖搖頭,他知道千櫻會這麼想。 是因為她知道這樣的事實對阿嫵來說打擊太大,因為正是阿嫵自己將阮敬昭帶到了身邊,“知人知面不知心,千櫻,這個世界上,表裡不一的人有太多太多,很多時候,我們都被表象迷惑了!”
“為什麼你會懷疑他?”阿嫵緊緊捂著胸口,那裡是一顆千瘡百孔,幾乎快要碎掉的心。 好痛……
“因為他地反應!”安晴明移到桌邊。 伸手拿起白玉提涼茶壺,往配套的紋花白玉杯中倒了七分滿。 看著清透的水在杯中微晃,他端起來遞至阿嫵跟前:“把它喝了,平靜一些,然後我慢慢與你說!”
“平靜?先生,我要如何平靜的下來?”阿嫵突而激動地大叫出來,從剛才到現在她已經忍了太久了!
“如果平靜不下來,就想想你孃的事你是怎麼忍下來的!”安晴明厲聲喝止住阿嫵地激動:“既然已經忍了一個仇人,那還在乎多忍一個嗎?”
看阿嫵不作聲後,他又將茶遞了過去,什麼都沒有說,但那意思阿嫵已經明白,遲疑許久,終是接過來一口飲盡,至於喝進嘴裡的是茶是淚,是苦是澀,她已經不知道了。
千櫻取了絹子幫阿嫵抹去臉上的淚痕,可是她自己卻是怎麼也止不住洶湧而出地淚水。
“還記得幾個月前,你告訴殿下有孕時,我們幾個在外面聽到的事嗎?當時八殿下還有其餘幾個人聽到時都是又驚又喜,唯有阮敬昭,在最初的那一剎那,他只有驚,沒有一絲喜色,你不覺得這個很奇怪嗎?他是你的下人,主子有身孕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為什麼他卻一點也不高興?從那時起我就對他留上了心,後來便執意將他留在身邊,一是為了就近觀察,二是萬一他真有什麼異心,也不至於輕易傷害到你。 ”安晴明徐徐說著:“幾個月的留心觀察,終於讓我抓到了一絲痕跡,他要與他京裡地主子聯絡,就必然要用到傳信的手段,用人傳信會洩密,但是用信鴿來傳,鴿子卻是不會洩祕的,可是他沒想到,在他放鴿子的時候,我就在前方不遠的樹木裡等著,一起的還有葉風,我拜託他將飛在空中的鴿子抓下來,這封密信就是從中取得。 ”
他沉痛地說道:“阿嫵,阮敬昭從來就沒有真心依附過你,也從來不是真心為你辦事,他所敬所忠的主子從來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遠在京中的那位阮王妃。 ”
“可是阮王妃都要他的命了,他怎麼還會那麼忠心,難道誰對他好誰對他壞都分不出來嗎?”
“因為當初地那場責罰根本就是阮敬昭與阮梅心聯合演地一齣戲!不,不止,從那個叫明珠的侍女開始,一切地一切都是他們編好的戲碼!”這次回答千櫻的依舊是阿嫵,再怎麼努力冷靜,依然痛的字字嘔血。
“怎麼會……他們……王妃,怎麼能如此處心積慮?”千櫻失神地說著。 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倏然又想到了什麼,急急說道:“如果王妃真想害小世子地話,那當初主子在橋上被滑倒的時候,她就可以動手了,何必還要一直叫主子堅持下去,讓主子平安生下世子!”
安晴明到底沒有去過淳王府。 也沒見過裡面形形色色的女人,被千櫻這麼一說。 還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因為她不止要除孩子,還要借孩子再除一個如梗在喉的人!”阿嫵,她並不是一個笨人,只是以前先入為主,一直將阮梅心當成好人,所以對她才沒有任何懷疑,眼下所有的假像都被消除。 當事情明瞭,原先不解或被矇蔽的事自然一一清晰。
“可是先生,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你說孩子不是含妃殺的,而是阮敬昭,那他又是什麼時候動地手,他可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唯獨這一點,阿嫵還不能解釋。
安晴明一指千櫻道:“我問過你。 當時第一個抱起小世子地人是阮敬昭,而且是背對著你們抱的對嗎,時間也比平常更久?”
千櫻連連點頭:“沒錯,也許是阮敬昭不太會抱小世子,怕弄到他,所以比較慢。 ”
安晴明涼聲笑道:“那可就奇了。 既然不會抱孩子,又何必搶過去抱呢,阿嫵在,其他人也在,怎麼也輪不到他。 ”
阿嫵似乎明白了什麼,只聽安晴明繼續道:“而且我問過阿嫵,她說當時阮敬昭在抱的時候,隱約曾聽到一聲嬰啼聲,後面就沒了,那麼……真相也許就是……”
阿嫵冷然介面:“真相就是阮敬昭趁抱容兒背對著我們的時候。 用手指生生掐死了容兒。 然後順理成章的嫁禍給曾經來過這裡的含妃!”
“怎麼可能,我們人都在。 他竟敢當著面行凶?”千櫻尖聲驚叫。
“他就是算準了我們這個心思,料定我們絕不會想到他會當面行凶,所以統統被矇混了過去!好算計,好手段,阮梅心,她可真夠本事,竟能想出這麼一個妙招,一箭雙鵰!”阿嫵冷笑不止,諷刺,真的是何其諷刺,她一直以為是含妃害死了容兒,可事實上卻是她自己間接害死了親生骨肉,因為她引狼入室!
“他們,他們好狠地心!”千櫻聽的簌簌發抖,在王府四年,卻從來沒發現,原來看起來最溫厚的王妃其實就是最狠最毒的那個,所有人都被她的假面具所矇蔽!
“心不夠狠,又如何能保住榮華與地位!”安晴明的話幽幽傳至阿嫵的耳朵,令她渾身一激靈,手死死握緊已經空了的紋花白玉杯。
“那麼你現在有決定了嗎,告訴我你會怎麼做?直接將這封密信呈送給殿下?”安晴明緩緩言語,唯有被逼到絕境之中,方能浴火重生!
“先生這話好奇怪,既然我們已經有了證據,當然要呈給殿下看,讓他知道王妃地真面目,否則小世子豈不是白死了?”對於千櫻的疑問,沒有人回答。
阿嫵臉上閃過複雜的神色,最終定格在徹骨的恨上,白玉杯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無數細小的碎末,一顆一顆,閃著能夠割肉見血的寒光,而這,就是此刻地阿嫵,一再的打磨,一再的鍛造,已經令她變成一把鋒利無比的寶劍!
“區區一封信成何大用,即使交給殿下,也治不了阮梅心,以阮敬昭對她的忠心,他一定會一力承擔,何況阮梅心還有一個最有利的護身符,那就是阮梅落的妹妹……”阿嫵走至cha起的紫玉蘭處,指甲在花瓣上留下一個一個的印記,然後揉碎,不多時,那些紫玉蘭已經面目全非,而阿嫵的話才堪堪接下去:“殿下對阮梅落情深一片,愛屋及烏,阮梅心就是算準了這一點,再加上她心機深不可測,所以想扳倒她,就必須慎之又慎,否則一旦讓她翻身,死地就是我!”
“那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算了,當成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千櫻左右為難。
“怎麼可能!”阿嫵一把從鳳穿牡丹花觚中將所有紫玉蘭地花莖都給拔了出來,然後用力摜在地上,恨恨地道:“忍她一時不代表要忍她一世,終有一日,我要把她扳倒在泥沼中,讓她生死不如死,永世翻不了身!”
如此說完,紊亂的氣息方順了點,她深吸一口氣問:“先生,那隻信鴿可還在?”看安晴明點頭方又道:“將信系回信鴿地腿上,然後將其放掉,任由她飛到京城去向阮梅心報密,既然我已經實破了她的真面目,她再想害我的孩子就沒那麼容易!”
安晴明頷首道:“也許,你可以在福建生完孩子再回京城。 ”
此話令阿嫵甚是吃驚,睜大了眼道:“若真能這樣自是最好,可是福建的事已經辦妥,而皇上也下旨來催促殿下儘快返京,我是隨殿下來的,殿下回去了,我總不好還留在此處吧?”
安晴明忽而神祕地一笑:“不止是你,殿下也不能回京,因為我猜測京裡很快就要風起雲湧了,現在回京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這樣罷,我先去和殿下說說,待有了結果,再來告訴你。 ”
“只是你這裡,在面對阮敬昭時,一定要忍耐,千萬別lou了破綻,否則於你不利!”安晴明不放心地叮嚀。
阿嫵目光微閃,再抬眼時,已是一片平和寧靜,帶著淡然的笑意道:“先生放心,阿嫵已經忍了一個曲繼風,自然也可以再忍一個阮敬昭,我不會魯莽行事,我會忍下去,直到可以放心殺他十次百次的機會!”
在安晴明與阿嫵的一席密談後,一切都如往常的風平浪靜,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然而仇恨的種子已經在心裡生根牙芽,只等一個花開的機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