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遲來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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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遲來的反應
連諾去探望連家老爺子連城的時候，是在一個陽光晴好的下午，彼時他與韓蕊剛剛參加了一場婚宴，耳邊神聖的婚禮彷彿進行曲還沒有退去，他們已經站在了醫院的門口。
不過顯然他們今天來得很不是時候，因為現在在醫院的門口，正在上演一部生離死別的戲碼，逝世的人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不過看那些來人的打扮想來也並不是很富裕，一位中年婦女抱著一個看樣子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哭得天怒人怨，旁邊的人們都在不遺餘力地勸說著，由於哭聲太大，站在人群外圍的他們根本就聽不清那些勸說的話，可是連諾的目光卻落到那個七八歲的孩子身上久久沒有移開。
韓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那個孩子的臉上隱約可以看見閃爍的淚花，上半個身子都被摟在一個並不舒服的懷抱裡，那雙小手無力地垂著，眸子也慫拉著，周圍的人只顧著勸說那個哭得聲嘶力竭的女人，卻全部都遺忘了這個還沒有真正明白死亡是什麼東西的孩子，所以也就沒有人知道，在那雙低垂著的眸子裡，到底翻湧了怎樣的情緒
。
看著這個陌生的孩子，韓蕊忽然就想起大年夜的那個晚上，連諾在連氏樓頂給她講的那個他自己的故事，似乎，他的母親去世的時候，他也是彷彿這麼大的年紀……
“連諾……”
韓蕊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可她真的想開口說些話，哪怕只是叫一聲他的名字也好。因為她怕，她怕連諾會在見到這樣的場景之後，會無數次的在午夜夢迴的時候回憶曾經的自己。
“我們走吧……”
連諾最後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沉默地走了進去，而韓蕊，就這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好似就這樣一輩子。
連城的身體真的是每況愈下，明明連諾結婚才不久的時日，可是他已經從開始的可以支撐著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到現在只能仰仗著呼吸器呼吸。
看著這樣一個曾經叱吒商場的風雲人物在被歲月無情地侵蝕後風燭殘年地躺在這裡，韓蕊心裡突然有了一種無法抑制地哀傷，在這一刻，她才真正地意識到，原來死亡可以離一個人這樣的近。
“你們來了……”
連城看到她們進來，揮手讓守在床前的連琪出去了，然後才看著他們說道。
連諾或許是還沉浸在剛剛那個孩子的眼淚裡沒有走出來，所以此刻除了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就再也沒有其它的動作，也沒有開口說話。韓蕊看他這個樣子也知道他是心裡難受，所以就開口對著躺在**的連城說道：“您好些了嗎？”
連城聽了韓蕊的問候笑了一下，然後說道：“蕊蕊，你是一個好姑娘，只可惜我養了一個不孝子，連帶著你也左右為難，真是難為你了。”
這直來直往的話讓韓蕊有些尷尬，往常的時候雖然對於父子不睦這樣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可連老爺子到底也顧忌著顏面，從來都沒有這麼明白地戳破過，所以韓蕊還真沒有應付這樣突發事件的經驗，一時間就只能愣在那裡，尷尬地笑著
。（
“這些路人皆知的事情，你又何苦為難她？難道是在醫院裡又沾染了什麼毛病，所以才在自己不痛快的時候，也見不得別人痛快！”
連諾開口的話說得委實不客氣，所以病**的連老爺子在聽了他的話後呼吸頓時就急促了起來，嚇得韓蕊趕緊把他剛剛不小心弄得有些掉落的呼吸器又放在了他的嘴邊，連城就此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讓心裡的氣悶散去。
“你個逆子！存心是想要氣死我是不是？”
雖然是罵人的話，但此時從連城的口中說出來，卻是心平氣和多一些的，如果不是話的內容太過不和諧，聽的人沒準還會以為他們只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連諾此時似乎已經完全從剛剛的情緒裡恢復了過來，連嘴角翹起的笑容都跟平時一般無二，只是那大提琴般好聽的嗓音卻在脫口而出的時候帶著凜冽的寒冷。
“我怎麼敢呢？雖然說氣死人不償命，但如果你真的是因我而死，他日九泉之下，母親恐怕是不會放過我的，而且，‘不孝’這樣一個大名頭壓在我的身上，我可承受不起，也不值得。畢竟人都死了，又怎麼可以還來折磨我呢！”
韓蕊本以為連老爺子在聽了這話後會更加地火大，沒想到人家倒是聽平靜的，就連說話的語氣和音調都一如既往地正常。
“你就那麼恨我嗎？”
連城看著眼前這個兒子，看著那雙與那個人神似的眼睛，突然覺得滿心寒涼。無論是曾經的那個人，還是現在的自己的親骨肉，他似乎，都虧欠他們良多。
有時候他也會不禁去想，如果當年他不是那麼固執狂傲，或許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也許他依舊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但至少，在他的身邊，會有那雙時刻都充滿對他的迷戀的眼睛不離不棄地陪伴著……
可惜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而那雙眼睛，此刻看著他的時候滿是涼薄。
“恨啊……恨不得掐死你下去給我母親陪葬，不過這些事想想也就算了，畢竟母親當時走得滿心絕望，現在一定不會願意再看到你這張噁心的臉了……“
“是啊，你媽媽一定恨死我了，當年我讓她那麼傷心……不過沒有關係，我們是父親，生同寢死同穴，等我到了地下，就去找她，給她賠罪……也不知道人死了會不會變回到年輕時的模樣，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老了這麼多，再見時，不知道她會不會嫌棄我……”
連城似乎完全就不管身邊連諾怎麼樣的譏諷，只是一直自己自顧自地說著，說道最後，甚至還自嘲地笑了一下，彷彿已經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那個人對自己嫌棄的表情
。
“生同寢死同穴？哈哈……這麼雙宿雙飛的美事怎麼會降落到你的身上呢？你也許不知道，媽媽當年死的時候曾經親口告訴我，她死後，要自己獨葬，再也不要見到你那令人厭惡的嘴臉！”
連諾惡狠狠地說著，然後在看到了連老爺子瞬間就慘白了的臉色得意地笑了，當年母親走得那樣辛苦而哀傷，他作為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又怎麼會讓害她至此的人好過！
“不會的……小艾不會的，她不捨得這樣對我的……她怎麼捨得呢……”
連城像是完全陷在了自己的世界裡般自言自語，連諾看著他這樣，深沉的眸子裡的濃重的哀傷一閃而過，當年母親愛他愛得那樣辛苦，如今看來，似乎也不是全無迴應的。只是有迴應又怎麼樣呢？人死如燈滅，儘管他再不怎麼承認，都不能重頭再來一次了……這份迴應，遲到了太多年。
韓蕊看著這樣的兩父子，心裡也在悶悶地難受。她跟連諾在一起這麼久了，自然知道那個平時疼寵自己的老公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人，現在他說的這些話，恐怕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個女人若真的愛一個男人愛到連死都不肯放手，又怎麼會希望在自己死後的更多年裡，不與那個男人合葬呢！
生同寢死同穴，在很多時候這也許只是一個寄託美好愛情的盒子，但在女人的心裡，卻也是希望擁有這個盒子的，哪怕是杜撰出來的看不見摸不到的也好。
“你的貼身管家把我叫來，不會是直說這麼簡單的幾句話而已吧？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就一起說出來吧，我下午還有事情要做。”
完全是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彷彿他現在說話的物件不是他將要垂死的父親，而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