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452章 難得糊塗

第452章 難得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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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2章 難得糊塗

她自己明白這變化源於何處。明白,卻也忍不住驚訝。

從來不知道因為一個人的緣故,這兩世裡住了好幾年仍是陌生的京城,也能讓她漸生安定感。

真是奇怪而又無法理解的感覺。明明那人做的事十分不安定。

思緒飄得遠了,聽見丫鬟的話,回答便有些漫不經心,“十二三歲?……欣華郡主的女兒,算起來今年正是十三歲吧。”

十三歲,正是她重生初始的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的年紀。

吉祥道:“十三?主子十三那年在青州,都幫著太太理家了。這位翎小姐卻是一副冒失模樣。”

冒失?如瑾微微眯了眼睛,隔了窗縫,將目光放得更遠,“再被寵壞慣壞,長在國公府、公主府這樣的地方,又時而進宮,十三歲的姑娘也該懂許多事了。若是真冒失到今天這種程度,長公主絕對不會隨便放她去宮裡闖禍。”

大門戶里長成的小姐,哪有真冒失的。

吉祥皺眉:“她果然是故意衝著主子亂說話。”想了想,又道,“頭回見面,又沒惹過她,她做什麼要和主子過不去。”

吳竹春在旁插言:“聽說這位翎小姐的確是自幼受寵溺,進了宮,皇上對她態度也頗不錯,她性子是驕縱些,不過,今天這些話,確實超乎驕縱的分寸了。幸好主子應對得當,熙和長公主也是明理的人。”

如瑾不以為意的笑笑:“或許是眼緣?有些人遇上,天生不對盤,許是我入不了翎小姐的眼。”

她經了這麼多的事,豈會在意一個小姑娘的言語無度。過去就過去了,一笑置之。

認真說起來,今天還要感謝高翎的放縱,不然,長公主跟前她還要費力尋機表現。這下倒好,高翎給了機會,讓她好好展現了一番什麼叫寬容,冷靜,老實規矩。

這次出行的目的達到了,正該慶幸才是。

回到家,長平王正在辰薇院裡坐著,見如瑾回去,就吩咐菱脂去傳晚飯。

如瑾脫了大衣服,到隔間去洗臉淨手,訝道:“你還沒吃飯麼?”已經過了府裡平日晚飯的時辰了。

長平王靠在隔間門口,只穿了一件家常軟袍,笑說,“你沒回來,我自己吃不下去。外頭冷麼?”

這人,說起麻兮兮的話來倒是順口,完全不用打腹稿。如瑾瞥一眼他的袍子,一邊洗手一邊道,“我不冷。倒是你,在屋裡穿得單薄,一會出去小心被冷風撲著。”

吉祥在旁邊捧著帕子香胰服侍,長平王接了帕子,讓她出去了,然後上前,“我來給你擦臉。”

如瑾趕緊將帕子拿過來自己擦,笑道:“多謝王爺,妾身惶恐。”

長平王騰開手,索性抱了她,“你惶恐什麼,這半日不在家,惶恐的該是我。”

“……吃飯了。”

發現他的手有不老實的趨向,如瑾掙開,快步出了內室,聽見他在後頭低笑。

如瑾不由發悶。兩個人越是親密,她越發現他的壞毛病。私下相處的時候,他一點王爺的樣子都沒有,要多不正經有多不正經。本來打算一回來就和他說說去公主府的事,被他這麼一打岔,只好先吃飯了。

不過奇怪的是,他之前還仔細告訴她熙和長公主的瑣事,待她回來,卻一句不問了。直到晚間快要就寢的時候,如瑾忍不住主動問起他來:“你不問問我去長公主府裡的情形嗎?”

“哦,那你說。”

“……你就不怕我惹了長公主不快麼?”竟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長平王這才抬眼,“你有嗎?”

“沒有。”

“所以我還問什麼。之前告訴了你那些,若你還無法討熙和姑母的歡喜,那可不是我認識的你了。”

他倒是全然放心。

如瑾失笑。笑過之後,心底又有些暖暖的感覺。原來被人信任,也是件很高興的事。

便簡略將過程說了說,長平王聽說高翎言辭失度,只是笑笑:“頑童而已,不必理她。”

如瑾也是這麼想的,便將長公主府丟在一邊,親自去整理床鋪了,一面接著之前的念頭,盤算起做生意的事情來。

隔日,錢嬤嬤親自過王府來請安。

如瑾命人接了她進院,看見後頭還跟著素蓮。因之前已經得了碧桃的傳信,沒覺得意外,讓丫鬟給兩人搬杌子坐。

錢嬤嬤領著素蓮先是給如瑾磕頭行了大禮,口裡連連告罪,說“姑娘大喜的日子老奴不在跟前”之類的話。如瑾讓人扶了她們起來,再次賜坐,素蓮才扶著錢嬤嬤在錦杌上坐了,自己卻守禮站在一邊。

錢嬤嬤主動解釋起自己來京的緣故,解釋了半日,開始道歉,“……給太太和您都添了麻煩,所以安頓了兩日,覺著能掙扎起來了,就趕緊跟您來賠罪。”

“嬤嬤太客氣了。”如瑾笑著讓她安心,“既然來了,就在京裡住下吧,有您陪著,老太太能恢復得快些。”

錢嬤嬤眼圈就紅了,抹淚:“這兩天老奴一直在跟前伺候,看她老人家那樣子……說句不中聽的,要想真恢復,恐怕是……”左右看看屋裡,見只有吉祥在跟前,就站了起來,“所以老奴這次來京,也是想把這些年替老太太打理的私產跟太太和姑娘交個底。因怕路上不安全,只帶了各種契書的副本來,今早剛和太太盤過,統共田產房產鋪面加起來,折算成銀子大概有十一二萬,太太和您願意變賣也成,若想繼續經營,老奴這裡交出老太太的印鑑,以後就不插手這些了。”

十一二萬?

如瑾吃驚,沒想到祖母手裡還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私產。

十一二萬擱在別的大門大家裡或許不算什麼,可對於一直沒什麼盈餘的襄國侯府來說可是筆大數目。這些年東府嬸孃張氏打理著內宅,叔父藍泯經營著公中產業,夫妻兩個中飽私囊肯定有,但十來年撈的油水加起來肯定也超不過兩萬三萬,因為藍府的家底在那裡擺著,底子小,再撈能撈多少?

可老太太,不聲不響在公中產業之外存了十多萬私產,是怎麼做到的?

錢嬤嬤說起這些私產的來歷,“……那些年削爵的時候,老太太跟著老侯爺住在京都,日常花銷加上找門子託關係的耗費,府裡的家底差不多都花光了,很是艱難了兩年,比蓬門小戶還拮据。復爵之後,回了青州,收回一些充了官的產業,老太太就開始用往日的陪嫁經營攢家底。將近二十來年積少成多,這才漸漸成了一些氣候。”

如瑾便明白了,受過苦的人都會有一種執著,或者說是執念。就譬如她一心念著不要讓藍家重蹈覆轍,老太太經歷過沒錢的日子,熱衷於攢錢也就不奇怪了。

對於上一輩襄國侯府曾被削爵的事情,因是發生在先帝晚年,那時候情勢比較亂,許多事直到現在朝廷上都諱莫如深,親歷過的人也不便隨意亂說。另則老太太又很愛臉面,對曾經的落魄十分忌諱,因此,如瑾在家裡從小長大到,從來沒聽人詳細說過當年的事。秦氏那時候還未曾嫁到藍家,所以也沒什麼可以告訴女兒的。

如瑾只知道,當年藍家削爵是那任內閣首輔的緣故,是跟著另外許多開國勳貴一起受難的。當今皇帝登基之後為當年的事平反,將已經過世的那任首輔打成罪臣,子孫永不許入仕,並將落難勳貴們一一扶起。藍府這樣只是奪爵的還好說,復了爵位回原府住著就是,像有些已經遭了抄斬的,只能得個死後的正名了,即便復了爵位,住進舊府的也都是旁支,與死去的人沒什麼關係。

這便是勳貴人家的苦處。成也在帝心,敗也在帝心,除了靠著皇恩,靠著姻親紐帶,再沒有更可靠的倚仗了。

如瑾非常理解祖母存私產的用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手裡有點銀子心中才踏實。

她稍有感慨,沉默了一會。那邊錢嬤嬤話說完了半日不見動靜,看了看如瑾臉色,便會錯了意,自己解釋得還不夠,連忙補充說:“本來一開始老太太也沒想瞞著人,起初打理產業還都透過公中,老侯爺也知道。不過……後來幾個老太爺和老姑奶奶家裡總來打秋風,蓋房、買地、娶媳婦,什麼事都跑來侯府挪借銀子,借的時候說得千好萬好,銀子一到手卻整整成了他們的,從來不肯還。老侯爺念著手足情分寬容他們,可府裡的日子卻受了影響,老太太說了幾次不見效,反而惹了老侯爺不悅,最後,才不得不將自己的陪嫁和公中的慢慢分開,暗地攢起了私產,防著萬一再遭什麼事,家中週轉不開,又要落魄艱難。所以這些產業並不是刻意瞞著太太和您的,就連侯爺那裡也不知道,老太太一直知道侯爺不善庶務,怕他知道了有銀子就亂花錢。姑娘……您可別多心怨怪。”

如瑾聞言,看著錢嬤嬤小心翼翼的樣子失笑:“您老多慮了,這是祖母的苦心,我怨怪什麼,就連太太和我也有瞞著侯爺的微薄私產,所以很能理解老太太。”

錢嬤嬤見如此說,方才放心。又提起那日老太太嚷著要給藍泯鋪子的話,試探著商量,“……老太太糊塗了,她的話我也不敢全聽。只是,東府那邊畢竟……也是老太太的骨血,還有孫兒在,她念著也是難免……”

“嬤嬤,東府大姐姐犯的事經了皇家,攆他們出去是必定的,沒得商量。因此,侯府絕對不能再暗地給他們產業,不然很可能就有欺君之罪。”

“姑娘……老奴、明白……”

“當年東府打理著侯府公中的賬務,一家子都是善於籌謀的,私下也存了不少財產。如今雖然攆了他們,可收回的都是公中產業,他們的私產還在他們手裡,若是好好經營,也能做個尋常富戶,您老不必擔心他們的後路。”

錢嬤嬤訕訕:“是……”

“祖母這些私產,侯爺知道了麼?”

“沒……沒瞞著他。”

如瑾皺眉:“他知道實際有多少麼?”

“這個還不知道,老奴早起才跟太太盤完就出來見您了。侯爺只知道有這件事而已。”

“那就只讓他知道一兩萬的底吧。”

錢嬤嬤沒有猶豫,立刻應是。

如瑾看她態度非常順從,比較滿意,微笑著說:“您老遠來辛苦,一心為侯府籌謀,我沒有什麼好謝您的,之前宮裡賞了些料子進來,一會讓丫頭領著您去挑一匹,做身新衣服。”

“呀,這、這可使不得!老奴怎麼可以用宮中的賞賜。您有這個心,老奴已經千恩萬謝。”

“怎麼使不得。”如瑾示意,吉祥就上前攙起了錢嬤嬤,笑道,“主子開了口,您就不要駁她的面子啦,容我領您去挑。我想想……有匹淺棕的妝花,說不定很適合您!”

素蓮跟著也要攙扶錢嬤嬤過去,如瑾留了她,“許久沒見,你陪我說說話。”

素蓮便應聲留下。如瑾開門見山,問起她這段時間過得如何,“聽說,段姨娘帶著你們過日子,常逼你們整夜整夜做繡活填補家用?”

“……也沒整夜,偶爾而已。是為了給理少爺賺上學的用度。”

“又不是淨身攆出去的,她們細軟都帶著,何至於掏不出藍理的花銷?怕是段姨娘捨不得在他身上花銀子吧。她往日被張氏打壓著倒是溫柔和順,張氏不在,她自己當起家來,倒比張氏還變本加厲。”

段姨娘是藍泯唯一有名分的妾室,只生了一個女兒藍如瑤,現才五歲。張氏容不得人,她一直被打壓得唯唯諾諾。東府被攆,京城這邊藍泯一家搬去了池水衚衕,青州那頭也將東院一應人等都遣出了侯府大門,段姨娘作為東邊暫時地位最高的人,就帶著少爺小姐和未曾離開的丫鬟僕人過活。沒想到,素蓮在她手裡比在張氏手裡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