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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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評理
定遠位於安徽省的東部，地近江蘇，四人只在滁州住了一夜，第二天便趕到了定遠，一路上，只見逃荒的人群如過江之鯽，大群大群地向江蘇方向湧去，溝渠之間滿是餓殍，餓殍身上腿股之間的肉也大多被割去，滁州和定遠城中公然叫賣兒女之人比比皆是，直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間地獄慘境。張廣信心中暗歎，雖然歷史上記載了這一年安徽大旱，民生困頓不堪，心中早有了準備，但見了這一幕幕的人間慘劇，仍然感到揪心的難受。心下暗自增強了窮自己一己之力，不惜改變歷史，也要拯救這個苦難民族的信念。
所幸那佘大郎在金陵城中就早已經打聽清楚安徽大災，給四人準備了充足的乾糧和銀錢，故而四人到不曾受那困餓之苦。
馮氏住在定遠縣郊的一處叫馮家末莊的村中，四人一路打聽，不多時，便來到了馮家黑sè的大門前，只見那門前冷冷清清，那門漆皮班駁，門上裝飾的銅皮也是鏽跡斑斑，一幅敗落的氣象，只有門口的一對石獅子和高大的門牆，訴說著主人往ri的輝煌。
張廣信便命秦剛上前叫門，半晌，才出來一個做家人打扮的老者，開口問道：“你們是何人？來此何干？”秦剛道：“我等從陝西來，馮國用馮員外是我的舅舅，我等乃是前來探親。”那老者眯著眼看了半晌，方才大聲嚷道：“哎呀，是大nǎinǎi家的少爺啊，老奴失禮了。快快請進，快快請進，十幾年沒音訊了，秦老爺和大nǎinǎi都好吧？”秦剛眼圈一紅，哽咽道：“都遭了狗韃子的毒手了。”那老者吃驚道：“怎麼會這樣？這些天殺的韃子，老爺和大nǎinǎi多好的人啊，真是作孽啊。”一頭嘮叨不休，一頭領了眾人來到了正堂。
眾人坐下後，那老家人奉上茶來，卻不見馮家兄弟，張廣信納罕道：“卻不知馮員外兄弟去了那裡？現下不在莊園之中嗎？”那老家人問道：“少爺，這位先生是何人？”秦剛道：“他是我的大哥，我在外多年，全虧了張大哥的照顧。”說完將眾人一一介紹給他。
這老家人雖是下人出身，但顯然跟隨馮家ri久，對馮家極是熟悉，可能自己的母親都是他從小服伺張大，所以秦剛對他言語神情均甚是敬重。只是隱瞞了眾人的真實身份，只說是商人。
那老家人先謝過了眾人，然後長嘆一聲，道：“時下大災，就我們這個莊子，就差不多餓死了一半人，大老爺心善，開倉賑濟本莊，弄的自家都快揭不開鍋了。去年，臨村的李大善人向大老爺借了一倉糧食，到現在也不歸還，什麼狗屁的大善人了，簡直是豬狗不如的畜生，就仗著他兄弟做了狗韃子的什麼廉訪使，橫行鄉里，家裡屯了十幾倉糧食，卻眼看著鄉鄰餓死，偏又讓縣老爺給了一個什麼九世善人的牌匾掛在大門上，當真是不知羞恥。咱莊上兩個老爺一早就去討要那一倉糧食去了，唉，八成又是空手而歸啊，自古道：貧不與富鬥，富不與官爭。鬥這個畜生不過啊。”
張廣信心念電轉，看來馮家兄弟有麻煩了，一則是家中無糧，二則是與一個官員的親屬起了糾紛，說不得，反正這兄弟兩人最後走上了造反的路，現在我給他們加一把火，也只是提前逼反他們而已，對他們來說，結局可能比歷史的發展更好。
當下便站起身來，說道：“老人家，我們身為晚輩，長輩遇到為難之事，斷然沒有袖手旁觀，置之不理的道理。還煩請老人家帶路，我等一起去那李大善人家，一同評評這個理去。”那老家人疑惑道：“張先生難道有什麼善法？”張廣通道：“我自有道理，不必多言。”他在軍中擔任統帥ri久，言語神sè間自有一股威嚴，那老家人不敢多言，只好帶著眾人，向臨村李家末莊而去。
那李家末莊距離只有七、八里路，眾人不多時便已趕到，只見那李家大院的門前站了很多人，分成兩撥，人聲喧譁，顯然是在爭執著什麼。
走到近前，老家人便想上前稟報，卻被張廣信拉住，只聽他低聲道：“現在不便相認，等看看再說。”那老家人指著一個為首的儒生打扮的高瘦中年人道：“那便是我家大老爺。”張廣信望去，見那人面帶病容，相貌英俊，旁邊一個青年漢子，相貌與他有幾分相似，卻粗壯雄偉，想來就是馮國勝了，而那英俊儒生，自然就是馮國用了，心下感嘆，饒你智計如海，碰到如此黑暗的世道，也是半點施展不得，只能出此下策，做這等與虎謀皮之事。
馮氏兄弟帶了十幾名莊客，站在門外，而對面則站了三十多人，為首的乃是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中年人身邊站了一個五十上下的老道，身形挺拔，眼中jing光閃爍，殷雪姬悄聲對張廣通道：“那老道是宋遠橋宋大俠的師弟，叫莫聲谷，為人很差，在江湖上聲名狼籍，只因武功很高，旁人奈何他不得。”張廣信詫異道：“武當名門正派，怎麼會有這種人物呢？”殷雪姬撇嘴道：“這個敗類早被張真人趕出師門了。”張廣信恍然，心中便有了計較。
那白胖的中年人道：“馮員外，適才在下念著鄉鄰之情，請你兄弟喝茶，你卻糾纏不休，定要撕破臉皮，壞了義氣，難道非要劃下道來，動粗不成？”
馮氏兄弟氣得面sè通紅，馮國用道：“李大善人，天下抬不過一個理字，欠債還錢乃是天經地義之事，怎麼反說我等糾纏？”
那李大善人尚未介面，卻聽那老道莫聲谷在旁邊不奈道：“東主，何須與這般人羅唣這許多口舌。呔，爾等聽者，是漢子的就在手底下見個真章，只要你們勝的過道爺，我便做主，還了你那一倉糧食，否則，對不起，從那裡來，便還請從那裡回去，再也休來糾纏。”
馮氏兄弟大怒，馮國勝便要上前廝拼，卻見一個年輕人走上前來，對李大善人道：“在下乃是馮家親戚，從陝西前來探親，適才這位道長的話，當真算數麼？”
這一來橫插一槓，雙方俱各驚異，那老家人乘機走到馮氏兄弟身前，低聲述說情由，兄弟兩人驚喜交加，不住打量秦剛，秦剛眼圈微紅，卻也知道此時不便流露真情，先將眼前的事情處理妥當再說。
李大善人仔細打量來的四人，又向莫聲谷投去詢問的眼光，莫聲谷哈哈笑道：“東主放心，莫某還沒將這幾個人放在眼裡。”李大善人素知這老道甚是了得，便答道：“自然算數。若你等不敵，卻也須答應不再前來糾纏。”張廣通道：“這個自然。壘娃，你便來會會這個武當的高人。”
鬱壘大聲應諾，走上前去，對莫聲谷喝道：“牛鼻子，這就放馬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