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安平縣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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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安平縣主（一）
進正廳的時候，已聚滿了前來賀喜的賓客，一邊是與丞相府來往密切的女客，一邊是丞相的同僚和門生。
舒諾涵輕輕走進了大廳，就像一朵豔麗的彩雲飄了進去，剎那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紛紛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舒諾涵，她的額頭飽滿，下巴尖巧圓潤、微微突出，嫣紅的櫻脣微微地抿著，鳳眼清若秋水，燦若朗星，還隱隱含著淡淡的哀愁，引出無限旖旎。
在眾人之中，以身體孱弱聞名的五皇子藍明鴻坐在最尊貴的位置，他面容俊秀，又是一身華服，在眾人之中格外顯眼。舒諾涵一路走過去，卻正正迎著他的眼光，他眼睛發亮的望著她，舒諾涵被那目光看得臉上發燙，微微一笑。
往日裡，舒諾涵從不出席這樣的場合，大夫人的想法很容易理解，越是神祕越是嬌貴，外面人只知道丞相的長女傾國傾城，卻不知道她究竟美麗到什麼地步，此刻見了，五皇子的目光目不轉瞬地投向她，竟看的痴了。
舒童早已盛裝打扮坐在女客的席位上，原本她的豔麗引起了不少人的稱讚，可是現在，誰還記得她呢？她秀麗的臉慢慢地變形了，咬牙切齒無聲的咒罵著舒諾涵。
整個大廳裡，唯一安坐的人，不過是大夫人而已。她看著美麗的女兒，勾起了一抹微笑，這樣才對，不靠智慧，光是這份無與倫比的美貌，就能將舒瑾萱比到塵埃裡去。
舒諾涵儀態萬方的迎接著所有人剎那如煙花般一般絢爛的眼神，坦然地承受著驚豔，嫉妒，垂涎等等各種各樣的目光，風情萬種的伸手攏了攏耳邊的碎髮。
有人驚歎不已的說：“舒家的這個大女兒生得可真是美呢。”
“是啊，真是個畫似的人兒，讓人都不敢相信呢！”
“舒家藏得真好啊，這麼美，天上仙子不過如此了！”
這時候，所有人都忘記了，這是為丞相的四小姐舒瑾萱被冊封為安平縣主而舉辦的宴會，沒有人記得，這場災禍是在四小姐的計謀下才得以化解，甚至沒有人想起問一句，四小姐如今在何處。
舒瑾萱沒有出現，馬上就要開宴了，她卻始終沒有蹤影。
六姨娘看到這場景，深深皺起眉頭。
舒遠兮悄悄到她身前：“母親，我去找一找四姐。”
六姨娘點了點頭，想要囑託什麼，可還是忍住沒有開口。舒瑾萱來與不來，現在都不重要了，有這樣美麗的長姐，誰都想不起她來。
一切，都被舒諾涵搞砸了。而且，她分明是故意的。
舒遠兮點頭，快步離去。
花園姍姍來遲的三皇子藍楓逸穿過走廊，正巧見到白芷匆匆走過，順著那視線望去，竟在花園裡一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看見了舒瑾萱。
梅花樹下，寬大的鞦韆上側臥著一個女子，裙襬旖旎鋪開，漆黑的發跟著垂落，她看著天上的月色，半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藍楓逸突然揚起一抹笑容，就要走過去，一旁丞相府的引路婢女連忙攔住：“三殿下，宴會就要開始了。”
“我知道！”藍楓逸笑了笑，“我不是第一次來了，待會兒我自己去就好！”
婢女愣了一下，有點不知所措，藍楓逸朝她揮揮手，“你先下去。”
婢女不敢違逆，聞言朝他福福身，悄悄退下。
舒瑾萱原本正盯著天空的月色，似乎聽到了這邊的響動，轉頭向這裡看過來。
藍楓逸止住了步子，他清楚地看到，舒瑾萱的眼睛裡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混雜著笑意的嘲弄和清冷如井的瀲灩水光，讓人一下子如置身於冰水中。
藍楓逸心中一動，笑道：“四小姐是今日宴會的主角，怎麼跑到這裡躲清閒來了？”
舒瑾萱閒閒地抬手理了理鬢邊的散發，嫣然一笑，“大姐定會在宴會上大展風采，我若是擋了她的路，那才是罪該萬死呢！”
“你在說什麼？”藍楓逸有些驚訝，臉上卻還是漾著抹暖笑，“今日宴會又不是為大小姐舉辦的。”
舒瑾萱輕輕一笑，“今日三皇子名為來替我祝賀，實際上不過是想要掂量我們姐妹在父親心中的地位，不是麼？”
“你……”藍楓逸沒想到她如此直言不諱，心下暗驚，臉上的笑依舊完美。
舒瑾萱輕描淡寫的挑眉，望著他，“三殿下不必費心了，雖然我幫陛下和父親解決了難題，可在父親的心裡，我永遠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庶女，這個安平縣主，也只是名義上好聽罷了。大姐卻不同，她有父親的愛重，有手握兵權的外公和舅舅，當然，還有無與倫比的美貌，她對你，才是最有用的。”
她清秀的臉上不帶半點情緒，眼睛裡卻始終帶著一種嘲諷的神色。這一幕映入藍楓逸眼中，忽然間，就有了那麼點異樣的心情。
這個女子，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呢，他微笑：“看來，你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舒瑾萱視線依舊望著他，卻又像是穿透他在看著別的什麼，淡漠而冰涼。
重活一世，她慢慢想通，舒諾涵固然美貌絕倫，丞相的鼎力支援和大夫人孃家的勢力，才是初初登基的藍楓逸最看重的東西。這個男人，不但有野心有膽魄，而且還冷酷無情……
她卑賤，配不上他？庶女的身份並不是她願意的，本來宰相嫡女的身份是她的，可是當年孃親被貶為妾，所以她淪落成地位低下，連丫鬟婢女都可以爬到她頭上作威作福的庶女……呵呵，這怪她嗎？
她容貌，抵不過她？傾世容顏只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因為不想重蹈孃親的覆轍，所以她自小便戴上了易容面具，相貌平平只是迷惑眾人的一個假象……眾人只知道宰相府的嫡女舒諾涵貌美驚人……卻不知她舒瑾萱人皮面具下的那張臉驚若天人，傾國傾城也不過如此……
嫌棄她是“草包”？呵呵，眾人只知道宰相嫡才貌雙全，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有誰知她也是一個燦若驚華的女子？她的孃親是蘇沐雪，那麼她又會差在哪裡？上知天下知地理，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陰陽八卦，猜度人心……可是，她卻被惡傳“草包”之名成為一個笑話……
“雪中賞紅梅，真是一番好景緻……”藍楓逸微笑著望向遠處。
“三殿下還真是有閒情逸致……”舒瑾萱笑了笑。
藍楓逸向後擺擺手，婢女們都向後退去，就連白芷，都不得已退出了走廊。
“我不過是想和你說說話，看看你頭腦裡究竟在想些什麼罷了。”藍楓逸的微笑帶了一絲冷淡。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舒瑾萱問道。
藍楓逸哈哈大笑，笑聲清涼，驚飛不遠處雪地覓食的鳥雀：“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四小姐果真伶牙俐齒……不過你心腸之狠，也真是讓人佩服之極。”
這次輪到舒瑾萱笑了。
知道藍楓逸口中所指的是舒諾涵雪災獻計之事，舒瑾萱的笑容比紅梅還要燦爛：“這不過是她咎由自取。”
“其實你現在完全沒必要這樣做……”藍楓逸停了笑，突然正色道。
舒瑾萱揚眉：“哦，願聞其詳。”
“看你行事作為，像是完全不顧及舒家，你這日子過得多好，而且將來還會更好，但你要知道，若沒了舒府，你舒瑾萱什麼也不是，所以下一次……”藍楓逸理所當然地說。
話沒說完，就被舒瑾萱突然打斷。
“殿下，這裡也沒別人，你不用講大道理。”舒瑾萱笑了笑，“更何況，你覺得我會聽你的話嗎？”
“舒瑾萱，為了洩憤，把自己搭上，值得嗎？”藍楓逸突然問道：“或許這些人是踐踏過你的尊嚴，但人性就是如此，逢高踩低，有時間怨恨別人，還不如花時間，早點站到讓他們無法企及的地方去，讓他們永遠只能仰視你……”不知不覺的，藍楓逸的話中意味變了，有一瞬間，舒瑾萱幾乎以為他不是在說她，而是在說他自己。
因為藍楓逸出身低賤，所以他一直被其他人看不起。正因為如此，他的野心潛藏的比尋常人更深，他不是不仇恨的，只不過，他將仇恨化為向上的動力，一步步地往上爬，從一個被人奚落的皇子變成高高在上的皇帝，現在看來，他正在試圖用這套理論來勸說舒瑾萱，不，或者說是讓舒瑾萱站到他那邊去。
“瑾萱，現在的你已經得到尋常人難以得到的名譽地位，父皇和太后都待你青睞有加，你已經做到這樣了，那為什麼非要畫蛇添足？”
他一步步誘導著，舒瑾萱望著他，突然笑了笑。
“殿下，你突然對我這麼有耐心……”她抬起頭看向他，“真讓我受寵若驚。那麼，依你看，我又該怎麼做呢？”
藍楓逸英俊的面孔染上一層輕鬆的神色，他以為舒瑾萱已經被說動了，或者說，他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若我是你，就會想方設法和眾人交好，藉著機會往上爬，讓陛下和太后越來越喜歡你、寵愛你，將來謀求更高更好的前程。瑾萱，若是你願意，我還可以請求父皇，讓你變成我的側妃——”
側妃？
哈哈哈哈，原來他在這裡等著她。舒瑾萱冷冷地笑了，前世今生都一樣，這個男人前生為了爭取舒赫的支援和沈家的兵權才來求娶舒諾涵，誰知被塞了個庶女頂包……
而現在，他卻來向自己求親。這個男人，行為模式看起來是矛盾的，其實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他的一切不過是按照一個邏輯，誰對他有利，誰對他有利用價值，誰就能留在他的身邊。
側妃？她可沒興趣再做一次踏腳石，藍楓逸骨子裡是看不起自己庶出的身份的，他原本打算求娶的，是舒家的掌上明珠，傾國傾城的舒諾涵。
藍楓逸俊美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憐惜溫柔的神情：“從古至今，男人得到權勢的方法多種多樣，女子卻只能依附夫君。你知道，我的出身並不高，甚至可以說和你是同病相憐，我也有恨的人，可是我並沒有像你現在這樣自暴自棄、四處樹敵。你若是相信我，我至少可以幫助你。”
“三殿下，你有沒有捱過打？”
藍楓逸微微一怔。
“你有沒有餓到去和下人搶吃的？”
“你有沒有被人騎在地上，像狗一樣到處爬，就因為別人缺玩具了……”
“三殿下，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恨，什麼叫痛苦？”
舒瑾萱突然冷笑了一聲。
藍楓逸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說你知道恨的滋味？你有什麼可怨恨的？你錦衣華服、前呼後擁，所謂的委屈，不過是身份不夠高，被別人白眼或者說了幾句羞辱的話罷了，我們不是一類人。”舒瑾萱冷冷一笑，“我已經說過，永遠也不會是一類人。所以這些話，三殿下，可以不必再說了。”
冥頑不靈，藍楓逸冷冷一笑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