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耐得霜雪不見春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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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耐得霜雪不見春陽
131、耐得霜雪 不見春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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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以銜住的院子,在大將軍府的最裡面,和前廳中間隔著花園。別忘記了收藏本小說章節,小說網://自傅遠泰病去後,將軍府就沒人再打理過,前廳早已荒蕪一片,只有這個小院,剩得幾樹寒梅,原先的石桌椅早讓崇奕搬去了洪鳴殿,如今只擺著一隻矮腳圓案和一張胡桃木的躺椅,躺椅上覆著厚厚的雪,好似很久沒用過的樣子。
屋簷下墜了一排三紮長的冰溜兒,凍得結結實實,一隻灰色的喜鵲從橫瓴上撲拉著翅膀飛下來,落在梅花枝頭,抖落一層雪沫兒。靠著牆是一溜兒盆栽,有的已經枯黃,積雪下伸出乾癟的枝杈,在凜冽的風中搖晃著。
正房的屋門是一整面楠木拼黃竹的雕工,刻得是雪融落梅的圖案,曾有人說這門板和萬歲爺龍榻背上的一模一樣,也有人說這是當年破虜將軍崇待在銅山關親手畫制的,眾說紛紜,不知真假。入冬後,屋門外就加掛了一張門毯,風一吹,大把的流蘇絞在一起,倒讓人覺得彆扭起來。
屋子裡陳設很簡單,西窗下是一張琴榻,旁邊擺著兩隻冷香爐,爐灰積得很厚,淡淡的白檀香氣。靠北是一長排的書鬥,中間掛著幅杏林圖,殘舊不堪,看樣子象是要拿去重新裱過。
書鬥前擱一張方桌,卻沒有椅子,地上歪歪扭扭的倒著酒罈,每一隻都空空如也。
拔步床靠著東牆,放著單側的簾子,床頭的已經掛了起來,幔帳近乎發白,石青色的墨灑在上面,畫著溪潭瀑布,高樹斜陽。一把烏黑的頭髮擔在枕上,床中人臉色煞白,形容消瘦,領口露出一條深紫色的刀疤,和他白皙的面板界限分明。
“傅小山,有負於朕?你有負於整個大天朝!為了救他們父子,你耍了多少花招。現在你終於得逞了?放走了崇待,你稱心如意了吧?為什麼你還留在這裡,你不是做夢都想跟他遠走高飛嗎?為什麼你還要留下來向朕炫耀!”
“是,你的確該死,你和崇待都應該死一萬次!朕早就該殺了你,殺了你!”
尖利的刀刃上,印出兩個人絕望的神情,
“皇上,世上只有一個傅小山,他從來沒有變過。”
崇奕搖著頭,
“朕的小山不是你,他不會苦苦逼朕。”
崇奕邊說邊隱在了暗處,
“皇上,皇上。”
傅以銜循著跑過去,可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跌跌撞撞中,猛然一道光刺了過來,好容易睜開眼,已身在正德大殿外,襲來的冷風灌進了袍袖,鼓脹的要撐裂一般,身邊擁擠著穿朝服的人,各個一臉肅穆的來去穿行,沒有半點聲響。
三聲鞭後,聽見司禮太監尖細的聲音,
“跪!”
黑壓壓的人潮靜默著低伏下去,突然發出震耳欲聾的山呼,穿過盤龍的白玉階梯,威嚴的大殿中央,出現一抹濃烈的明黃色。
“皇上?”
可惜崇奕聽不見,傅以銜向前走了兩步,卻覺得離明黃色更遠了。原來他一直辛苦追趕著的,是如此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曾幾何時,竟會天真的以為能縱馬放歌,逍遙歸去,竟會以為隱忍著能換來白頭偕老。
“你忘記了,他始終是皇上。”
刀尖終於扎進了咽喉,可刺痛也沒能阻止心裡的悲涼。
傅以銜睜開眼,覺得耳旁潮乎乎的,抬手抹了一把,才知道是眼淚。他慢慢的坐起身,發現床邊生著兩隻炭盆,暖融融的,身上蓋著的是一床水紅色錦緞面羊毛被子,傅以銜出神的摸摸光滑的緞面,揪起被角聞了聞,的確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門被人推開,因為屋裡沒有屏風,寒風忽的撲了進來,傅以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門口的人看見他,也吃了一驚,
“傅大人,你醒了?”
傅以銜點點頭,那人走近,是太監的裝扮,看著有些眼熟,他手裡捧著托盤,放著食盒和酒壺,
“那可太好了,奴才這就進宮去回話,皇上可盼著呢。”
傅以銜叫住他,開口的聲音卻沙啞的嚇人
“公公,且慢。”
那人在方桌上放下托盤,倒了一杯冷茶端過來,
“傅大人有什麼吩咐?”
“皇上,來過了嗎?”
“皇上……只來過一次,”太監指著水紅色的緞被,“專門拿了這床被子來。”
傅以銜的心像被人捏了一把,
“皇上說了什麼?”
那人想了想,搖頭,
“奴才沒在跟前侍候,是王公公陪著的,看皇上的神色很不好,似乎也沒說什麼。坐了一陣就走,只說要奴才們好生侍候著,醒過來就立即進宮回話。”
傅以銜接過茶杯,喝了一口,覺得嗓子火辣辣的疼,那人見他臉色鐵青,就說,
“要不奴才進宮回話,請太醫署的人再來把把脈。”
“戴罪之身,何用麻煩?”,
“奴才還是趕緊進宮回話去吧,這是皇上專門交代下來的。”
說完,轉身去了。
傅以銜緩了緩,也從**下來,慢慢走出門去,夜裡的小院靜的出奇,院牆上套著一個一個梅花式樣的暗格,多少次,崇奕就站在暗格後,目光明亮的看著他,
耐得人間雪與霜,百花頭上爾先香.
清風自有神仙骨,冷豔偏宜到玉堂
“自有神仙骨,說的不就是你嘛,身上總是涼冰冰的,朕給你暖暖。”
如今暗格後,只有禁衛,只有刀斧手,只有閃著寒芒的殺氣。傅以銜終於成了天朝的罪人,被囚禁在大將軍府中。任何人都不能近他毫釐,他亦無法走出半步。站了片刻,傅以銜覺得徹骨的冷,便蹣跚的回到屋內,擁著那床錦被睡下。
天京禁城洪鳴殿
崇奕從堆積如山的奏摺中抬起頭,顫抖著問,
“你說什麼?”
“啟稟皇上,傅大人已經醒了。”
崇奕慌張的下了地,
“王遠臣,給朕更衣,快給朕更衣。”
王遠臣湊過來,
“皇上,明兒個去吧,這會兒也晚了。”
“胡說!朕現在就要去。”
王遠臣為難的說,
“萬歲爺,咱們怎麼去啊?”
崇奕愣了愣,猛然間欣喜換做頹然,緩緩坐下。王遠臣對那人說,
“你趕緊回去,好好侍候,這事兒和誰也別說,只作不知道,半點差錯也不能有,知道嗎?”
“奴才明白。”
崇奕像是沒聽見兩人說話,直勾勾的坐了一陣,突然將書案上的摺子全推到了地上,
“朕就要去!誰能擋著朕!”
王遠臣不說話,只是蹲□收拾。崇奕喘著氣問他,
“究竟誰是皇上?啊,誰是?他們憑什麼要挾朕!”
王遠臣無奈的說,
“皇上,消消氣吧,這事要從長計議。”
“他們是鐵了心不讓朕好過,那朕也不必手下留情,”崇奕陰沉著臉,
“倒看看有幾個是抱著必死的心向朝廷盡忠的。”
景程門外,黑壓壓的人群還沒有散去,六部的大小官員半數都在,他們已經跪了一天一夜,請求皇上嚴懲傅以銜。刑部和禮部牽頭,厚厚一摞的摺子送進洪鳴殿,被崇奕三兩下撕了個乾淨,於是朝臣們聚集在此,長跪不起。
“皇上怎能如此偏袒傅以銜。”
“他年紀輕輕,本就不該委以重任。”
“傅以銜同崇待什麼交情啊,他分明是早就計劃好的。”
“哼,說不定他還是崇待的同黨呢,眼看事情敗露了,又轉投了皇上。”
“呸,真是不知羞恥,靠爬上龍榻邀官進爵。”
“男人賣屁股,真是丟傅家的人,大將軍若還在世,情何以堪啊!”
“他拿出的那副先帝遺詔,只怕也是假的呢。”
“總之這一次,一定要皇上清醒過來,不能再和這小子糾纏下去。”
“對,讓皇上殺了他!”
崇奕上了景程門的城樓,臣子們都誠惶誠恐的叩頭,他們七嘴八舌說的什麼,崇奕聽不清楚,但是崇奕卻感覺到了迫人的壓力。他可以殺董頡季,可以殺林滿圖,可是他能殺了城樓下這麼多的人嗎?當真為了一個傅以銜,要同天下人為敵?
可惜你不是崇待,你是天朝的皇帝,你有太多的東西舍不下,也不能捨下。所以,你不能像崇待那樣,明知眼前懸崖萬丈,還縱身一跳,這份深情,這份絕然,你永遠都比不了。
“遠臣,你說朕該殺了他,還是放他去小瀛洲。”
王遠臣點起燈,披著衣服過來,
“皇上別亂想了,明兒一早他們要還不散,咱們就從呈喜門去大將軍府。”
崇奕撩起帳子,
“朕又不想去了,朕去了能說什麼?說現在朝廷上上下下都要朕殺了你,說朕違背了遺詔,莊親王府上下三百多口,已經讓朕殺了,下一個就是你嗎?”
崇奕說完,自己笑了出來,
“怎麼可能?呵呵,朕怎麼會殺了小山,世上只有一個傅小山,就是朕的,朕怎麼可能殺了他,那幫人簡直是異想天開。”
“皇上睡吧,傅大人一定也等著見您呢。”
崇奕聽完,收了笑容,拉住王遠臣說,
“可是朕也不會放他去小瀛洲,朕不會放他和崇待在一起的。”
“皇上,奴才已經讓工部細細查過,查不出小瀛洲在哪裡。”
崇奕心裡矛盾極了,像要被撕扯成兩半一樣,
“如果他去了,朕就再也見不到他,與其那樣,還不如殺了他,埋在這裡,永遠陪著朕。”!!!!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