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永遠的柺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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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永遠的柺杖
等一切手續辦理妥當，晴就被其他三人接回家裡時，已經是好幾天後的事情了。
因為要說服楊醫生讓晴回家靜養，還真是不易，雪兒在瞭解了韓絮箏的真實想法後幫了不少忙。楊醫生幾乎就是被她一個人說服的。這期間，澤真的有了許多的改變，他和雪兒也不再那麼生份了，大家都因為請而變得惺惺相惜。
好在晴在出事之前在澤的家裡呆過一陣，所以在很多地方都能比較快速地適應。
而現在她要學會適應的，則是如何去面對一個黑暗的世界。她需要嘗試著去觸控各種各樣的東西，去做很多不需要看見就可以做到的事情，而且每天必須保持一顆平和的心，只有保持積極的心態才有復明的可能。
而這一切都無法阻擋心底對黑暗無盡的恐懼和迷離。
幽暗的房間裡，晴正靜悄悄地坐在床邊，輕輕伸出手去撫摸著牆上的花紋，慢慢感受著它的氣息。
那是澤親手為她佈置的房間，隔著黑暗的帷幕可以感受到它薄紗般的觸感。
早知道有一天會看不見，當初多看幾眼就好了。她難過地想。
澤來到房門口的時候，正看到女孩的手輕輕撫過牆上五彩斑斕的布面，大大的黑眼睛裡沒有一絲神采。好奇怪，從第一次見到晴真面目，自己就會在腦海中閃現出一個女孩子的身影，想要看清卻總是找不到。
那曾經露出過可愛的，安靜的，驚奇的，悲傷的，委屈的，以及各種表情，彷彿會說話的眼睛。以及現在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睛。
“我進來了。”他輕輕敲了敲本是敞開著的房門。
“澤？！”晴停下手裡的動作，很快地站起來，摸索著向門口的方向走去，“是你嗎？？？”
“嗯。”澤從口袋裡拿出一盒藥和幾瓶眼藥水，拉過晴的手，“這是新開的藥和眼藥水，自己會用吧？”
晴不去摸那些瓶子，卻伸出手去摩挲著澤的臉，笑了。那個表情彷彿是在黑暗中抓住了一縷陽光。
現在的晴只有在澤在的時候，撫摸著他熟悉的臉龐，她那顆被黑暗陰影所籠罩的心才可以得到暫時的慰藉。
“同學們說讓我問候你，雪兒和辰說放學後就會立刻趕回來看你。那你是不是也應該跟我說一下，今天在家都做了什麼？”澤握著她的手，把她扶到外面坐好，依舊是淡淡的聲音，卻透著一股溫暖的氣息。
“嗯！沒事情做啊！所以呢，我就聽了聽音樂，給花澆水，還有收拾了一下房間……”晴垂下頭想了想，然後說。
“什麼？你收拾房間？？？”澤不可置信的看著晴，這個一向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竟然會收拾房間？！
“喂！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好不好！我收拾房間怎麼了？不必這麼大驚小怪的吧？！”晴激動地說道，她抬起頭來的時候頭髮在匆忙中被甩向後方，額角的一塊淤青便顯露了出來。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你撞到哪裡了？”澤彷彿覺察到什麼似地湊上前去。
“這……這是我到衛生間去拿水盆的時候！不小心撞在了門框上！”晴有些語無倫次。第一次會落
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就連拿水盆都會碰到。
“該死，我不是說過，你在家好好待著就行了，什麼都不用做的！其他的我們三個都會做的啊！”澤加重了語氣瞪著她。可惜晴根本看不到！
“可是……如果什麼都不能做的話……我豈不是很糟糕嗎？我可受不了！我從沒想過我沐之晴會混落到被別人照顧的地步！”晴低下頭去，失神地喃喃說著，眼裡的淚水再也忍不住。
“傻瓜……不要哭！是我不好！不該責怪你！不哭好嗎？這樣對你的眼睛不好！”澤停了停，心疼改過了一切，想要說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對不起！我現在只會拖累你們！”晴趴在澤的懷中，喃喃的說道。
“哪裡有，不要胡思亂想。”澤站起身來拍拍她，“快去梳理一下，和我出去吧，你本週就要開始試著學習盲文了。”
“盲文？？”晴重複一遍。
“對啊！你的耳朵應該沒事吧？”澤輕敲了晴的頭一下，“快點走吧？！”
“嗯！”晴微笑著點點頭，站起身來，慢慢摸索著向房間裡走去。
她沒有告訴他其實她還疊了許多顆紙星星。
她忘了很久前是誰告訴過她，一顆紙星星代表一個願望，如果疊著每一顆星星時都寫下相同的願望，疊到1000顆的時候，願望就會實現。
那麼，就乞求上蒼，讓自己能夠再看見吧，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時間……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好了……
以前的晴從來都不相信這些！但是自從發生了這件事，讓她明白了許多！而且變得更加冷靜！
客廳裡，澤望著晴的背影，輕輕地皺起了眉頭。他不由自主地想到茶几的下面去摸煙，卻忽然又停住了。
吸菸對病人是有害無益的。他想起來晴回來的時候對自己說過這句話，從那以後他就已經強迫自己戒菸了。
“該死……”他想著，站起身來把所有的煙全部搜出來，統統扔進了垃圾桶裡。然後，他把家裡所有稜稜角角的地方全部用膠帶貼上了厚厚的軟毛巾。
“雖然看不見，你也可以做很多事情，所以不要太過悲傷。”
“可是大夫，我到底可以做什麼呢？”
“你可以學習盲文，然後利用盲文學習更多的東西。”
“可是除了這些呢？”
“……”
自己到底還可以做什麼呢？
不能去上學，永遠也不能再演出了，也不能再工作，未來怎麼辦呢？難道一輩子就這樣了嗎？！自己要怎麼面對父母！回去要怎麼交代？！
從盲人諮詢所回來的路上，奇怪的腦海裡不時地閃過之前發生的一問一答。
此刻她正戴著一副墨鏡，拄著柺杖沿著路邊慢慢地走著，澤抱著一大摞關於盲文的書籍慢慢跟在後面。
路人的目光偶爾會集中在她的身上，有些是帶著疑惑不解的，而其中的大多數都充滿著同情可惜的目光。
她能聽見人群的喧囂，能聽見偶爾有鳥兒掠過樹間的歡鳴。唯獨自己的腳步聲，變得渾濁而且遙遠。
自己是不是在慢慢走開呢？會不會越走越遠，直到誰都看不見呢？這個世界上如果消失了一個看不見的人，也就不會再拖累誰，大家是不是也都可以裝作看不見？
於是，晴幾乎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加快了步伐，走過紅燈閃爍的馬路。
眼前是黑暗，她什麼都看不見，卻只聽見刺耳的剎車聲和周圍的混亂嘈雜。
是誰在吵？她好想就此飛快地逃掉。
“該死，你瘋了嗎？”澤驚得書本統統落在地上，從後面趕上來拉住她，一輛飛速行駛的計程車幾乎是在同時擦過晴的面前，然後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那個時刻只要晴再向前輕輕地再邁一小步，那麼她的世界就要顛覆在車輪下了。她沒有來得及邁出去那一步，便被澤拉住了。
“瞎了眼嗎？不知道看路？”計程車司機搖下車窗，探出鐵青的臉衝著晴痛罵。而他的表情旋即僵住了，似乎連他也沒想到眼前這個有著美麗外貌的女孩竟然真的是個看不見的盲人。
是的，自己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只會添麻煩！晴忽然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沒有邁出那一小步。
“你給我閉上嘴！”澤兩步衝了上去，一把抓住計程車司機的領子，怒不可遏地衝他吼道。
“澤！”柺杖掉在地上，失去了支撐，晴驚惶失措地站在原地摸索著，聲音開始變得生澀和顫抖。
計程車司機驚慌的把車開走了，綠燈亮了。
原本喧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只剩下她孤零零地站在馬路邊，不知所措。彷彿一隻狼狽無助的小貓。
她愣了幾秒鐘，然後慢慢地摸索著彎下腰，伸出手去尋找地上的柺杖。
澤忽然覺得心口有什麼東西碎了。他一言不發地走過來，在晴摸到柺杖的同時彎下腰去把它撿了起來，然後把它扔出老遠。
“柺杖在這裡。”他說著，向她伸出一隻手去。
那溫暖的、堅實的手掌，就這樣伸向了她的手上。晴幾乎是在觸控到它的同時就緊緊地握住了它。
“澤……”臉色發白的晴開始輕聲地嗚咽，她把他的手握得是那麼緊，以至於指關節開始泛出可怕的蒼白。
“以後不要再做傻事了，柺杖會生氣的。”他說完這句話便拉起她的手，走過人群的喧囂，向對面的馬路，完全不顧身後的一片狼藉。
原來被他拉著手在黑暗中穿行的感覺，是那麼地踏實和放心，彷彿有一種暖意在一點點地穿越自己的靈魂，陰影被從中抽離，被遠遠地拋向後方去，散落在不明的天空裡。
風從耳邊輕盈地拂過，帶來陣陣他的氣息，乾燥而且溫暖。
那一刻，晴忽然很想哭。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自己的眼睛看不見之後，晴就特別的脆弱！好像一個花瓶一樣！或許這才是最真實的她！
只要是拉著他的手，不管哪裡自己都願意去。這樣一個念頭忽然以最自然的方式顯現在腦海裡。
哪怕是行走在無盡的黑暗裡。
稽核：admin 時間:05 15 2015 5:50PM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