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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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五、苦衷
俞家。
不算太大的院子裡擠滿了雞鴨鵝,破舊的木屋立在院中央。木屋後面還有一間石屋,卻也破舊,瓦片脫落了一些,用稻草蓋著,暫時擋一下雨。
芷兒從富貴手中接過信封,卻見自己的公婆和丈夫全都盯著那封信,便有些猶豫了。
“信封上寫得什麼呀?”俞老漢問道。
“穆芷兒親啟,就是讓我親手開啟的意思。”芷兒解釋道。
“還是之前來過的那位,叫念兒的?”俞母忍不住問道。
“差不多,”俞父開門見山,“是她的朋友,又和年輕時的你長得一模一樣,應該錯不了。”
俞母呆住了,神色恍惚起來。
一同呆住的還有芷兒,念兒和婆婆年輕時長得一樣,莫非……怪不得,婆婆會對凝汐格格的情況瞭如指掌,上次見到念兒時,表情會那麼不自然。
“快開啟吧,讀給你娘聽聽。”俞父催促道。
芷兒回過神來,忙開啟信。拿出裡面的東西,她驚呆了,裡面居然裝著一疊錢!
錢的下面還附著一張紙,芷兒看了一眼,神情暗淡下來,一臉為難地看向眾人。
“讀出來啊!”富貴道,“怎麼不讀?”
芷兒看看他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確定……要我讀出來嗎?”
“讀出來吧,”俞母道,“是不是寫了不好聽的話?沒事,我可以聽。”
“那丫頭恨我們,我們也不怪她。”俞父道,“誰讓我們對不起她在先呢!”
芷兒點了點頭,讀道:“芷兒,這些錢是給你的,你一定要收下。倘若你生的是兒子,算是我的賀禮;若是女兒,就算是我出錢來撫養她,只求你千萬不要將她丟棄。如果有一天,你被逼無奈,一定要放棄她,請把她送到我這裡。我雖然已經有兩個孩子了,也不在乎多那麼幾個。我和常升,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孩子一樣,請放心。”
“她是怕了,”俞父嘆了口氣,“唉,這是怪我們當初把她丟掉啊!”
“恨就恨吧,”俞母無奈地說道,“要是不把她丟掉,她也不一定會像現在過這麼好。”
“我越來越糊塗了,”富貴忍不住說道,“你們這麼說,難道剛才那個大姐是……是你們的孩子?”
俞父和俞母看了富貴一眼,又看看芷兒,不語。
“她應該是你的姐姐,”芷兒道,“叫念兒。”
“不會吧?”富貴有些不敢相信,“那麼有錢的一個大姐,怎麼可能?”
芷兒見老兩口不想再提,便拉著富貴,低聲說道:“算了,我們還是回屋吧。對了,我新給孩子做了件小衣服,給你看看。”
“別走!”俞母叫住了他們,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就和你們說說吧。”
原來,當年他們生下念兒之後,也是和別的父母一樣,把念兒視作掌上明珠。家境所迫,他們雖然想要個男孩子,卻知道養不起,只能怏怏作罷。
那一年,念兒的爺爺病了,開始糊塗起來,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由於沒有孫子,他便每天給兒子兒媳施加壓力,非要他們再生一個兒子。當時,念兒也開始懂事,每天聽爺爺嘟嘟囔囔地說孫女沒有用,要用孫女換孫子之類的話,她心裡就很不舒服。
年幼的念兒雖然沒想到遺棄這個詞,但她依然知道要爭取自己的命運。她開始變得懂事,每天早早起床幫父母幹活。吃飯也不敢多吃,因為那樣爺爺會說:“哎呦,又不是男孩子,吃那麼多做什麼,lang費啊lang費了。”
每天得不到休息,又吃不飽,念兒的身體變得虛弱起來。可是,為了得到全家人的認可,她依舊強撐著病體繼續幹活。
俞父和俞母不知道念兒聽到了什麼,只以為小孩子不懂事,不可能聽懂,就沒有在意。再說,他們白天忙著幹農活,到了晚上回到家已經是滿身疲憊,根本沒在意念兒的異樣。
得知念兒病倒時是一天晚上,俞母這一天早早忙完了農活,率先回來了,卻見念兒倒在了院子中央。她發著高燒,昏迷不醒。俞母拿出所有的積蓄,四處求醫,念兒的病卻一直不見起色。
眼看孩子命懸一線,這時,俞父不知聽誰說起,可以請城東的李道士給做個法,也許能保住一命。俞父忙揹著孩子去了人們說的那個地方。李道士看了這個孩子一眼,頓時大吃一驚。
“怎麼樣,孩子有救嗎?”俞母問道。
“本是水面浮萍,不該有根可依;前生未了之緣,漂泊方能再續。”李道士唸叨道。
“大師,你這麼說我們也聽不懂。你只需告訴我們,怎樣才能把孩子救活?”
“這個孩子,上輩子有事情沒做完,這輩子來繼續。”李道士道,“但她得到了這個轉世的機會,就必須付出代價。在她滿十八歲之前,必須像前世一樣生活,這樣以後才有機會享福。”
“前世?”俞母狐疑道,“前世她是怎麼生活的?”
“唉,是個命苦之人,”李道士嘆了口氣,“從小和父母走散,長大後丈夫早逝,一個人把孩子養大後積勞成疾,最終沒能讓孩子回報她。”
“胡說八道!”俞父有些惱了,“我女兒不可能這樣!”
“既然不信老夫之言,休怪老夫無能為力,還是另請高明吧!”李道士一揮手說道。
“別這樣!”俞母忙說道,“我信你,告訴我,該怎麼做!”
“老夫先給她開一副藥,給她服下之後,她就可以醒過來。不過,這只是暫時保住性命,喝下藥之後,她會忘記很多之前之事。若是想幫她完成她的命格,就要讓她重複她前半生的命運。”
“你保證只是十八歲之前?”俞母問道。
“沒錯,付出了代價,也會有回報。”李道士道,“只是,這付出要多一些才行。”
“那你是想讓我們把孩子丟掉?”俞父壓著怒火,問道。
“這個孩子和你們的緣分,暫時盡了。有朝一日她回來了,可再續子女情。你們放手之後,自會有有緣人把她接走,無需你們擔心。”
“這……”夫妻倆面面相覷。
“放心,這孩子是上天派來的使者,老夫分文不取。信不信,由你們決定。切記,天機不可洩露!在再次見到她之前,切勿洩露隻言片語!”李道士說完,轉身進了內室。
“師父讓我送你們回去。”一個小道士走出來說道。
回到家裡,給念兒喝下藥之後,念兒果然奇蹟般地醒了過來。夫妻倆猶豫了好一陣子,見念兒喝了藥好了起來,又想起李道士素來有口皆碑,終於下定了決心,將念兒丟棄。
念兒的病花去了家裡所有的積蓄,老頭子還整天嚷嚷著要抱孫子,為了生兒子丟棄女兒似乎成為了很好的理由。
丟下念兒之後,聽說她被景郡王府帶了去。沒幾天,景郡王府便來人簽下了賣身契,給的錢剛好是他們花在唸兒身上的那些。夫妻倆想起李道士所說的話,頓時啞口無言,真的有前世今生嗎?
一年後,俞母果然生了個兒子。這些年來,他們一直留意著景郡王府的情況,到都統府的情況,最後聽說念兒成了親,又隨那位格格去了上海,徹底沒了訊息。
選芷兒做兒媳,不光是看中了她這個人,更是由於芷兒曾和念兒有過交集。芷兒做過大戶人家的丫鬟,人長得又漂亮,願意嫁到這樣的貧民窟,求親的人自然絡繹不絕。俞母拿出了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硬是湊出了一份豐厚的彩禮,最終如願讓芷兒成為了自家兒媳。
“芷兒,”俞母道,“這些錢是她給你的,你留著。富貴,以後不要去找她,她恨我們呢!”
“可是,她答應過我,要教我寫字。”富貴說著,低下了頭。
“我去說吧,”芷兒道,“爹,娘,你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念兒會理解的。”
“誰都別去!”俞母堅持道,“我們沒能養她,自然也沒資格求得她的原諒。反正李道士說得沒錯,她現在過得好,我們也放心了。”
富貴有些發愁,嘆了口氣。芷兒拉住了他的手,向他微微一笑。
幾天後,食客居。
凝汐下了床,試探著把腳放在地上,又走了走。覺得腳一點兒都不疼之後,她輕輕地掂了掂腳,沒事,完全沒事!
“你是好了,也不知道念兒恢復怎麼樣了,”如錦道,“你說,腳受傷怎麼還湊一塊兒了呢?”
“她是外傷,沒有傷到骨頭,應該比我快一些。”凝汐笑道,“要不我們去看看她吧。”
“我去看過她一次,”如錦道,“情緒一直不穩定。你知道她在受傷之前,見過什麼人嗎?”
凝汐想起之前念兒對她說的話,開始沉思起來。
“當家的,秦爺又來了,還是不見嗎?”顧大娘走進來問道。
“每天都來,煩不煩,他誠心想看我笑話的吧?”凝汐白了顧大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