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九十八章 禍亂端木(四)

第九十八章 禍亂端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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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禍亂端木(四)

四月春,飛天雪,臨蘇端木一門空。這是天照國那一年流傳的一句話,一夜之間,端木老爺去世了,端木家唯一的嫡子也被斬了,傳言端木安瑞的屍首在臨蘇河畔放了五日才下葬,而誰也不知道,死守在端木安瑞棺木前的二小姐為何那一日讓開了步子,有人說她是五日不吃喝暈了過去,只有那一日守在棺木前的家丁說,那一日見了鬼,大少爺的魂魄回來了。

“到底哪個是夢?是現在,還是……”這是清讓睜開眼睛後說的第一句話,她看著自己面前坐著的男人,腦子裡卻揮不去一張臉。

虞子琛端過小米粥,挖了一勺吹吹涼,“五日不吃不喝,如今你可別怪這粥難喝,因為你除了這個別的都別想。”

清讓不張口,盯著虞子琛,要一個答案。

“你這倔強的臭脾氣與你那個大哥如出一轍,好了,我告訴你,你那時候沒有出現幻覺,他還活著。都不是夢,他來過,抱著你一路回來這裡,至於我是不是夢,你嚐嚐這小米粥就明白了。”

清讓信他,他說雲澤活著那便是活著,她探頭張開嘴一口吞下了勺子裡的米粥,淡的一絲味道都沒有,稀得很,果然是難喝得緊。虞子琛瞧著她一會子乖巧一會子又皺眉的模樣,倒是明白為何端木家父子都將她捧在手裡寵。

“雖然還活著,但端木雲澤已經死了,你與你大哥以後怕是見一面都不易。”

“沒關係,只要大哥活著,我終會再見到他的。”清讓突然想起什麼,在腦袋上摸索了幾下,“金釵沒有還給我,大哥就一定會再與我相見的。”

“你大哥傷勢恢復得好,自保應該沒問題,再說阿旭一直跟著他,你就放心吧。”

“阿旭是個重情義的孩子,有他陪著大哥,定會好好照顧大哥的,我自然放心了。”

“哪裡還是個孩子,那個小鬼頭怕心裡已經長大了,他追隨著你大哥是為了你大哥還是為了其他,你心裡清楚。”虞子琛手裡攪拌著米粥,清讓聽得迷糊,“你別用你那麼複雜的心思去考慮別人,阿旭絕對對大哥不會有什麼別的企圖。”

“如今,我終於知道你的氣門了。”

“什麼?”

清讓的氣門就是不解風情,阿旭對她明顯就有愛慕之意,可她絲毫不覺,頓時覺得自己當初百般**而不得不是他的錯,當然他不會講這些都告訴她,“不與你扯這些,快把這些米粥喝了。”

“不喝,倒是沒有問你,你為何會在臨蘇,聖上那裡不會怪罪嘛?”

“你只讓人給我一句口信,我怕底下的人傳錯了話!”

虞子琛的一句戲言,清讓心裡卻感動得很,她知道他是擔心自己。正在此時門被推開,大夫人一步步走進來,這幾日她反常的很,沒有悲傷得痛不欲生,對於清讓近乎瘋狂的舉動她也是處處忍讓,有人說她不愧是出身名門,處變不驚,也有人說她一夕之間失了丈夫與兒子,被刺激轉了性。

“大夫人……”

“虞公子,我與清讓有話私下說,可否勞煩你挪步去院中小站一會子。”

虞子琛覺得大夫人神情怪怪的,並不願出去,清讓卻向他點頭,他握握她的手,“若有什麼不舒服的,記得喊我,我不走遠。”他暗示得清楚,相信她聽得明白。

虞子琛出屋之後,大夫人走進清讓,從袖間取出一個信封,“我一直在等你清醒過來,因為你爹交代我的事,就只差這一件了。”她將信封擱到清讓手裡,“你爹給你的遺書,他臨走之時有你陪著他倒也是好的。”

“大夫人,你早就知道我爹……”

“我與他夫妻一場,卻沒想到他與我走得最親近的一次,竟是向我交代他的身後事。”大夫人笑得有些悽楚,她猶然記得她上山前一夜,他進她屋子的那番話,每一句的開頭都是“我死後”,“清讓,我不喜歡你娘,也不喜歡你,但我容忍了你娘一輩子,因為是我對不起她在先,可我如今不想再容忍你,我對你沒有虧欠,而我的兒子因為你這一輩子都要逃亡了,我如何讓你無憂無慮過下半輩子。”

“大夫人,大哥他……”她能理解大夫人此時的心情,就是她也為大哥心痛。

“我不知道老爺是怎麼與你說的,可你要不要聽聽我的版本,或許會更精彩一些。”

“爹說他是被太子下的毒,大哥為了替他報仇,也為了救秋官才會殺了太子。難道不是嗎?”

“就只有這些?”大夫人反問,清讓點頭,“端木安瑞啊,你這愛屋及烏真是做到了極致,到死也要護著她們母女,”大夫人的笑容透著絕望,“太子為何要向你爹下毒,雲澤為何要啥太子滅口,都是因為你,因為太子知道了你是孟家的後人,因為太子想要你孟家手裡那筆寶藏……你所以你爹就算知道是毒他也咽,所以雲澤明知道死路一條也要殺了太子!”

“不,大夫人,你弄錯了,什麼孟家後人,我是清讓,端木清讓……”清讓覺得大夫人神志有些不清晰了,是不是認錯了人。

“清讓……你娘以為給你取這個名字就能躲得開殺戮恩仇嘛?你不姓端木,你不是端木安瑞的女兒,你不過是個遺腹子,你爹是孟家長子嫡孫孟見遠,你還沒出生,他便死了,與孟家上下上百口人一起死在了閘刀下,”大夫人笑了,有些瘋狂,“他端木安瑞這一生都沒得到你娘,他就算為你娘賭上了一切,卻沒有贏過孟見遠那個已經死去的人。”

“大夫人,你說什麼……你不胡說,我娘這輩子只有我爹一個男人!”

“是啊,你娘這輩子只有你爹一個男人,可你爹不是端木安瑞,是孟見遠,東朔第一公子孟見遠,可憐端木安瑞一生替他人養妻子女兒,還為了你這個外人搭上了自己兒子一生的幸福!”

“你胡說!”清讓用盡全身力氣的怒吼,她是端木安瑞的女兒,她是爹最疼愛的清讓。

虞子琛從屋外衝了進來,大夫人看著虞子琛衝到清讓身邊護她在身後,“你與你娘一樣,都是勾引男人的狐媚性子……狐媚性子……”說著說著,她的身子慢慢支撐不住,扶著牆慢慢倒下,嘴裡開始不斷的溢位鮮血。來之前她便服下了毒藥,她知道端木安瑞定不會原諒自己將這些告訴清讓,她也不會原諒自己,所以她以生命為代價,到了陰曹地府端木安瑞也怪不得她。

“大夫人!”

虞子琛捂住清讓的眼睛,將她護在懷裡,大夫人雙眼空洞,嘴裡卻還喃喃說著,“端木安瑞,不要以為你死了就可以擺脫我,下輩子,下輩子,我也還要纏著你……”

大夫人的那些話,像是魔咒一樣在清讓的腦子裡盤旋,她在虞子琛的懷裡狠狠的哭著,希望眼淚能洗乾淨這個不夠清明的世界。

端木家的祖墳內,不出十日又抬進了一口棺木,端木夫人為端木老爺殉情而亡,可與她合葬的只是端木安瑞的衣冠冢,她最終還是沒有違背端木安瑞的意思,將他埋在了山上那小木屋邊上那座小墳墓旁邊。

“大夫人,華淑如今有了身孕,胎氣不穩,不能來臨蘇,大哥如今身在何處我也不知道,雖然我知道你並不願意看到我,但我還是來了。”清讓將供品一樣樣擺放在大夫人墓前,“你與我說的那些,我無人再可以去問,所以就當我沒有聽到過,我永遠都是端木清讓。”

天空開始飄雨,春雨如絲,但麻密的很,清讓不知道這又是誰的淚。

虞子琛一身白衣手執煙黃的雨傘立在她身後,那一日大夫人到底說了什麼他也不知道,清讓從沒與他說,他也不過問,只瞧著她近日來越發清瘦的身子心裡難受,“京師來人了,端木名下的一切都交接過去了,除了老宅。”

“爹與我說過,都給他們吧,用這些換大哥一條性命,已經值了。”

“老宅的房契我已經隨你的意思交給娟姨娘了,給他們留了些銀子,足夠他們之稱到玉翔娶妻成家。”

“謝謝你。”清讓心裡明白,這些日子她無心打理那些家族瑣事,一切都是虞子琛在料理,許多地方他都替她想周全了。

“我明日要啟程回京師,你若想在此地多留些時日我讓惑留下來陪你,若是你想回南湘我便讓他護送你回去。”他知道她如今是全然不想再去京師的。

“我留在臨蘇吧,惑還是你帶走吧,臨蘇畢竟都是我相熟的人,如今京師混亂,你身邊缺不了人,只是麻煩你派人將錦娘接回來可好?”清讓說這些話時目光閃爍,虞子琛是個精明的主,自然看得明白。

“你是想在臨蘇長住?”

“如今爹不在了,大哥也回不來,端木家只剩玉翔一個男丁,我想在臨蘇照料他,娟姨性子弱,免不了受欺負,再者說,昨日薛府來人了,玉珊的婚事退了,她如今年紀不小了,我想替她再尋摸一戶好人家,免不了要在臨蘇耽擱一段時間。”清讓說了一長串,句句都是理由,可虞子琛明白,這些都不是理由。

“你是為了薛府退親的事,認定我也會因為端木家落寞了,就拋棄你了?”

“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可我也明白你要走一條什麼樣的路,那樣的路不好走,你需要很多力量的扶持,而我的存在幫不了你,與其往後拖累了你,不如……”

虞子琛勾起清讓的臉,看著她閃爍的眼神逼她與自己對視,“你錯了,我就是那樣世俗的人,就因為世俗才不會拋棄你,因為你才是端木家最珍貴的。”

“虞子琛,我不會南湘,你往後去哪我都跟著,明日我隨你入京,這一次你沒有拋棄我,我便會賴著你一生。”

“倒真讓人害怕呀。”同樣的炙熱目光,同樣的淺笑如蝶,他們的契約就這麼落下。在虞子琛俯身深深的一吻中,清讓笑靨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