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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二小姐 53

“你相信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外的世界嗎?”連溪幽幽開口,卻是一個問句,這句,似乎是在問連彤,又似乎是在問自己,問完之後,又是無奈一笑——這個世界之外當然還有另一個世界,否則自己這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不知道。”連彤的身子僵了一下,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連彤只知道,鳳翎之外,還有四國,而四國之外是冰川、大海,據說大海之中還有島國,可是這都算是一個世界吧,在大部分人心目中,一個世界,就是最大的存在,包容著一切。而世界之外的世界,不過就是傳說中的所謂仙界、修羅界、地獄界等等……

“聽故事吧,彤兒!”連溪微笑著,整理了一下思路。

“我們生活的世界之外還有另外的世界,而另外的世界中,也有著人類,也有著花草樹木,和這裡一樣,當然,兩個世界也有著很大的差別”

“比如那個世界,照明不會用蠟燭,他們用電來做動力,用一種叫做電燈的東西來照明,很明亮,不怕風,那裡的人出門主要不是騎馬,也不會坐馬車,她們騎腳踏車,摩托車,開汽車,長途旅行的時候,也會坐火車或者飛機,這些交通工具的速度遠遠超過騎馬,甚至超過這個世界的輕功;她們不會只穿長裙,她們的衣飾款式繁多,各種型別;他們的物質生活非常豐富齊備;那個地方也會有戰爭,但是基本不會使用刀劍,不會適應武功,她們的武器非常先進……”

連彤迷茫的聽著,太多的東西都讓連彤理解不過來。什麼是電?什麼是火車?什麼是飛機?什麼是學校?什麼是槍,什麼是炮……

然後,連溪又怎麼知道這些?難道她去過那個世界?就如同鬼怪的傳說一樣,可以在幾界之中穿行?

連溪細緻的解釋每一個新概念。而每一個問題在得到確切的解釋後,連彤的心在極度的迷茫之後,又升騰出難以抑制的近似於荒謬的感覺……荒謬,荒唐!

不知道什麼時候,連彤已經從**起身,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天早已經明瞭,晴兒已經送過了早飯,窗外的陽光從窗格中點點落在屋內。一切安靜得有些不現實。

“那個世界有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她乘車出門旅行的時候,遇上了泥石流,出了車禍,汽車翻滾下了深澗,她以為自己死了,可是等她卻醒了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居然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存活於另一個人的身體裡……”連溪說到這裡苦笑一下。目光卻緊緊的盯著連彤。

連彤的頭腦中轟然一炸——不是連溪去過那個世界,而是連溪的身體被人佔據?端著茶杯的手不由得一緊,一聲微不可聞的響聲中,連彤雙眼如炬直直盯著**的人:“也就是說……你不是連溪……”

“是的,我不是連溪,我叫霍嵐……來自另一個世界……”連溪咬了咬嘴脣,目光中充滿了悲壯。

第一次,聽見連彤用那樣陌生的聲音和自己說話……第一次!即使自己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即使她氣惱自己的時候,也從不曾有過這樣陌生而冰冷的語氣……

這語氣中帶著怒氣,帶著恨……

“也就是說……溪兒……她已經死了……你霸佔了她的身體……”連彤的雙眼緊緊盯著**躺著的連溪,目光冰冷如刀,試圖得到否認的語言帶著顫音輕輕出口,在齒縫之間被擠壓之後釋放出來,讓人感覺到一種難以抵抗的壓力……

“是!”連溪毫不迴避那鋒利冰冷的眼神,只覺得心裡冰涼。

頃刻間,破空之聲傳來——冰魂就在牆上,連彤的手已經揚起,那纖長溫潤的手指不知道為什麼變得蒼白而骨節突出。

隔空取物,啪一聲,冰魂在手……

拔劍,一聲金鐵嘶鳴。

溪兒死了!那個和自己一母同胞,那個比自己遲幾分鐘到這個世界來的那個人死了!心痛得猶如針刺刀割——面前這個人,霸佔了溪兒的身體。

初回連家莊的時候,自己告訴母親,自己體質至寒,有宮寒不孕之症。那時候母親說,溪兒是連家莊的未來家主,如果自己不願意嫁人的話,那就留在莊裡,溪兒會保護自己一輩子。永遠不會有人敢來欺負自己。

漆家來提親的時候,母親說,溪兒成不了家主,自己留在莊上只怕她百年之後,自己再無依憑,所以和溪兒一同嫁往漆家,因為溪兒永遠不會讓自己吃虧……

母親說的溪兒,自己聽的溪兒,都是那和自己一起在母親的腹中一起生長起來的溪兒……

那時候,連溪是聞名天下的連女俠,是連家莊的二小姐,那時候的連溪有著魅惑卻冰冷的容顏,有著仗劍江湖的豪氣,有著殺人無數的殺氣與霸氣……

十三年不見,自己卻知道她,因為她一受傷,自己便會生病。十三年分別之後,自己回來,和常年在外的連溪見面的時間依然很少。即使見面,也幾乎沒有溝通,那時的連溪年少氣盛,自己卻修身養性。

可是每一次,她在外面受傷,自己都會突然之間病上一場,一如既往。

她傷得越重,自己病得越重。那種解不開的感應,將兩個人緊緊聯絡在一起,無論自己願意不願意,都無法掙脫。

猶記得初見連溪,是回莊三個月之後了,她回來,被人暗算,中了暗器,傷重,所以連帶著自己也病上了。她躺在**,面色蒼白,側頭來看自己,目光冰冷而傲氣,脣角揚了揚,卻沒有能表現出半分的親和。

可是在自己轉身離開的時候,她冰涼的聲音響起:“抱歉!”

那是第一次聽到她開口說話,第一次。也是那麼多年,唯一一次聽她說抱歉……跟自己道歉,因為她的傷痛,自己也會變相承擔。而那時候,她以為自己是個不會武功的人,要生生承受那些痛苦折磨!

此前很多年,一直恨著這樣無法擺脫的聯絡,可是那時候,自己還是心疼她的,她是自己的妹妹,血濃於水。

於是很多年,即使不見,也時常在心裡盼著這人不要受傷。一旦她受傷,便盼著這人要快些好起來……

猶記得,十六歲生日,莊上張燈結綵,她仗劍歸來,黑衣如墨,面容一如既往的冰寒。

莊上沸騰,這是二小姐入江湖以後第一次記得回家過生日。那日她到了自己的聽雨閣,遠遠見著自己,輕描淡寫的拋給自己一個盒子。

“焰草能解至寒之體。”她說話依然冰涼,然後瀟灑轉身離開。

盒子裡面是一株火山口方能生存的焰草——焰草百年一花,千年一果,至熱之物,卻會凋零於旦夕。而盒中焰草,朱果一枚,紅得通透。

自己張口,沒說出那個謝字,她已經出了自己的視線……而自己至寒之體,確實為那枚焰果而有所改善。

猶記得,十七歲歲那年,父親的壽宴,一個江湖上自負英俊瀟灑的後生在壽宴上多看了自己幾眼,酒後曾說了句對自己不恭的流氓話。

那人離開連家莊,一日之後,便身首異處!不是父親做的,也不是父親派人做的,而是自己的妹妹,溪兒,她從不曾告訴自己,一直以為自己不知道,但是自己明白,是她不允許自己受到任何的侮辱……

那時候,自己知道,母親的話,是對的,這個冰冷的妹妹,會保護自己一輩子……

可是,她死了……

她真的死了……那個會保護自己一輩子的人,死了……

一別十三年,然後共居連家莊三年,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未曾叫過自己一聲姐姐,自己未曾叫過她一聲妹妹,她說過一句抱歉,而自己未曾說過一句謝謝。

那時候她太冰冷不懂得言辭,而自己太自我,也太驕傲……年少輕狂的歲月誰都不懂得怎麼去親近。

而她就這麼死了……那個會為了一株焰草一枚焰果,在火山口日夜守候,等待果成的人,死了;因為別人對自己的一個無禮衝撞,就取人性命的人,死了,卻得不到親人的緬懷,得不到**的安息……

甚至在她死的時候,全莊上下,她的至親還歡呼雀躍,以為她活過來了……這是多麼的諷刺。

甚至在她魂魄不知歸處的時候,自己這個孿生姐姐,便和霸佔了這具身體的人卿卿我我談情說愛,濃情蜜意,共赴巫山……

如果她的魂魄還在,那該是如何的傷心,如何的委屈,如何的憤怒……

連彤覺得自己的心似乎突然抽痛了起來,很痛,就如同當初連溪身受重傷的時候那樣的疼痛,甚至更甚……那痛突然襲來,讓自己的心跳幾乎有停止的感覺……

多麼無稽的事情……

連彤很希望這是假的,可是連彤知道,這樣荒謬的事情卻偏偏是真的,因為霍嵐的每一句話都經得起推敲,因為如今的連溪確實已經不是曾經的連溪……

她沒有經歷過江湖,她不是連家莊的二小姐,所以她忘記了武功,所以她忘記了江湖,所以她無心於連家莊偌大的產業,所以她會畫出那些奇怪的衣服,所以她會那種自己看不懂的文字……

所以她沒有了那冰冷的目光,沒有了那騰騰的殺氣……

所以即使自己多麼希望她是在騙自己,可是自己又深切的知道,即使要騙,也沒有必要用這樣無稽這樣荒謬的謊言……

溪兒死了……連彤的心裡突然痛得無以復加,眼角莫名其妙的有了溼潤的感覺,手中劍在頃刻間劃出流星般的軌跡……

連溪閉眼,聰明如連彤,當然已經明白其中的所有,自己還需要解釋?或者說自己還有什麼可以解釋?

告訴她自己也不知道以前的連溪是否已經成了孤魂野鬼?告訴她,自己也不願意霸佔別人的身體?告訴她自己也很無奈,也想要回去卻不得門路?哦,不,如今自己已經喜歡上了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有自己深愛著的她。因為自己再也離不開她……

或者這樣的時候,自己應該哭哭啼啼,告訴她自己也是這場穿越的受害人?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自己那平凡卻充實的生活……

然後呢?

然後等待她的憐憫與同情?等待她將劍尖指向自己的時候,再用著泫然欲泣的眼神告訴她,自己愛她,捨不得她,好讓她下不了手?

何必呢!平時撒潑耍賴,那是因為心存愛意,是兩個人之間情意綿綿的時候一點小情趣。可是如今,剝開猶如畫皮中那妖怪的面具,將自己赤??裸裸的擺在面前的時候,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她對自己的感情,因為她對自己的包容愛戀,對自己的寵溺溫柔,對自己的維護親近……自己從不懷疑!

可是又多少次,當她無比溫柔的叫自己“溪兒”的時候,甚至是在兩人赤??裸相對,巫山**的時候,在最難抵禦的**頂點的時候,她深情的,激昂的,歡愉的叫著“溪兒”的時候……

恍惚間,自己會覺得,她愛著的,只是她的妹妹,那個和她一母同胞,長相肖似,而又有著天生感應的妹妹……而不是自己!

不是自己,不是霍嵐!不是自己這個霸佔了她妹妹身體,頂著這幅軀殼去得到她的霍嵐!

很多次……

埋在心底的疑慮,被自己的樂觀強行消化。告訴自己,自己就是連溪,連溪就是霍嵐,她愛的就是自己。

可是,當真相揭曉。她愛的……還是自己嗎?

或者說,要讓她去選擇,愛的,是她的妹妹連溪,還是這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霍嵐……

一個霸佔了她妹妹身體的妖魔?一個趕走了她妹妹魂魄的鬼怪?一個帶著另一個世界的習慣與經歷的“外星人”?

如果她愛的是自己,那麼,連溪想,結局應該是不同的。如果她愛的是她的妹妹,那麼——自己豈非本就不是這身體的主人……

所以,即使被她揮劍斬破靈魂,還歸這副身體,又有什麼可恨?

曾經想過,是否自己死了,自己的魂魄便會回到那個世界,回到原來的身體,可是自己怕死,怕死了卻回不去……

而今,居然不怕死了……真的不怕,不怕,也不恨。

又有什麼可恨的呢?愛過,足夠了。自己想要的,自己爭取過了……得不到,是天意……

連溪閉上眼睛,劍氣襲來,冰魂,劍氣之中似乎有著冰川的凌烈與寒冷……

你愛的,原來不是我,而是你的妹妹啊……

我們說過,不離不棄……

我們說過,在天願為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我對你說過,我愛你,彤兒。

而你也曾經說過,我愛你,溪兒……可惜我終究不是你的溪兒,我只是霍嵐,只是霸佔了你的溪兒的身體的霍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