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進濟南府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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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進濟南府11
天亮了，山羊鬍子開門走了。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在巷口等著他。他住這兒，只告訴了轎車司機，五個老婆和其他人全都不知道。
桂蕊睡到天大亮，才懶洋洋地起了床。她先弄點水，洗把臉，只戴著究肚繫條短裙，沓拉著繡花軟鞋，想到廚房弄點什麼東西吃。誰知，她剛一拉開廚房門，見一個男孩子睡在地上，嚇得叫一聲，扭頭就跑。
這一聲尖倒把仍在酣睡的小眉子驚醒了。小眉子從地下爬起來，飛步追了上去，縱身跳起，從桂蕊身後撲過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別叫！別叫！桂蕊姐，我是眉子，眉子桂蕊嚇得魂不附體，雙腿直打哆嗦，一屁股坐在了地下，唔唔……什麼梅梅梅……梅子……
小眉子雙手拉住桂蕊的一條白藕似的胳膊桂蕊姐，你睜眼仔細看看，我是不是眉子？
桂蕊驚魂未定，這才看清了對方《呵，呵，是是……啊，是眉子！你……不是幹八路去了？怎麼又回來了？小眉子忙扶起桂蕊：姐，咱上屋裡說去。
到了屋裡，桂蕊安靜下來，問眉子你咋上這兒來了？當八路，多自在聽說：八路里邊，沒有窮人富人，不打人，不罵人，也不玩……女人……
小眉子卻反問道：這房子本來是平陽哿和芙蕖姐的，你怎麼住上了？
平陽和芙蕖是誰？問話挺冷，小眉子發現桂蕊已不是去年那個哭哭啼啼的桂蕊了。那眼神、舉動，都失去了青春少女的那種純真。
咦，你不知道哇？平陽去老家弔喪的工夫，芙蕖就讓人給騙走了。他們小兩口本是住這兒的。小盾子望望桂蕊那洗去了脂粉而顯得蒼白的臉和缺少血色的嘴脣，心想為了幾塊錢，真不要臉，才十七八歲，跟個六十多歲的死老頭子
桂蕊坐在梳妝檯前，面對那面橢圓形的大鏡子，梳理她那散亂的長髮，…陣子沒回答。她把長髮核萆齊，用一條絹帶扎住，臉兒給黑髮白絹襯得更蒼白了。
小眉子卻不客氣哎，你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是你跟那山羊鬍子老頭，合夥謀害了芙蕖，佔了這個地方？
桂蕊聽小眉子提到山羊鬍子老頭，臉兒騰起一片紅暈，分辯道：你小孩子家，胡說：什麼？我怎麼會害人呢！
那你為什麼住在這兒？
我……我是昨兒下午才搬來的，這兒的東西也是別人置辦的。別的事，我一概不知。
真的？小眉子象個小法官在審案子。
掛蕊從梳妝檯前站起，低垂下眼皮兒，漫不經心地說：信不信，由你。怏走吧，我不告你就便宜你了。你在這兒，我也得賺個私通八路的罪名。
小眉子嘴不饒人：哼，你還怕沾了我呀，你不早就私通八路了嗎？
你住嘴！桂蕊一驚，回身喝道。
小眉子倒漫不經心起來了：要不是你告訴我龍志飛住的地方，**還殺不了他呢！我
快住嘴！桂蕊驚恐地關上了房門，小死丫頭，再胡說：我就送你局子裡去！
那好哇小眉子也低垂下眼皮兒，整整衣衫，從從容容地站了起來，走吧！
桂蕊給小眉子治住了，倚在門上，長嘆了一聲，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呀……
小眉子倒笑了姐，別嚇唬人了！我餓了，快給找點東西吃吧好不容易來你這兒，連頓飯也捨不得管！
桂蕊給她弄得啼笑皆非，問道：你到底要千什麼？是不鴦八珞盯上四爺了？這老頭是漢奸？
小眉子說：放心，不關那山羊鬍子的事，哎，姐，沒聽見嗎？我娥了，要吃東西！
桂蕊從廚房裡拿來一隻竹筐，掀開蓋兒，說：這兒只有咋天的燒餅了，我再去買點……
小眉子伸手抓起一隻燒餅，咬了一口，說：甭買了，這就挺好。俺可沒你那麼嬌貴。
桂蕊臉兒又是一紅，叉取來一隻點心盒子，放在小貞上，又沏了兩碗棗花蜜水，兩人就吃喝起來。
吃著，小眉子自語道：這個芙蕖，上哪兒去了呢？桂蕊喝了一口密水，抿抿嘴脣，問：眉子，你是來找芙蕖的？
對了。小眉子覺得不能把老底全告訴桂蕊，就說：姐，你不知道芙蕖？就是原先在大觀園戲院裡唱紅娘的名角呀！
呵，原來是她呀！我幻還一塊喝過**酒呢。那是在大明湖歷下亭上，芙蕖帶我去霄了戲，又請的客。原來她嫁了人，到這兒隱居起來了！
桂蕊姐，你能再幫我一次忙不？小眉子懇切地說：
找不到芙蕖，平陽都快瘋了。我找不到芙蕖，也沒法回去交差呀！
這……
姐，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不是去殺人，是找人。找到人，就行了。
那，好吧。看在姐妹份上，我幫你打聽打聽。不過，濟南這麼大，也很難找呀！
好姐姐！小眉子拉住桂蕊的胳膊，親暱地了一聲。這—年多，我可想你呢！你呢？早把我忘了吧？唉！桂蕊就勢攬住了小屑子的肩膀，我……什麼也不願想……過一天算一天就是了……
小眉子怕引起她傷心，就岔開話題，急急地問：桂蕊姐，你認識施天音不？
施天音？
他是兵工廠的職員，平陽的同學，就是他騙走了芙蕖。
桂蕊搖搖頭，又問：他長的什麼樣兒？
嗯，細高個兒，留著大分頭，濃眉大眼，白淨子，挺精神的。小眉子也覺這麼說：讓桂蕊沒法判斷，又尋思了一下，說：他右耳朵下邊有塊黑痣。
黑痣？什麼樣的？
有大拇指甲蓋那麼大，還發點紅色。
呵……桂蕊記起來了，是不是萊陽那一帶的口音？
對，對，不是濟南當地人，是有點膠東味兒。
他有個習慣動作，總愛用雙手攏他的大分頭。
對對，就是他了！
呵，我見過他，陪他眺了半夜舞，。那次，我沒接他……桂蕊臉兒又一紅，那次他是領個日本人來的，在醉仙樓。好象……他主要不是來玩，是給那個日本人找姑娘的。那日本人看中了綠牡丹，他去給接的頭。綠牡丹差點兒沒讓那日本人作踐死。
是嗎？
小眉子沒想到從桂蕊這兒無意中得到這樣重要的線索。
大概施天音早就當了本人的逛狗，不然，他那麼賣力地給那日本人找妓女玩？大鬍子叔滻猜得真沒錯！
那日本人叫什麼？趕幹什麼的？
叫……什麼條……千什麼的我說：不上來。三十七八歲，個不高，挺壯，不象個軍人，倒象個做買賣的，兜裡的錢一大把一大把地掏。本軍人沒這麼闊的。他去玩過綠牡丹好多次，還說：綠牡丹大大的漂亮大大的好玩。呵，眉子，這麼著，你在家等替，我這就找綠牡丹打聽去！
你可千萬小心呀，別走了訊息。
放心好了，你姐幹這種事幾，有辦法！
小眉子和桂蕊一塊出了門。桂蕊要了輛洋車，向南，去市裡找綠牡丹；小職子步行，向北，去小清河渡口，找大鬍子。
大鬍子正等得心急火燎，見了小眉子又喜又氣，恨不得揍她兩巴掌。可聽小眉子講了巧遇桂蕊的經過，氣頓時消了。只是多少還有點擔心：這姑娘靠得住麼？
小眉子倒挺踏實：我估摸沒問題。桂蕊姐可恨日本鬼子呢！她爹原趦守內城的國民黨班長，會使雙槍。聽說：二八年鬼子打青島過來，進了濟南，要佔內城，桂蕊爹和守城的好多國民黨兵跟鬼子打了起來，打了三天三夜，鬼子死了好多人，國民黨兵也死了好多人，就是沒攻開。後來，鬼子調來了大炮，放了好多炮彈，才炸開城門。桂蕊爹他們又跟鬼子拼了刺刀，最後他那個班都犧牲了……
大鬍子被小眉子講的故事吸引住了。那是一九二外年五三慘案後的濟南內城保衛戰，守軍國民黨官兵相當英勇。他沒料到桂蕊竟是一位抗日英烈的女兒，一時心中感慨萬分。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大鬍子又詢問了昨天小眉子的活動，嚴肅地說：眉子，以後可不能再惹禍了！你看，你幾彈弓打傷了日本監工疤拉頭，是解了恨，可也把不少無辜的人打進了監獄裡！這陣子，說：不準人家正在牢房裡替你捱打受罪呢！你參加革命快兩年了，是個老戰士了，得嚴格遵守紀律，才稱得上一個優秀的八路軍偵察員吶。
小眉子知錯地連連點頭。
中午，小眉子回到了桂蕊家（現在只能叫桂蕊家了），桂蕊早已回來了。一見眉子，桂蕊就把她拉進屋，欣喜地說：眉子，我打聽著了。綠牡丹說：那個常找她的日本人，叫北條，是個商人，買賣還不小。陪北條去的那個男人，耳朵後邊是有塊痣，口音也是萊陽一帶的，看樣子是北條的一個什麼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