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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啟國下崗了,不信邪的找了幾次同行業工作,得出個結論——不能不信邪!罷了(liao),看成敗人生豪邁, 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仗著原來考了車票,老何給他找了一份拉貨的活,一個月800,時間倒是固定,刨除自己一年交保險的錢,基本沒剩下幾個子兒。方啟國感嘆,一子錯滿盤皆囉嗦,只得騎驢找馬。
李眉鳳確實心疼,但也高興。一高興的時候,還有點譴責自己,但還是忍不住高興,都少還有那麼點幸災樂禍,有種感覺是難以形容的。方嶸下學回家,捂著嘴嚷嚷屋裡一股子藥味,李眉鳳罵她沒良心,繼續往方啟國肩膀上貼風溼膏。
“你個沒良心的小犢子,不給你爸貼藥我都不說你了,進屋連打聽都沒打聽一聲,還在這嫌有味兒,怕有味出去待著去。”
“出去,出去。”方啟國趴在**附和著。
“供你念那麼多書,都念狗肚子裡去了?還開始嫌棄爹媽啦!學校就這麼教你的?”
“白花錢供你念書了!明兒的跟你們老師說道說道。”方啟國腦袋蒙在枕頭裡發出悶悶的聲音。
“你這學期要是再考這奶奶樣的,別怪到時候我往死了削你!”李眉鳳貼好最後一塊風溼膏,扔掉包裝袋。
“到時候我可往死笑話你啊。”方啟國光著膀子坐起來,看起來像一個長了幾塊肌肉的白面書生。
方嶸完全被打敗,灰溜溜轉身,“行!你們老兩口子越來越像老兩口子了。”就說了兩句,換來這麼多絮叨,還一搭一唱的。
“廢話,我和你媽現在正兒八經是老伴兒了,老伴兒老伴兒,老來有伴兒。”
“我現在才人到中年,你自個兒老去吧。”李眉鳳上廚房去了,方嶸指著他爸,吐氣說出倆字——活該!遭到枕頭攻擊。
掙得雖然少了,但是心情好,李美鳳一高興,買了五隻大飛蟹,這個月獎金就算沒了。方嶸像個發現骨頭又上不了桌的狗,繞著圈的轉悠,趁人不注意藏起一隻,差點扎了手。等李眉鳳上桌,頭也不抬的問:“這麼快連殼兒都吃了?”
方嶸拿胳膊兌(三聲)方啟國,“問你話呢?”
“那是問我嗎?”
“那是問我呀?”一臉正氣凜然。
“別廢話,問誰誰知道啊。”李眉鳳拿啃完的螃蟹腿扔她。
方嶸瞪眼睛“咋啥事都賴我呢?做人不能這樣啊!說話要講證據。”
“又沒人跟你搶,一會淌你一兜的水啊,一下子腥味兒自己洗啊。”
“呀!啥時候放我兜裡的?栽贓啊!這次就拉倒了,下回不行這樣啊,方同志。”方嶸,繳械投降,但是輸人不輸陣。這位人到中年的婦女還真是不簡單,“你咋能相信一個沒有血緣的人,”拿嘴指她爸,“而不相信流著你的血的新生姑娘呢?”
“廢話,那是我老頭,我不相信誰相信?”
“我還是你閨女呢!”
“你哪是流著我的血的親生姑娘啊,你就是個蚊子,咬著我,還得養著你。想不瞭解你都難!”
“因為不瞭解而在一起,因為了解而分開。你不瞭解我爸!”
“歪理邪說!正因為了解才相信,正因為相信才在一起。”
“我滴親媽!還成哲學家啦!我給你頒個證啊?”回屋裡,從演算本上賴(三聲)下張紙,寫上四個大字,加一排小字,拿出來。
方啟國看看,“啥玩意?”
李眉鳳念出來“授予人到中年的李女士和方先生,恭喜畢業,特發此證——愛情證書。”直接拿來擦手,“淨扯淡,你就是活著的證書。”
D中的課餘活動還真是不少,秋天到了,拿出兩天組織高二的學生去學農。去一個幾乎全是滿族的村子,天不亮就出發了,到了地方已經中午。學校有組織有目的的,在半山腰上製造各種顏色的紙屑垃圾,還美其名曰“挖寶遊戲”。學生滿山的跑,一個個跟掃雷兵一樣,貓著腰在草殼兒、樹根底下找。方嶸帶著蕭凡、小寧擔負起藏寶的任務。
小寧看方嶸跳腳往樹丫子上放紙條:“你幹嘛往上放啊?”
蕭凡拿下巴磕點嗒遠處一班活動的地方,“你沒看見別的班都怎麼玩的啊?”
“看見了,不都在地上找嗎?你放那麼高他們該找不著了。”
“找不著就對了。都讓他們找找了,還藏個屁。”方嶸拍怕手,對成果很滿意。
“寧啊!我們是不能參加遊戲的。”蕭凡輕輕摸小個子的頭頂,挺有優越感。
“知道啊。”
“所以我們什麼也拿不著啊,”帶著一臉哄小孩的表情,輕聲細語的說,“我們多賠啊!是不?”
“老師說,沒找出來的會給我們幾個合理分配的。”
“就是啊,沒找出來的啊!”方嶸也過來摸摸她頭。
小寧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你這不是作弊嗎?”
“我可沒作弊啊,沒人說必須藏地上啊,又沒出這個山,我又沒密下不投。再說了,好獎品必須難找一點。”
蕭凡看看樹上,“你放上的是啥啊?”
“全班唯二的特等獎。”
“家用電器啊!好。”回頭看小寧,“你要不?”
“不要!”不義之財不可取。
“那行了,咱倆分啊!”方嶸附和的點頭。
活動開始,全班52人,獎品60。有人找到的多,有人沒找到,大家就是一樂和,互相分分,皆大歡喜。方嶸拿著家用電器找家勇臭顯擺,家勇給她個小戒指。
“真看不起你,就弄這麼個小鐵環啊,上小東市場,我十塊錢給你批100個。”
“屁!不要給我拿回來,這還是二等獎呢。”家勇伸手作勢要搶回來,方嶸笑吧嘻的帶手上,太小帶不到中指上,勉強套在無名指上了。
掏出家用電器,湊近小聲說,“我們班的特等獎,我厲害吧。”
“耍花樣了吧?”看那一臉的竊笑,撿了好大的便宜啊。
“我把紙條藏樹上了。”好像偷腥成功的貓,恬不知恥的笑。家勇樂了,一把抱過來,這小玩意太有意思了,腦袋裡長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偷腥的貓一邊扭的,一邊嘟囔:“讓老師看見。”
家勇放開她,開啟電源,家用電器還挺亮,問她爬上去不?方嶸很配合的說,我上去了你一關電源我不掉下來啦,倆人自娛自樂,“你班還挺有錢啊,這怎麼也得五六塊錢呢吧。”
“放五號電池的,我看外邊賣八塊錢呢。”
“恩,賺了,我媳婦行啊,挺顧家的呢。”
“臭美!”一把搶回來,“我這是顧孃家的。”屁顛屁顛的跑回自己班了。
家勇看她沒影了,一轉身正好看見紀錦華,“紀錦華,找寶的時候往樹上看看沒?”
“我們班沒那麼損的人。”
“怎麼說話呢~”自己合計合計,也笑了,“是挺損的哈,咋想的呢?”完全自豪的口氣,無節制的縱容自己的惡犬。
遊戲做完,休息一會兒,大隊人馬正式進村。這地方人樂意有學生來學農,跟好些個學校長期合作,成為這個村子的一項副業。家裡招待一個學生上邊給30塊錢,一般一家能接待五六個學生,住一晚上小二百就進賬了,給孩子們準備的飯菜都是自己家院子裡的東西,也不用大魚大肉,這幫城裡的孩子都不缺這個,一共也用不了幾個錢。而且可以帶動村子裡的經濟發展,積壓多時的香腸飲料小食品都能賣出去。
雖然不是第一次上農村了,但還是對一切充滿了好奇的方嶸在屋裡轉了好幾圈,尋找滿族的三大怪,結果既沒看見窗戶紙、旱菸袋,就連吊菜的竹筐都沒找到一個。
男主人告訴她,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窗戶都是玻璃的,煙都是過濾嘴的,孩子都睡搖籃了。幾個小丫頭規規矩矩的坐在炕沿上,聽故事。男主人講這個村裡住的都是正白旗,都是有族譜的。這裡人原來是給軍隊做類似與後勤的工作,製作戰袍,供應補給,滿族人遷都北京後,他們就定居在此了。
吃午飯,自由活動,天剛擦黑兒村裡給組織了個篝火晚會,在一塊空地上燒一大堆澆了油的木頭,看來是經常做,木頭搭的很專業。這塊空地上立著大石碑,上書“文化廣場”,除此之外連朵花都沒有,蕭凡咂著嘴搖頭,還沒來得及出聲,小寧趕緊說:“不行亂說話啊。”硬生生打回蕭凡到嘴邊的話。
其實篝火晚會,就是燒一堆火,找些個人講話,再找些個學生表演節目,其他人席地而坐,規規矩矩等著結束。可不知道哪班先開始的,有沒安排節目的同學出來表演,然後有不甘心被比下去的又出來表演,表來表去成了個賽場。
四班必然的紀錦華出賽,雖然歌唱的一般,但是人本身的名氣大,收到很不錯的效果。一二三四班基本都知道紀錦華、方嶸和家勇之間的那點破事兒,紀錦華唱完下去,三班的人就攢攏方嶸去唱一個。班裡沒有原來的初中同學,所以沒人知道“風在吼,馬在嘯”的故事,方嶸除了上次張明蔚教的那首老掉牙的歌,基本就不會唱通俗歌曲了。捏著汗死活不肯從命,蕭凡來氣,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彆扭,下狠腳,一腳給她踹了出去。
五六七八三個班在走廊另一邊,平時基本不來往。火光照耀一個清秀的女孩,夜色朦朧,外在形象還算不錯,不瞭解本質的同學們,還真亮了一下眼睛。
方嶸看前有豺狼,後有惡鬼,你就一支箭,你是射狼還是射鬼?不管你選哪個答案,道理和結果都是一樣的。心一橫,反正黑燈瞎火的,誰也不認識誰,清清嗓子:“那個啥,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給我踹出來了,給班級捐軀一次,要是唱的不好就給點掌聲啊,謝謝。”這麼一說,就算唱的不好也得給點掌聲,沒準越不好掌聲越雷動。
吸口氣,唱羅文的老歌,塵緣,“塵緣如夢,幾番起伏總不平,到如今都成煙雲;情也成空,宛如揮手袖底風,幽幽一縷香,飄在深深舊夢中……”她不是故意唱的慢,沒跟著機器,得仔細想詞,大腦反應跟不上,只得拉長音節。沒有配樂,在空曠的小廣場上,反而造成餘音嫋嫋的效果。
人說話和唱歌的時候有很大區別,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有位S市出去的歌星,說話的時候滿口鄉音,唱起歌來就完全標準。剛學這歌的時候,張明蔚就說:“你以後就唱著說話吧,比較淑女。”方嶸趕緊不唱了,“那可拉倒吧!要沒我大師傅在,我基本就是一輩子點炮的命,我可不能在當輸女啦!”
一曲唱罷,掌聲一片,其實唱的也就是一般,激動沸騰的主要是前四個班的,後幾個班的純屬是受到感染,鼓完了也沒明白怎麼這麼大反應。熟悉的是沒想到女土匪還有這麼一面,另外就是看紀錦華和方嶸公開打擂臺著實過癮;不熟悉的是沒想到學校還有這麼一號,看那幾個班的沸騰勁兒,多少猜出有故事,互相打聽這位什麼來頭。
紀錦華帶著她一貫的表情,微笑鼓掌。
七班坐在了四班的旁邊,有幾個男生跟四班的人打聽方嶸。
“哥們兒。那女生誰呀?挺正的,有來頭吧。”
家勇側頭看拍他肩膀的男生,“三班的,是有點來頭。”三個男生捅捅咕咕的說過去認識認識,家勇說用不著過去,我給你叫過來。招呼三班體委,讓方嶸過來一下。
方嶸貓著腰出溜溜從後面竄過來,“你現在架子挺大啊!幹啥?”
“沒有,你表現相當好,表揚你一下。”她伸手,家勇笑了,一把拽過來,“獎品在你手上帶著呢。”
“玩賴!這也算吶!”
“回頭給你補個好的,”拉著她的手,特意給那幾個七班男生看一眼那小鐵環,不是想認識認識嘛!“三班方嶸,我物件。”
方嶸讓她弄得一愣,“有病吧你!”甩開他回班級去了。
七班幾個男生挺尷尬,“不好意思啊哥們。”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們要是問上咱班別人,人家還得挺為難的。還真挺寸勁。”紀錦華面無表情的說,家勇聽得一愣,怎麼聽這話裡都有味兒。七班的男生,訕笑一下坐班級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