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番外 煙雨揚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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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番外 煙雨揚州(1)
我不信,別人的阿爹會說會笑,還會講故事,為什麼我的阿爹是一堆泥土?
阿孃笑,誰說你的阿爹只是一堆泥土?不是還有小白花呢嗎?來,阿孃掐一朵幫你別頭髮上。
不要不要!我不是女娃娃不要別花!我急得哭了,抓著阿孃的衣袖不依不撓,阿孃你騙人!你騙人!你說帶我來見阿爹的!我也想要阿爹,我不是沒有阿爹的孩子,我有阿爹的,是不是,阿孃?
廢話,你沒有阿爹,阿孃我去哪把你孵出來?阿孃看著我因哭鬧而變色的左眼,非但沒有安慰我,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揉了揉我的腦袋,然後抓著我的手一起摸了摸黃土坡上的小白花,笑道,阿念,你不是沒有阿爹,只不過你的阿爹如今不能出現在你面前了而已,就算你再哭再鬧,他也不會從這裡面爬出來,所以你以後還是不要浪費眼淚了,懂了沒?
我抹了抹眼睛,吸了一把鼻子,哭兮兮問,那阿爹為什麼要呆在裡面?阿爹不想見我嗎?阿爹不喜歡我嗎?
因為你的阿爹很累很累了,要在裡面睡覺,要睡很長很長的時間,阿孃笑得眉眼溫柔,為我擦乾淨眼角和臉上的淚,難得地溫柔道,你的阿爹啊,在你剛出世的時候全是他抱的你,你說他喜不喜歡你?
阿孃,那我是有阿爹的對不對?只是我的阿爹睡著了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醒來對不對?
是的。
那一天,在那開滿小白花的黃土坡前,我看到阿孃的眸光閃爍得厲害,可是我不懂那是因為什麼。
後來,我知道了,那黃土坡叫作墳冢,阿孃眸中閃爍的光叫作回憶與懷念。
我的阿孃不同於別人的阿孃,不僅是因為我的阿孃長得比別人都漂亮,還因為我的娘能和蜈蚣啊蛇啊蠍子啊這些常人見了都害怕不已的毒物打交道,而且我的阿孃還能徒手打山狼,簡直比村子裡的任何男人都要厲害,以至於在我眼裡,阿孃就像是個男人的存在。
雖然說阿孃厲害得像個男人,阿孃卻又弄得一手的好菜,伐木補屋更是不在話下。
阿孃唯獨讓人不忍直視的,是她的縫衣和納鞋技術,從來沒有合身合腳的,偏得不合適還不能說,經常讓我的身體和腳飽受折磨。
因為我身子就不好的緣故,阿孃說這是孃胎裡帶出來的,根治不了,於是便從小教我習武,藉以強健身體,我不喜歡練武,我喜歡的是和阿孃一起搗弄毒蟲和毒草藥,可我知道阿孃總有一天會老去,我不能一直倚賴著阿孃,總有一天,阿孃需要我來守護,所以即便是我不喜歡的,我也會努力認真地去學。
阿孃的脾氣易暴易躁,且還陰晴不定變幻莫測,尤其是教我練武時,更是耐心極少,幸而我還算得上天資聰穎,否則我這身子從小到大不知要吃多少苦頭了,真是想想就牙關打顫,時常讓我想這樣的阿孃,我那早早就睡在了泥坡裡的阿爹是怎麼忍受的。
可這也才是我不矯情不做作的阿孃,把我當兒子當徒弟,同時又當朋友當兄弟,時常與我一起對打,月下飲酒,還吹夜宵與我聽,阿孃吹的夜簫很好聽,我有想學之心,奈何我音律極差,吹的曲子不是尖銳刺耳就是跑調,最終不得不放棄,阿孃則是笑眯眯地說,真是和你阿爹一模一樣,永遠也學不會怎麼吹夜簫,於是我便緊著問阿孃,我的阿爹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又是怎麼相識的。
那一年那一日,我十六歲,我和阿孃坐在屋前月下,阿孃撫了撫我的臉頰,眸光忽然變得悠遠,我知道,阿孃又從我的容顏看到了阿爹的模樣,因為阿孃說,我與阿爹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就連左眼都一模一樣,我想,這樣也好,這樣阿孃才會覺得阿爹還一直在她身邊。
也在那一天,阿孃和我說了她與阿爹的故事,從他們相識到相知相愛,以及他們經歷過種種,說到最後,阿孃笑了,笑得幸福,我第一次在阿孃眼裡看到水霧,也是第一次發現,阿孃的鬢角,隱隱有了華髮。
阿孃拍了拍我的肩,笑得慈和,說,阿念,你長大了,由一隻小幼鳥長成了羽翼豐滿的鷹鷲,安平再也不是你的天空。
我心裡震驚,不可置信,有些慌亂地看著阿孃,誰知阿孃依舊只是溫柔地笑,我是你的阿孃,自然知道你心裡在想些什麼,你想到大山外的世界去看看,可你擔心阿孃不許你去,你正尋思著怎麼從阿孃身邊偷偷溜走呢。
阿孃,我……
果然,不論我心裡想什麼,阿孃都能猜得到想得到,可是,就算我想,阿孃能同意我離開安平麼?畢竟我的身體情況就擺在眼前……
去吧,阿念,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阿孃把該教的能教都教給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阿孃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
阿孃……
喉間已哽咽。
阿孃很嫌棄,行了行了,都長這麼大了,哭兮兮的模樣已經不適合你了,今兒是我養了你整整十六年的日子,把鼻子給擰乾淨了挑擔子水去,我給你整些好吃的。
雖然我已經十六歲,已經算是個大人了,可我還是像年少時那樣摟住了阿孃的胳膊,爽朗笑道,阿孃,我愛您。
我的阿孃,是這世上最好的阿孃。
阿孃有三件寶貝。
第一件,一面銅鏡和一把木梳,在我眼裡都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土得不能再土的東西,阿孃卻寶貝得要緊,平日裡就是我想拿那木梳梳梳頭,都會被阿孃給踹出屋去。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從窗戶翻進屋裡,不小心碰翻了阿孃的寶貝銅鏡,銅鏡砸到地上缺了一小塊角,就因為那一小塊角,我被阿孃罰跪了六個時辰,還吃了一頓狠狠的竹鞭子,那時傷心得我認為我在阿孃心裡還沒一塊破銅鏡重要。
可是到了晚上,阿孃還是來給我身上的竹鞭印子上藥,嘴上很凶,手上的動作卻很溫柔,我知道阿孃不生氣了,才開開心心地睡去。
阿孃的第二件寶貝,是兩個小陶人,自我懂事以來,它們一直一直就躺在阿孃的枕邊,可是阿孃從不讓我靠近它們,更別說讓我碰碰它們,於是我便趁阿孃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摸摸地去看了那兩個被阿孃當做寶貝的東西,原來是兩個醜不拉幾的泥人,我捏的都比它們好看得不知多少倍,想不明白阿孃怎麼把它們當寶貝,於是我嫌棄地把它們放過了原位,可是阿孃回家時還是發現了不對,然後我被罰在屋外紮了一夜的馬步,還是涼颼颼的深秋季節。
於是有了這前兩次的教訓,我再也不敢去翻看阿孃的第三件寶貝,省得被抽得皮肉開花,因為那第三件寶貝,阿孃是隨身帶的!除了洗澡時,那件寶貝從沒離開過阿孃的身!
那是阿孃寶貝中的寶貝,他更不敢去挑戰了,皮肉開花可不是開玩笑的,要知道阿孃可是能徒手殺山狼的……
然,如今,我不僅端端正正地坐在阿孃的寶貝銅鏡前,手裡還拿著那兩個被我嫌棄的陶人,阿孃則站在我身後為我梳頭。
我知道,這些東西之所以阿孃視若珍寶,是因為它們是阿爹送給阿孃的,阿孃看著它們,就能念想起阿爹的溫柔。
我沒有見過我的阿爹,但從阿孃的描述中,我能感受得到阿爹很疼阿孃,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阿孃。
就在阿孃為我將頭髮綁好時,我第一次見到了阿孃最寶貝的第三件寶貝,那是一個縫綴著銀製新月的絲質小袋,小袋還不及半個巴掌大,縫著長線,可以掛到脖子上,阿孃將它親手掛到了我的脖子上,撫著的頭髮笑得溫柔,說,阿念,阿孃和阿爹會一直陪著你的。
走出安平大山的那一刻,我將小絲袋裡的東西取出來看了。
那是一小段打編得整齊的辮子,黑白糾纏,緊緊扭綁,彷彿生生世世不分離一般。
我將小辮子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小絲袋裡,而後將其在手心握緊,掂了掂肩上的包袱,回頭望了一眼林木蔥蘢的安平深山,笑著邁開了腳步。
我叫阿念,思念的念。
揚州的六月,灰濛濛的蒼穹總是灑下陰綿不斷的雨水,時大時小,惹得整座揚州城都水霧濛濛的,像極女子瞳眸中迷濛的水霧,倒也形就了煙雨揚州的美。
青石板路因綿綿不斷的陰雨總是溼漉漉的,總是會溼了姑娘家精緻的繡鞋,那一道道打著油紙傘的窈窕身影,也形成了揚州煙雨中最婀娜的一道景,美得令人心醉。
只是每日每日聽著雨水啪嗒啪嗒地打在瓦楞上窗櫺上的聲音,有時候還是會令人覺得心躁。
藏劍山莊位於揚州北城郊,因著處於半山腰,位於山莊的攬景臺上,便能將整座風華富庶的揚州城盡收眼底,在這梅子熟時的梅雨時節位於攬景臺上俯瞰揚州城,只覺整座揚州城如披輕紗,朦朦朧朧,隱隱約約,美如風姿綽綽又輕紗半遮面的姑娘,一碰,就能沁出水滴來。
白雎手中一把油紙傘,此刻正站在攬景臺上,靜靜俯瞰著煙雨迷濛中的婀娜揚州。
淨白得似乎不染一絲塵埃的白衣,忽一陣輕風起,撥動雨簾,調皮的細小雨珠便沾上了那微微飄揚的白色衣袂,自油紙傘邊沿時不時墜落下的雨珠濺在他的腳邊,稍稍沾溼了他的厚底白緞面及膝長靴。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兒,若非他手上的油紙傘,只怕他的身影就要完全融合在這迷濛的細雨中。
“主上。”
良久良久,候在一旁的墨衣才恭敬地輕聲道,“主上,您已經在這兒站了將近一個時辰了,是該回屋了,白叔叮囑過,主上不宜在這六月的雨裡呆得太久。”
“我在這兒呆了有一個時辰了嗎?”白雎微微一笑,“我還以為不過一小會兒而已,既然如此,就回吧。”
白雎說完,從攬景臺上走了下來,墨衣見勢就要替他拿過油紙傘,白雎卻微微搖頭示意不用,墨衣便靜靜隨在他身後離開了攬景臺。
白雎才走到他所居住的修竹院,便見有家丁等候在月門前,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提著一個小小的竹籃,裡邊是一籃子的青梅。
見著白雎,家丁很恭敬地請了個禮,然後將油紙傘放下,恭敬地將裝滿青梅的小竹籃雙手呈遞給白雎,白雎只是朝家丁淡淡地笑了笑,看也沒看那家丁手中的小籃子青梅一眼,轉身直接穿過了月門。
家丁頓時苦了臉,一臉糾結地看向墨衣,墨衣也是一臉地無奈,卻是接過家丁手中的小竹籃,家丁立刻如逢大赦般地朝墨衣深深一躬身,拿起油紙傘,如釋重負般地走了。
白雎坐在靠窗而置的太師椅上,正為自己滿上一杯水,墨衣提著那小籃子青梅來到了他面前。
“主上……”
墨衣堪堪張口,然還不等他一聲主上叫完,白雎便抬手打斷了他,淡淡道,“自個兒拿出吃吧。”
“主上,您知道我吃不得這些個東西,您叫我吃,是想把我死裡整哪?”墨衣一臉糾結。
“那拿去讓莊裡的人吃了。”白雎喝了一口尚有餘溫的水,依舊淡淡道。
墨衣的臉色變得更糾結,“主上,如今咱們山莊,對這青梅,可謂是人見人怕,見著了恨不得躲得遠遠的,誰還敢吃?”
“據我所知,這梅子雖青,味道卻還是可口的,如何會到得人見人怕的地步?”
出口的話雖是疑問,然白雎似乎並不想聽到答案的模樣,解了渴便將杯子放下,往書桌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