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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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彼岸花
包房裡插滿了各種顏色的彼岸花，有真的，也有假的。高高吊在棚頂的彼岸花貌似假的，鑲在牆壁上的水晶彼岸花燈也是假的，擺在花瓶裡的粉紅色彼岸花似乎才是真的，總之身臨其中，會令觀花者真假難辨。
彼岸花在日本花語中的含義是‘悲傷的回憶’，也可以說成是‘惡魔的溫柔’。創說中自願投入地獄的花朵，被重魔派遣回人間，但仍徘徊於黃泉路上，眾魔不忍，遂同意讓它開在此路上，給離開人界的靈魂們一個指引與安慰。
“你來了？坐吧！”焦健沒有看我，只是淡淡的對我說。
我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請問焦先生需要點餐嗎？”服務員照慣例走進來體貼的詢問道。
“我不想吃東西，給我一杯白蘭地吧！”焦健依舊淡淡的說。
“那麼，請問焦太太需要什麼？”服務員轉過身來問我。
我有些尷尬的用手語告訴她，“給我一杯青檸汁好了。”
焦健又幫我解釋一邊說，“夏小姐想要一杯青檸汁。”
“夏小姐，他終於改口換我為夏小姐。”我心想。
服務員優雅的端了兩杯飲品，“焦先生，夏小姐，二位慢用。”說完便離開房間，輕輕的將門帶上。
房間裡只有我和焦健，餐桌上除了兩杯飲品外，還有兩份離婚協議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我們面前。
我們好像是預先商量好似的，誰都不願先開口提起這件事情。
花謝了，我們散了；緣盡了，我們逝了。
焦健若有所思的低頭看著面前的離婚協議書許久。
他先開了口，抬起頭對我說，“小雨，我們在一起八年了，從相識，相知，到相戀，最後我們走進婚姻的殿堂。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非常幸運，因為我娶了你，我也認為我會給你一輩子的幸福，一輩子關心你，呵護你，照顧你。”
他突然停頓下來，哽咽著。
我抬起頭來，仔細觀摩著這個愛了我八年的男人，在這八年裡我們曾經歷過許多事情，那些生與死，悲與歡，愛與恨交織在一起錯綜複雜的故事。
如今，坐在我面前的這個沉著穩重的男人的臉龐一如既往的黝黑，遺憾的是，在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到當年那充滿活力，充滿陽光的笑容了。
“我曾無數次幻想，我們倆牽著我們孩子的手一起漫步在夕日的黃昏中，執子之手，與汝偕老的場景。可如今，如今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為我，對不起，小雨，我為了自己的慾望傷害了我自己，也重重的傷害了你。我已經沒有資格請求你的原諒，我只能用對不起這三個多麼輕浮的字眼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對不起！夏雨！”焦健恢復了從容和淡定，眼神落寞，自問自答的說。
我想，我是應該在這個時候說出這八年來我的想法的，那樣，在以後沒有
我的日子裡，或許焦健就不會懷著內疚生活下去。
……
“焦健哥哥，我想講一個故事，你願意聽嗎？”我用手語問他。
焦健強顏擠出一個微笑，他微微點了一下頭。
“從前，一位長相英俊的王子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再一次狩獵中陰差陽錯救了一位身懷缺陷的姑娘，可姑娘並不愛他，出於愛戀，王子把姑娘囚禁起來，也正因為王子救過這位過她，所以姑娘甘願被王子囚禁。後來，來了一個武士，他救出了姑娘並與她相愛，而同時，武士用劍斬殺了王子。王子的血濺在亂草叢中，一種紅黑相間的花從此便在那裡絢麗地綻放開來，這種花的名字叫做“彼岸花”，從那以後，彼岸花便開在了地獄中叫“忘川”的地方，那裡是死去的人忘卻今生情緣，轉身投胎來世的地方……愛情，大概也是如此，只因為彼此愛得不同，就要葬送很多很多，也要忘卻很多很多。於是，彼岸花成了來自黑暗的愛情使者，因為它見證了一段黑色的死亡。”
“夏小姐，你的故事很精彩。那後來呢？”
焦健似乎並沒有聽懂這個故事的含義。
“後來？後來姑娘並沒有跟武士在一起，而是為了報答王子的救命之恩一直守候在他---這朵‘彼岸花’身旁，她不忍心見到王子再一次傷心。”
焦健打斷了懸在半空中正在講述故事的我。
“再後來，王子復活，為了爭奪王位背叛了這位姑娘。他們終究還是不能在一起的，是嗎？”焦健終於聽明白了這個故事，他補充了我沒講完那部分。
“夏雨，我明白，因為你從沒對我說我‘我愛你’這三個字，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的表情如一面平靜的水湖水，波瀾不驚，他依舊只是用淡淡的口吻對我說，“是項天吧！”
他說完這四個字後，從容的拿起筆在離婚協議上籤下自己的名字，然後揚長而去。
“是項天吧！是項天吧！！！！！”
焦健的這句話不斷的在我腦海中徘徊，它輕輕的飄在天邊，令人蕩氣迴腸。
焦健是個好人，他只是被這個殘忍社會淪為階下囚。
我和焦健徹底結束了，即便之後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但那天以後，我仍然沒有見過他。
……
2009年10月，嫻雅結婚的時候，代替他來參加婚禮的是他的弟弟焦綸。說來奇怪，我們都生活在檳城這座充滿夢想和希望的城市裡，我和焦健再也沒有相遇過，有時候我會天真的幻想，也許我們的緣分真的是用盡了，所以玉皇大帝下了一道聖旨給月老，要我們今生今世不再相見。
嫻雅結婚的時候竟然找我做她的伴娘，縱使我百般拒絕，她依然窮最不捨，死皮賴臉的請求我。無奈之下，我只好答應她。
我不做她伴娘的理由很
簡單，我是個結過婚的女人，老家有個習俗，新娘在結婚的時候必須得選擇一位比自己小的，沒有自己漂亮的，最重要的是不能是結過婚的女子做伴娘。老人們常說，選結過婚的女子做伴娘的話，對新娘來說是很不吉利的，最嚴重的後果可能是這位新娘的婚姻會不幸福的。可是嫻雅從來就不相信什麼習俗，她只相信她自己。我沒有堅持拒絕她是因為我知道，嫻雅是在彌補之前對我犯下的錯誤。為了讓嫻雅對那件事情在無愧疚之意，我才答應做她的伴娘。反正習俗終究只是人規定的，它不一定是謠言，但一定不會是預言。
這些都是之後的事情，我想先回憶嫻雅結婚前的十個月裡所發生的一切，因為我夏雨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都是在這十個月裡度過的。我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夢想成真！
……
從花卉酒店出來已經是午夜十一點分鐘，今晚的天氣格外的冷，真是一場冬雪一場寒啊！我不禁打了個寒戰，也是我緊了緊外套，兩手交叉揉搓在一起取暖。
我獨自駕車回到市中心，要不是如此寒冷的天氣大街上還擠滿了人的話，我差點兒忘記今晚在世紀廣場的跨年倒計時。
我抬起左手看了看項天送我的那塊手錶，分針指著九點鐘的位置。
“還有十五分鐘就跨年了，我得在新年之前趕到世紀廣場。”我心想。
於是快速的朝世紀廣場方向駛去。
“幸好及時趕到，三分鐘，再晚來三分鐘，我便會錯過新年，錯過了跨年這麼重要的時間是一件多麼可惜的事情呀！”我在心裡慶幸自己沒有遲到。
跨年的人很多，他們有的成雙成對，有的向我一樣獨自一人，有的是一家三口，還有的是三代同堂；有老人，也有小孩兒，但最多的還是我們這樣的青年人。分針越是接近十二點鐘，廣場上的人變得越來越多，到了十一點五十九分時，整個世紀廣場上已經用人堆成了一片海洋。
廣場的播音員突然開始了倒計時，“讓我們準備開始倒計時吧！朋友們！10...9...8...”
“7...6...5...4...3...2...”大家一齊倒著喊出這是個數字來。我心如狂潮，也跟著他們在心裡高喊。
當數到“1”這個數字後，全場齊聲歡呼，震耳欲聾，場面十分壯觀。
新的一年開始了，人們的臉上露出不同的笑容。他們擁抱，他們狂歡，他們愉悅，他們也很激動。在新的一年裡，他們都懷揣著自己的夢想準備在這座城市裡拼搏，勇往直前。
我站在人海中聆聽正在敲響的鐘聲，我想：“我自由啦！八年後，我終於脫下感情這件沉重的包袱，我站在新的一年裡，我可以站在新的起跑線上奔跑，只有我自己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來之不易的事情。”
我緬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自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