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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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君一
易君(一)
“皇上聖諭,宣十四福晉見駕。”
“有勞年大人……”拂走膝蓋的灰塵,臉色陰沉,只是傳個口諭,需要帶兵?是有人指使?還是自作主張?既然康熙召見,我也不妨問個清楚。剛想下令開啟府門,被年羹堯上前一步攔住去路,頓時顰眉,在我的地盤還想撒野?
“福晉,可否借一步說話?”他索性不看我的冷臉,只是眼色微挑目光朝地,嘴角透著一絲詭異的笑。
我也向前一步,筆直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告訴他:“如果我說不呢?”
他摸著自己的虯髯,不緊不慢從衣兜裡掏出一方帕子,在我眼前晃了晃:“福晉,可否借一步說話?”
紅色綾帕,一角繡著一個“Y”,是我的帕子……
依然面無表情地站著,手卻開始發抖,緊握成拳,他閉嘴了,勝券在握挺直了胸膛,直視我的眼睛。
冷笑,“年大人狡兔三窟,果真叫人佩服。”
“過譽,這美名也得有福晉配合。”
胸口燒出一團火,已經不只是手抖,渾身都在抖。我在凝春堂特意多待了半個時辰,期間根本沒人進來,想不到他比我待得更久,撿了我的帕子還識出我拙劣的針跡。當初把擦鼻水的手絹甩給他,卻收到這樣的惡報。這個冷血的男人,手刃血洗江夏幾百口,慘叫聲聞者色變,今天居然會和我針鋒相對。
“全都退下。”
“媽媽(額娘)!”
“全都退下,我有事同年大人商量。”
弘明上前,深深地望著我,臉紅撲撲的,鼻子裡急促撥出白氣,他在向我討緣由。鼻樑酸哽,眼裡已經揉進熱流,捏著他的掌心,狠心別開臉:“去吧,記住我和你說的,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管。”
當所有人都退出大殿,我把手伸進蓄水銅鼎,錦鯉無法在室外過冬,早被弘暄帶進書房。那年我才十五歲,向皇帝討了這個鼎,風風光光嫁進來,那時候總想著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何曾擔憂世事難料風無形。手鐲磕在銅器上,如幻想破碎的聲音裂開心頭。
“福晉是個聰明人,見了皇上,最好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
擦手的紅綾被我丟進鼎裡,緩緩沉沒積滿青苔的死水。我從來無意爭什麼,更不想捲進來,你又何必拿這個家來威脅我?鎮定捏了捏手中的玳瑁指甲套:“……我可以不說,也可以不問,但我府上……”
年羹堯走向銅鼎,手掌撫過獸面紋,眼中飄過一縷豔羨,兩手皆扣在鼎沿上,語帶雙關:“步兵是用來維護京城治安的。”
忍不住譏誚:“這麼說,我十四府還成了禍亂的源頭?”
“福晉放心,年某一定好好保護府上家眷……”他朝我微福,圓眼裡是讓我膽顫的嗜血奸獰,背過身子,不想讓他看見我的怯懦。屋頂鴟尾飛來一隻寒鴉,大觜性貪,帶來滿目昏暗蕭瑟,灰色天空積雲滾滾,壓得人抑鬱難喘。
“十四爺呢?”
身後有嘩嘩水聲,“早就聽聞十四爺與福晉伉儷情深……福晉,知道得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霍然轉身,衝到他面前:“少給我打馬糊眼!你聽著,謀害皇子,罪誅九族!我制不了別人,我能制你!要麼你放膽把我一劍劈了,留著一口氣就別怪我在皇上面前說胡話!”
我沒看錯,他的手條件反射摸向腰間,立刻又反應過來進府之前已經卸掉佩劍,低頭看了看空空的腰間,我不清楚他的表情,本能緊握雙拳後退兩步,腳下枯葉沙沙作響。
“打狗也得看主人。”這就是他抬臉後用那張刻薄的紫脣噴出的蠢話,說完之後自己也查失言,眼光閃爍。
“哼~”不覺齒冷,把十四爺比作狗,把四爺比作主人嗎?君可知:子陽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我就等著看你這條狗將來怎麼落水。”
伴著沉重的吱呀聲,府門大開,這場轟轟烈烈的九龍奪嫡,連棒子國都預言康熙死後,兵亂可翹足而待的龍子大混戰,終於即將塵埃落定。
眼光忽然被門上的輔首吸引,伸手握住銅環,想起胤禎曾經說,這對螭首環有些鏽,不如換對龍鳳鑄紋的。立即叫來管家仔細吩咐,孩子們也跟著出來,被步兵擋在門內險些又起衝突。
上馬車的那一刻,回首莞爾,讓孩子們看見安心的笑容,轉臉對向年羹堯,立刻沉臉:“記住你說過的!”
世事茫茫難自料,春愁黯黯獨成眠。如果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仰望家園,還能走得如此瀟灑?——
暢春園內,清溪書屋。
我到的時候,正巧碰上四阿哥奉旨代祀南郊,康熙命所有人退下,只留下我。魚貫而出,四阿哥離開時看了我一眼,倉促而過,我只瞥見他微皺的雙眉。
一盞孤燈,一個形銷骨立的白鬚老人,龍袍穿在康熙身上已經成了累贅,明快搶眼的明黃除了襯托他的形容枯槁,一無是處。
手捧茶荷,將西湖龍井夾進紫砂茶壺,入沸水,倒掉,再入沸水,封壺,沸水澆遍壺身,茶湯入公道杯,七分滿入聞香杯,最後將品茶杯倒蓋在聞香杯上,翻轉……雙手奉上,指尖碰觸他的手,燙。
“丫頭有多久沒來看朕了?”一直默默無語的康熙終於開口,聲音渾濁嘶啞。抬頭望進那雙黯淡無光的昏黃老眼,垂眸沒忍住潸然淚下。不管他和冷望舒曾經有怎樣的恩怨,之於我一直如慈父般溫暖。即使我做了那麼多在這個時代算得上離經叛道的事情,他始終寬忍包容。我何德何能,從冷望舒和卓理身上借來的恩寵和幸福……
“又犯忌諱。”佈滿老繭的枯黃手指伸出來想替我擦眼淚,須臾,停在半空神情恍惚,喃喃自語:“那年,你額娘知道朕是萬乘之尊,也是這樣望著朕哭泣……自孝誠仁皇后歸西,朕曾心灰意冷,悲慟失去一生的靈魂伴侶……直到多年以後微服杭州……讓朕想想……那天正是天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朕為避雨進入一家茶樓小酌,遇見你額娘,站在樓中央唱《皁羅袍》……可惜……她是商賈出生,因為乃父不善經營,家道中落,只能屈身在叔父茶樓靠賣藝為生……朕讓李煦安排密嬪孃家王氏祕密收養她,把她帶進宮……紙包不住火,此事最終被皇瑪麼察覺……朕給不了她身份,皇室容不下她,瑪麼更以死相逼……朕問過她,是不是她做的……她含淚認了……是朕罪孽深重,辜負了她,還失掉她的孩子……”
“……”短短几句話,道盡一個孤苦女人的一生,現在你老淚沾襟,如果一切重頭再來,你會改變決定嗎?做帝王,最先要學會的是狠絕,對別人狠絕,對自己也要狠絕。其實,她這麼做,何嘗不是為了成全你?
“這些年,朕時常想起卓理那孩子,朕有二十多個兒子……只有他,在朕身邊盡職盡責,不求任何回報……朕卻從未給過他一絲父愛的溫情,不僅讓他被奸人所害……甚至不能讓他的魂魄認祖歸宗……朕將來抱憾九泉,實無臉面見你額娘……”
“……”這番話聽得我心驚肉跳,當初抓卓理,是因為懷疑他夥同貴人下毒謀害胤礽,為何今天又說他被奸人所害?難道康熙知道……是胤禎?
“知道朕今天為何招你來?”空洞的眼睛陡然亮得不正常,我跪在羊毛地毯上心虛屏氣,視線從他的眼睛往下移,盯住他沒有顏色的扁脣,身子開始驚懼發顫……
“朕心裡一直有個死結,當初綠營兵突襲避暑山莊,是不是老十四乾的?”
鬆掉的一口氣重新聚攏,惶恐仰視,嚴厲銳居的眼神刺目杵心,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如何瞞得住?
“皇阿瑪息怒……胤禎也是氣極了……二阿哥……二阿哥……”**人妻者,罪大惡極!
“哼!胤礽做了什麼,有朕給你們做主!他竟然為了你,興兵犯上!憑這一點,朕當初就沒考慮過他!”
“沒考慮過他”五個字切齒痛恨,痛苦閤眼,終究是因為我嗎?
易君(二)
屋外傳來雪沙撲朔父@的聲音,極靜謐又極清晰,像春雨,綿綿輕掃池塘,像夏風,悠悠掠過蘆葦,像秋蟲,嗡嗡撲扇翅膀……
“……既然如此,皇阿瑪為何把他推至人前?”咬緊牙關,我並不會悵然若失,更不會難以置信,一切都是那麼順理成章。我只是怨,倘若早在十年前就做了這般決定,後來的一切榮寵都成了鏡花水月?我替他難過,從小視為神明偶像的阿瑪,為江山演了場戲,虛假了父子之情。
一聲脆響,胭脂紅鈞窯瓷杯盡裂身旁,未喝完的茶湯流淌碎紅,如泂泂血淚,不甘而落。
“朕做決定,需要向你交代?”康熙拍著自己的胸口,伏在茶几上劇烈咳嗽,痛苦的表情似乎有人在掏他的心。躊躇片刻,無人進來,上前扶住他的身體,讓他半躺在榻上。那一刻,我覺得他的身體非常輕,握住他胳膊的雙手甚至不敢用力,彷彿稍緊,只剩皮包的骨頭就斷了……
蹙眉不再言語,和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較勁,倒成了我的無理。你今天叫我來,就為了告訴我你選的不是我的丈夫?
“……罷了,朕的大清,恐怕只有你一人敢問……丫頭啊……你過來……到朕身邊來……像從前那樣……”康熙緩過一口氣,昏昏向我招手,眼神低垂,動作緩慢遲鈍。我跪至床邊,沉默拉住他的手。
“這幾年,你全然不似從前那般……主動來看朕……朕明白你的心思,樹大招風,名高引謗……甚少見客,甚少參加聚會……讓人遺忘了丫頭曾是朕最愛熱鬧的攏月格格……朕知道這都是為了老十四……朕當初確實沒考慮他,一來他太年輕,上面的哥哥都有政績;二來他有你……我滿人本是遊牧民族,世代過著逐水傍草的漂泊生活,得祖宗英明,入主中原,至今不足百年,根基尚不牢固,萬不能再出一個董鄂妃。”
犀利眼神刺向我的臉,又是這個老套的藉口,和我想象的沒什麼區別。
“……二廢太子,朕心灰意冷,眼看著那些逆子一個個爭得你死我活,不存半點兄弟情誼,更加心寒。朕一生秉持孝道,不知造了什麼孽,得來這些狼子野心……痛恨他們手足相殘,又要顧及十指連心,良莠不齊都是朕的枝葉……所以朕遲遲不立太子,不是不想,是不敢……絕了他們的念頭,逼他們把心思放在政務上……朕才能將魚目混珠與真金白銀看個清楚透徹……”
說累了,乾脆閉上眼睛,神思娓娓:“老大老二老十三寒透朕的心;老三自從出了孟祖光事件,潛心著書,明哲保身;老五老七都是溫暾性子,一個臉上有傷,一個右腿殘疾……老八的確是個人才,可朕最恨他把精力都放在沽名釣譽上,我大清需要的是雷厲風行的實幹家,而不是拉攏人心的和稀泥派;老九玩世不恭,一門心思撲在生意上,老十更不是這塊料;十二由蘇麻喇姑撫養成人,從小便懂得安守本分……咳……咳……”
猝然收緊的手掌,骨節硌痛我的手,幫他順著氣,心裡卻暗暗琢磨,說了半天,只沒提四阿哥,你是早就決定好了。
“……上天給朕出了道難題,一母所生,同胞兄弟。”康熙鎖眉似是很苦惱,繼而似笑非笑,“看來只有天做主了。”
“……?”懵了,天做主?同胞兄弟?不是說沒考慮過嗎?盯著他越來越紅的臉,越來越黯的眼睛,前後矛盾,莫非燒糊塗了?想開口問明白,又覺得此等大事非我所能窺竊。
低聲勸慰:“皇阿瑪,您如果覺得辛苦……”
“不!讓朕說完,朕今天找你來,是有要事託付……”他的眼神忽然閃亮,拉著我急切開口:“左傳有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資質品性各有千秋……朕只說當初沒考慮他,並沒說從來沒考慮他。老十四出征西藏三年,著實讓朕刮目相看。坐鎮西寧,調兵遣將,心思縝密,戰功顯赫。籌集糧餉,禮賢下士,持守中正,賞罰分明。期間事無鉅細,開誠示朕,一絲不苟讓朕深感欣慰。可是,他太重情,為君者,應絕人情,絕己情,朕擔心他感情用事。不說別的,倘若將來八阿哥,九阿哥犯事,他是否狠得下心剪下羽翼?
老四就不同,剛正不阿,說一不二,況且經驗老道,六部混了個遍,對當下朝廷的利弊瞭如指掌,替朕辦過不少好案,稱得上政績顯赫。然而,他性格中陰鷙偏執,眼裡揉不得一丁點兒沙子的一面又叫朕擔心他將來能否善待自己的兄弟。朕曾指責他“喜怒不定”,這些年他潛心向佛,擺出一副與世無爭。知子莫若父,朕豈能察覺不到他的心思,江山難改,本性難移……丫頭啊,朕的兒子個個優秀,又各自有著不可忽視的缺陷……朕一生遭遇的大風大浪,哪一次不果斷決策,乘風破浪。想不到晚年竟然栽在自己兒子手中……”
“可是……您不是說我……”震驚搖頭,剛才還說胤禎有我這禍水來著?
“唉~權衡利弊,你是個懂事的孩子,為老十四做的朕都看在眼裡……那年隨朕巡幸塞外,墜馬遇刺……朕後來查出是誰做的,警告過她,為顧全大局瞞了下來……你也知道,是不是?所以你沒把府上側福晉送去坐牢,你是怕她受不了皮肉之苦把從前的事情一併抖出來……難為你了,放下上一輩的恩怨,還得放下自己的恩怨,才能替他保全一個家……弘明,弘暄都是好孩子,這麼多晚輩中,朕最喜歡的是弘暄,從小黽勉上進,文武雙全,最難得獨具隻眼……你教育得很好。有時候,朕也不得不懷疑,妻妾多了,孩子多了,並不是件好事……”
猶如當天棒喝,原來真的只有我一個人,固執地認為康熙沒考慮他……以為自己知道歷史,以為自己遵循歷史,卻忘了相信他。弘明說得對,因為我不想捲進來,所以自私地用歷史麻痺自己,卻忘了自己也是歷史中的人物。
“丫頭啊,朕之用心良苦,訴與誰說?打壓一批重臣良臣都是為了給新君鋪平道路,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其實朕已經祕密召老十四回京,原本想在萬壽節之前做個決定……可是朕等不了了……”
他握著我的手,說得很吃力,不想漏掉一個細節。我想起羅察,每個人清白地來到世間,都想清白地離去,不帶走一絲遺憾。可是,我耳裡轟然的,只有:“朕已經祕密召老十四回京……”
既然是祕密回京,為什麼連年羹堯都知道?他們是謀劃在路上除掉他,把對手悄無聲息地弄死在外面,或者讓他永遠回不來……真夠陰毒。可巧,在未出手時被我聽見,又適逢康熙命年羹堯傳召我,殺不得,情急之下,才挾持我的孩子封我的嘴。哼!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在這種情況下若讓康熙知道他存了這份歹心,活菩薩的形象還不前功盡棄。
“什麼萬歲,終究逃不過化作黃土一杯……國不可一日無君,大清北有沙俄虎視眈眈,東有倭寇頻頻進犯,西邊青藏剛剛平定,再加上那些死性不改想著反清復明的忤逆漢人,他們都在等著,看著……老天爺替朕選了老四,選了一個鐵血皇帝……”
說到這,他用力握住我的手,龍眼掬淚,“丫頭啊,朕是真心疼愛老十四,憐他惜他。他在青海三年,時常讓朕想起當年親征噶爾丹,與胤礽父子情深……將來他回京奔喪,你千萬要勸住他,不要讓他被奸人挑唆,自毀前途,把朕說的都告訴他,讓……他好好輔佐新皇……那是,他的同胞哥哥……”
我應該慎重地望著他的眼睛,告訴他我會的,叫他安心……可是,明明已經暗流洶湧,明明即將走向支離破碎,違心地做出承諾,日後會不會遭報應?
“他是個執拗脾氣,可朕知道他會聽你的……答應朕。”
心裡亂得很,不忍拒絕一個臨終老人的最後託付,點頭應承,在他欣慰的笑容中察覺身後有細切的聲音,雪下大了嗎?
右肩突然鑽心疼痛,有人伸手打在某根筋上,痛呼還含在嘴裡,又被一隻粗壯的手打在鎖骨處,整個人向坐定一般,無法動彈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