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祕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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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神祕宮殿
飄渺天界,歌舞昇平。鐘鼓琴音,四時明媚。桃樹花芳,千年一謝。宮殿莊嚴,朱欄玉砌。天懸赤煉,凰鳥翔鳴。
自龍漢初劫,眾神歸位,至今已過五千載。
起初的幾百年,神族居於天界仍對身處蠻荒的魔族心存忌憚,唯恐哪日裡醒來,魔君便率領魔族大軍浩浩蕩蕩地打到了自家門口。眾神如今想來,都紛紛感慨,眾口一詞,認為那是他們為神生涯中最不堪回首的幾百年。五極戰神親率兵士陳列天之極處,時時關注魔族動態,日日法術操練,連日裡提心吊膽,精神戒備,以至於後來甚至都有些草木皆兵。
那時,遠古神族寂滅不久,昊天帝也是剛剛歸位,百廢待興。執掌天界後,昊天帝便發誓要勵精圖治,強盛自身才是根本,勢要永遠壓制魔族於蠻荒之地,頒佈數道禁止鼓樂歌舞,貪圖享樂的詔令。
眾神見天帝如此,皆不敢放縱,如臨如履,上行下效。天界自那時起便一片井然有序,眾神晨鐘定醒,克己守禮,處理本職之事亦是兢兢業業,生怕一點小錯貽人口實。
時間久了,難免會生倦怠之感。為了一個不可預知的未來,而終日惶恐,蹉跎了眼前所能擁有的平靜,這樣的選擇似乎不太划算。於是不少神醒悟了,將來何須畏懼,過往不必祭奠,安然享受眼前的時光。如此,便好。
緊繃了近千年的弦漸漸鬆緩……
井然有序僅僅也就維持了不到千年而已,這一鬆懈,四千多年的時光如指間流沙而過,逐漸就形成了天界現今的模樣。
六界之中,獨屬凡人最會享受,神族在逐漸完善中不斷參考借鑑凡人所著的書籍,幾番討論思量後,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天界盛景。
如今,樓閣亭臺,歌樓舞榭,每日都有大小不一的筵席。仙娥舞姿曼妙,蹁躚嫋娜,荷衣欲動。周圍數張紫檀案,案上玉盤珍饈、瓊漿玉液。其間諸神絡繹不絕,酒香四溢,舉杯高歌,言笑晏晏,自是悠閒愜意。
綠樹清流,飛花逐流水,淡香暗浮動。這樣的天界才愈發人嚮往之,越來越接近凡人想象中的神仙世界。
不過,還是有那麼一兩個例外。
一座紅牆琉璃瓦的龐大宮殿建築群,自天界初始便矗立在中天,任時光流逝,靜靜地臥在那裡,高聳巍峨。獨樹一幟的建築風格,莊嚴肅穆,籠罩在巨大的結界之中,偶爾霞光照來,逆著光,可以看到那結界淡淡的,泛著銀色光暈。
五千年裡,這座宮殿一直朱門緊閉,不受外界所擾,與天界其他各處的熱鬧相較,顯得那般的格格不入。宮內的梧桐過牆而出,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
眾神只知這裡是輔佐昊天帝執掌中天的北極中天紫微大帝的府邸,亦是凡人口中的紫微垣,如墨穹蒼下那顆高貴的北極星便是這座府邸無意間遺落在人世間的光芒。
可是除了幾個執掌大位的尊神,大多數的神仙們至今也未曾有幸得見那位帝君。
自然對於那位帝君的傳聞也有許多,甚至有些神在私下裡大膽推測,紫微帝君或許只是昊天帝為了平衡勢力,與魔界四聖使相對應才苦心編造出來的,規模巨集大的建築群不過也是起了震懾的作用。有些則認為紫微帝君確實是有,不過他老人家感念眾生苦樂,五千年前便已下凡塵歷劫修行,至今未有歸來。還有些則認為帝君一直都在宮中閉關,不過是因為某種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才不得以避世紫微宮中。相較於前兩種,後一種可能的支持者居多。至於紫微帝君避世究竟原因何在,一眾神仙們也展開了無限的推理想象。
眾神沒有見過紫微帝君但是卻見過紫微宮的四大神使。這四位神使皆是經歷過龍漢初劫的神祗,位居上神,卻在天界沒有神職,職責便只是鎮守紫微宮。
得四位上神鎮守府邸,這是天界五千年來未曾有過的事情。或許紫微帝君避世不出,是因為沒有神力,需要四大神使守護,也未嘗不可能。總之,關於紫微帝君的傳聞從未停息過,無論神仙還是凡人似乎都樂此不疲。
不知何時起,眾神仙們關於紫微帝君的推測也傳到了凡間,於是一些帝王便藉此造勢,聲稱自己為紫微帝君轉世,奉天承命。如此一來二去,數年之後,北極星也理所當然成為了象徵帝王命運的紫微帝星;百姓們也相信紫微帝君執掌天地經緯,山川河流,逐漸開始為帝君塑身建廟宇,祈求風調雨順,福祥降臨,各處廟宇也皆是香火鼎盛。
關於帝君的相貌,也是眾說紛紜,有的認為是神態莊嚴的中年帝王,有的認為是清瘦弱的書生,還有的則認為是仙風道骨的白髮老者。
種種推測使紫微帝君與紫微宮蒙著神祕的面紗。無論眾人怎麼努力,似乎永遠也無法接觸到祕密的中心,只得對著紫微宮硃紅色的高牆搖頭嗟嘆。
…………
三兩個仙娥各自端著美酒前往筵席,因為掌事的仙女催得緊,她們想著走些捷徑,便從門庭清冷的紫微宮前經過。
其中一紫衣的小仙娥剛剛登上仙譜,昇仙不過百日,自然對天界一切都很好奇。此時睜大雙眼四處打量著。腳下挪動著步子,滿眼應接不暇,呆呆愣愣的樣子險些撞上前面的綵衣仙女,玉壺裡的美酒不慎灑出幾滴,落在了綵衣仙女的紗衣上。
紫衣小仙囧紅了一張臉,結結巴巴道:“姐姐,對,對不起!”
“毛手毛腳的成什麼樣子!”綵衣仙女回頭看了紫衣小仙一眼,黛眉微蹙,嗔道。
紫衣小仙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兩聲,明亮的眸子難掩興奮,“這裡就是傳說中的紫微宮嗎?”
綵衣仙女見她一副沒見過大世面的樣子,心底覺得好笑,還是放慢步子與紫衣並行。端莊秀麗,步態輕盈,儘量維持自己作為仙女的美好儀態,眉眼溫和地回道:“自然是了。”
“我在凡間時就聽說了!帝君他老人家道行高深,為眾神之主,掌世間禍福善惡,生死富貴。”彷佛不相信一般,又滿臉興奮地問了一遍,“這裡真的是帝君他老人家的府邸?”
綵衣又是耐著性子溫柔地點了點頭。
紫衣細細地打量起紫微宮,彷佛想將那硃紅色的宮殿深深地印在腦海中。
“她們說帝君他老人家下凡歷劫了,怪不得紫微宮這麼安靜。”紫衣有些惋惜地咬了咬脣,輕嘆了口氣,“要是有機會見到帝君一面,就算是再入世修行個千百年也是值得了!”
綵衣搖了搖頭,淺淺笑著,頗有些身為前輩的滄桑樣子。“當年我也是這般想的,不過成仙卻也有一千又五百年,可也未曾有幸見過。”
紫衣見此,瞭然地點了點頭,喟嘆道:“果然像花神宮的仙女們說的那樣!”
“花神宮?”聽到紫衣提起‘花神宮’,綵衣仙女看起來有些激動,不復剛才的端莊,撇了撇嘴,滿眼的不屑。“她們都說什麼了?”
紫衣沒料到綵衣仙女在聽到花神宮時會有這般大的反應,想了想才猛然記起,綵衣仙子原在司命神殿任職。司命神與花神娘娘均是天界聞名的美人,雖然不見兩宮有什麼衝突,但宮人們互相看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紫衣眼睛轉了轉,“就是說,說帝君下凡歷劫了啊!”
“她們還真會瞎編,我跟你說哈……”眼中流光溢彩,盡是曖昧,綵衣上前幾步,附在紫衣小仙的耳邊,小聲道:“帝君一直都在紫微宮,之所以避世不出是為了……躲她們的主子——花神娘娘。”
“啊?怎麼可能!”
“怎麼?你不信?”
“那帝君為什麼要躲?”
“因為花神娘娘一直愛慕著帝君。”
“什……麼?”紫衣驚訝地合不攏嘴,“帝君不是古稀老者嗎?花神娘娘她,她……”
“不懂了吧!這才是愛情,皮相不過虛幻。你我道行皆不夠,又豈能明白!”
“小點兒聲!”走在前頭的粉衣仙娥聽著她們的竊竊私語,默默堅持了許久,終是八卦心裡作怪,忍不住了。回頭瞪了她倆一眼,連忙住了腳步,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左右看了看,“帝君怎麼會是古稀老者!明明是年輕俊美的男子,薄薄的脣,淡漠疏離的淺笑,高貴而優……”
綵衣與紫衣小仙見粉衣仙娥紅著臉一副花痴的樣子,互相看了看,而後嘻嘻笑了起來。
綵衣努了努嘴,不屑道:“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
“嘿嘿……我夢裡見過,不行嗎?不過,你們知道嗎?”粉衣故意賣了個關子。
果然效果不錯,綵衣和紫衣一臉疑惑,“什麼,什麼,你倒是快說呀!”
“我聽說帝君心中愛慕之人,是太極天皇大帝。”
“什麼呀?”
“怎麼可能?!”
綵衣仙女與紫衣小仙幾乎異口同聲。紫衣驚訝地再次張大嘴巴,這次卻要比方才還要大上幾分。
“你們忘記了,我可是解憂宮的。”粉衣仙娥滿臉的洋洋得意,拂了拂手中的托盤。“這可是整個解憂宮裡不是祕密的祕密,你們竟然不知道!”
“真的嗎?快仔細說來聽聽。”
這天界誰不知道,解憂宮的主子乃是當今天帝與天后最寵的雨馨公主,同樣愛慕追求了太極天皇大帝不下三千年。解憂宮裡出了這樣的傳言,怎麼能不信!
“我不信!”紫衣搖了搖頭,資訊量太大了,驚撥出聲,“怎麼可能?!”而後發覺自己過於激動了,連忙捂住嘴,“你是說帝君他喜歡的是,是男子?”
“嘖嘖,小丫頭果然沒見過世面,這才是真愛,你不懂!”綵衣摸著下巴,思量一番後,才一本正經道。
“你,你不是說帝君和花神娘娘才是真愛嗎?”
“呃……我覺得這個更靠譜些。”
“就是啊!要不太極天皇大帝怎麼有事沒事總往紫微宮跑。”粉衣胳膊肘碰了碰綵衣仙子,滿眼曖昧地附和道。
綵衣看著紫微宮外那透著銀白色光暈的結界,眼神充滿嚮往,“想想帝君他老人家為了心愛之人不被流言所傷,甘心守在紫微宮五千年不出,多麼偉大的愛情!”
紫衣看著綵衣因為激動,眼中明明泛著陰森森的光芒,著實有些嚇人,不禁嚥了咽口水。
“嘿嘿……今天又有新收穫,要回去同她們說說。謝啦!”綵衣仙女一手端著盛酒的玉壺,一手搭在粉衣的肩上說道。
“哪裡,不用客氣。”粉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無論凡間還是天界,女子間的友誼似乎總是這般容易建立!
三個小仙你一言我一語地便道完了天界幾位上神驚世駭俗的八卦,還一番饜足的樣子,互相遞了個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曖昧一笑。理了理裙襬,收斂表情,仙姿莊重,邁著輕盈的步子,漸漸遠離紫微宮。
紫微宮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五千年來,硃紅大門不過就那麼幾人進進出出,平日裡更是安靜到想讓人忽視它的存在。微風到了這裡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擾了它的清淨,凰鳥幾里外也要停了鳴唱,甚至祥雲飄到這裡都會不住地慢上幾步。
那地位尊崇的帝君不知是真得低調,還是著實深諳物極必反的道理,低調到極致反而比高調的效果來得更甚。
世事看似總是那般事與願違,越是想要與世隔絕,越是惹人注意。繁華深處的低調,總是添了幾分神祕,讓人不禁想去揭開它的面紗,一探究竟。
五千年時光於生命無盡的神而言不過彈指之間,對於祕密的熱衷無疑成了打發無聊最好的方法。
眾神們感興趣的事物來了又去,唯獨關於紫微宮和紫微帝君的八卦永遠都熱度不減,還曾經一度成為天界最熱門話題。以至於沉悶的宴席上,提到‘紫微宮’這三個字,即刻便有人摩拳擦掌加入討論,氣氛立馬活躍了起來。
後來“紫微宮”這三個字成了眾神仙外交的無二法寶,可以作為共同話題,拉近彼此的關係;可以化解僵局,打破尷尬;甚至面對心儀之人,可以用來搭訕。衍生出了一系列的標準格式,比如,“小仙最近聽說,紫微宮……”,“道友知道嗎?紫微帝君……”據說屢試不爽。
…………
木構黛瓦頂的涼亭,雕欄畫壁,上書“悅心亭”,在其正西方向一道瀑布,飛流直下,聲如奔雷,水氣氤氳,珠璣四濺。
透過水汽,傾斜的瀑布彷佛渾然天成的簾幕,其上一幕幕前塵正在上演,時而是塵沙滾滾的戰場,時而公子小姐煙柳畫橋,時而巧笑倩兮下一刻便是死生別離。隨著奔流的瀑布,所有的景象流進池塘,也不過普通的池水而已。
池塘裡的白蓮,或花開繁盛,或含苞待放,平波浮動洛妃鈿,翠色嬌圓小更鮮。數尾紅錦鯉魚,荷側瀉清露,萍開見游魚,或成群嬉戲,或暢遊獨往。
岸邊不遠處有兩棵對生的娑羅樹,花開繁茂,白色花瓣洋洋灑灑地飄落,有的入了池水,有的落在草地上。這裡不是別處,正是天界最神祕的紫微宮正殿——紫宸殿,也是紫微帝君的寢殿。
娑羅樹下方還有兩個形狀不太規則的石凳,石凳中間放置著玉質小几。小几上一方老黃花梨棋盤,黑白子間,硝煙瀰漫。
朝東而坐的白衣男子,正是紫微帝君——容宸,修長如玉的手指間拈著一枚透白的棋子。淡漠疏離的眉眼,不染紅塵的俊顏,舉手投足間淡定從容。天人之姿,素潔的錦袍,優地坐於樹下,石凳,小几,棋盤,老樹,構成一副潑墨畫。不需濃墨重彩,幾筆描摹,便是世間最美的畫卷。
白子落下輕鬆擋了黑子的攻勢,耐心地等著對手的下一招。不疾不徐,優從容地端起茶盞,看著杯中條索粗壯、青翠多毫的茶葉。長長的睫毛低垂著,每一下細微的顫動,都輕輕地,猶如蝶翼。如瀑的烏髮沒有束起,大部分華麗地傾瀉著,一兩片娑羅花瓣落於其上,淘氣地將本來不染塵世的存在,拉入凡塵,增添了幾分魅惑。
坐在容宸對面那藍衣的俊美男子,也絲毫不遜色,手執著一枚黑子,緊鎖眉頭,抿著嘴,桃花眸一動不動地盯著棋盤。眉清目秀的臉龐,粉嫩的薄脣,流瀉著清淺的溫柔,這要放在人間一定是無數懷春少女的春閨夢裡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仙娥們八卦的另一男主角,統御八大元帥,五極戰神的太極天皇大帝——月凌軒。
凌軒左右思量,猶豫再三終於落了子,但仍舊覺得不妥,好看的眉皺在一處,手中摺扇隨意地搖了搖。
容宸隨意夾著白子在棋盤落下,雲淡風輕地步步將黑子逼入絕境,“你輸了。”清冷的聲音,不見起伏,淡漠如冰!
“沒到最後,輸贏還未見分曉。”凌軒死死地盯著棋盤,敗局已現,瞥了眼,見容宸微抿了口茶,並未看著自己,伸手偷偷移動一子。
容宸沒有抬眸,只是拿起了手邊的玉笛將凌軒伸向棋盤的手按住。
凌軒見被抓了現行,也不尷尬,畢竟他也活了數千年,早已不知麵皮是什麼東西。呵呵一笑,好看的眉舒展開來,兩指隔開玉笛,“一盤棋而已,神尊何必與小神計較輸贏。”
容宸抬眸,一雙洞悉世間萬物的眸子斂盡月華,清冷而慈悲。“這計較輸贏的,只怕不是我。”
凌軒愣了片刻,而後輕咳了一聲,眯了眯桃花眼,隨意地搖著摺扇。身為戰神他似乎最在意的就是輸贏,不過偏偏在棋藝上,卻不知在容宸這裡吃癟了多少回!
不顧麵皮,可他還是有自尊心不是!連忙為自己找尋著藉口。
“不過是剛剛水鏡裡的故事過於精彩了,小神看得認真了些,一時大意,分了心,這才會走錯一招。”
悅心亭後,自上而下衝刷下來的瀑布,朦朧的水汽籠罩,其上的畫面也徒增了幾分神祕,咆哮地砸入池水,激起層層漣漪,水花歡樂地四散逃開……
容宸側首看去,面上無喜無怒,不染凡塵,翠綠剔透的玉笛襯著他的手指愈發白皙。
凌軒所說的水鏡是他以神力凝結,勘破芸芸眾生的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上演的也不過是凡塵裡的前世今生,因果輪迴。
此刻的水鏡中一女子奄奄一息,批散著的頭髮遮住了大半張臉。衣衫襤褸,被縛在高臺之上,周圍層層堆著乾柴。一魁梧大漢,站在不遠處,面露凶相,用皮鞭抽打著女子,每抽打一下,那女子都會顫抖著身子。臉色慘白,汗如雨下,頭髮貼在臉上,眼睛直直地看某處,沒有焦距,眼神空洞,是絕望無助後的哀莫大於心死……高臺旁,圍了一群看客,有的指指點點,有的怒斥指責,有的向乾柴中投擲火把,嘴裡還在高喊著“燒死她,燒死她……”“燒死害人的妖怪……”而人群深處,一玄色衣袍的男子長身玉立,只見著背影,未見相貌,雙手在身側緊緊攥成拳。
容宸看罷,不經意間微微蹙了下眉,緊了緊手中的玉笛,語氣似乎有那麼一絲絲幾不可察的波動,反問道:“精彩?”
凌軒不過就是找了個藉口,心中只顧著他的煩心事,哪裡有心思看那水鏡景象。
聽容宸一說,才轉頭看去。見那水鏡中的畫面,甚是熟悉,不禁勾起那段塵封已久的過往曾經。雖不見容宸面色有什麼變化,但凌軒的臉上卻不由地籠上了陰雲,甚是尷尬,眼角**,乾笑了兩聲。
“呵呵……開個玩笑而已,而已。”瞥了一眼,見容宸那張古井無波的俊顏依舊無悲無喜,凌軒搖了幾下摺扇,另一隻手轉著一枚黑子。
“她……”想了想,欲言又止,長吸了口氣,將黑子隨意地扔在了盒中,“罷了,罷了!反正我就從未贏過。”嘆了口氣,將胳膊墊在腦後倚靠在娑羅樹上。
“那是因為你的心思從未在棋局之上。”容宸移開視線,沒有再去看那水鏡,邊說著邊優地將手中的白子擲在了盒中。
凌軒又長長嘆了口氣,看著漫天飄落的娑羅花,滿地霜華濃似雪,沉默不語。
容宸低著頭,自顧自地將棋子收回盒中。“如若無心,便不要讓她存了念想。”
“她不過還是個孩子。”凌軒聳了聳肩,“起初我以為那丫頭不過貪玩,幾年也就放棄了。可是如今……”苦笑著,“如今,不減反盛,追得我有家回不得。”
“沒有得到,雖有不甘,但過後總會淡忘,總好過得到了再失去。”
“神尊,難不成在同小神以身說法?”凌軒聽他如此說,猛然看去,一瞬不瞬地打量著容宸,似乎想在他冰冷如霜的面容上看到一絲絲的情緒變化。
容宸收著棋子的手頓了頓,又接著將棋盤上的棋子一顆一顆收回,“既然註定無果何苦拖累,長痛不如短痛。”
凌軒笑了笑,雖然修了無心之道,冰封了心,但還是在意的不是嗎?這六界之中,或許只有她才能令他有那麼一絲不一樣的情緒。
凌軒蹙眉,問道:“神尊,可曾悔過?”
“未曾。”許久之後,容宸才緩緩道出這兩個字,其中卻是道不盡的意味。留戀?還是釋然?他自己如今也不甚清楚。
凌軒眼中有些失神,猶豫了片刻,而後彷佛是下定了決心。“總拖著也不是辦法,時間越久對她傷害越大,是該做個了斷了。”
端起面前的茶盞,品了一口,收斂起剛剛的感傷,又恢復了他一貫的懶散。
“果然是好茶啊!神尊種的茶葉,又親自沖泡,六界之中能有幸品嚐的恐怕也就小神一人而已。”合攏摺扇,在手中轉了轉,“或許我也應該考慮如你一般避世,才能得如此大清淨。”
容宸睥了他一眼,“這話若換做他人來說,倒有幾分可信,可你……”話未說盡,但意思卻很是明瞭。
凌軒想了想,打量一番四周,“也是,過於冷清孤獨小神可承受不來。”合攏的摺扇輕輕敲了敲額頭,“得我這般的摯友陪伴,神尊著實該慶幸!沒有忘記昔日的交情,在整個天界都已經快忘記了紫微宮的存在時,只有小神我還能想起時常來陪神尊您下棋打發時間,小神都情不自禁地被自己感動到。”
容宸都快被凌軒這一會兒一個‘小神’,一會兒一個‘神尊’繞暈了,輕描淡寫地回了句,“不過是來此避難罷了。”理了理衣襬,那幾瓣娑羅花隨著他的動作依依不捨地從烏髮上滑落,悄無聲息地落在地面上。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凡人的話著實有道理。神尊果真不適合做朋友,一點情面也不留。”
凌軒微微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卻見容宸沒有理睬自己,眸子不知看向何處。
他與容宸相識也有數千年了,雖然歸了神位,修了無心之道,容宸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為了心上人可以義無反顧的御國二皇子,但這幾千年來凌軒自認還算了解他。
容宸面色清冷,喜怒從不行於色,可是此刻他的眼中明顯有一絲緊張之色。容宸能露出這樣的表情實不多見,凌軒不由地心生好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只見悅心亭的石質桌上,一盞白瓷燈,樣式簡單,亦無過多裝飾,瑩潤光潔,通體閃著白玉般的色澤。燈芯處一點幽藍色的光芒極其微弱,搖曳閃爍,如若不仔細看,很容易忽視它的存在。
“遠古神器——驗魂燈!”凌軒驚訝不已,眼睛緊緊盯著那幾不可察的幽藍光芒,“你竟然還不曾放棄!”
容宸沒有回答凌軒,輕拂衣袖,攤開掌心,那白瓷燈便緩緩地由悅心亭飛至了他的掌心。容宸看著那點光芒,聲音中是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溫柔,“回來了嗎?”平靜的面色,握著白瓷燈的手骨節泛白,無意間洩露了他緊張的心境。
“傾塵,其實你還是放不下,不是嗎?”
“當年的選擇,我無悔,可是,終究是我有愧於她。”容宸輕輕闔上雙眼,眉間漸漸浮現一道銀色印記,六界景象即刻浮現腦海,錦繡河山,繁華鬧市,海河湖泊,鐘聲陣陣,佛音悠遠……緩緩張開雙眼,深邃的眸子一片清明。
而後,單手託著驗魂燈,起身便要離去。
“她既然沒有來尋你,自然是願意放手,你又何苦為難自己?既然兩千多年都沒有尋到,天命註定今世你們無緣。”
容宸在聽到凌軒說,‘自然是願意放手’時,身子不經意頓了頓,住了腳步,優回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天命?我何曾懼怕過。”清冷的聲音卻是傲視蒼穹,睥睨眾生的霸氣。
“那倒也是。”小聲嘀咕一句,“逆天改命你都做得出來,可是我……”
凌軒的話還未有說完,容宸已轉身走遠,只留下淡淡的兩個字,“隨你。”
“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凌軒看著容宸的背影,摺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掌心,能洞悉世間萬物卻未必能看懂自己的心。
彎起桃花眼笑了笑,他倒還真想看看這位冷如冰霜的遠古神祗陷入感情之中,會是什麼樣子的?會不會也如同前世那般義無反顧?
他與她的相遇是命中註定的緣分,今時今日的容宸身份卻已然不同,她對他而言到底算什麼?迴歸神位的情劫?還是勘破愛恨的劫數?不過如今要讓他學會怎麼去愛一個人,可能遠遠沒有前世那般容易。
…………
容宸離開後,凌軒懶散地倚靠著娑羅樹,悠閒地喝著茶,剛剛被打斷的話不過是想問“明知道我是來避難的,你走了,我是留還是走啊?”畢竟想死皮賴臉地賴著不走,總得徵得主人同意不是?這是他凌軒身為上神最起碼的道德。
隨手撿了一瓣落在棋盤上的娑羅花,凌軒指尖凝集神力,打向水鏡。
閒適地靠在娑羅樹上,微抿著脣角,眼含笑意,看著水鏡,忍俊不禁。簾幕中,從漫天飛雪中,畫面一轉。硃紅色的大門前,一個鵝黃色衫子的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圓鼓鼓的粉臉蜜桃一般,哭喪著小臉,嘴角兩個淺淺的小酒窩,眉眼雖還帶著稚氣,卻已是如畫的模樣。
看著看著,凌軒愣住了,手裡的摺扇跌落,無辜地躺在地上。所有表情僵在臉上,嘴角還時不時地**。
只見水鏡中的女孩,含著淚,不斷地拍著門外的結界,嘴裡說著,“凌軒,你出來!我發誓以後你看美人時,我再也不搗亂了,你出來呀!”用手背擦了擦淚,哽咽地接著說道:“帝君,您不能喜歡凌軒啊!我知道……”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凌軒長得羞花落雁,可是……”跺了跺腳,鼓著臉,彷彿鼓足勇氣,攥著拳,用了很大氣力,才說出,“可是身為帝君,不能助長斷袖的不正之風啊!求您,把凌軒還我呀!”
凌軒的臉色越來越黑,怪不得這幾日裡,一眾小仙娥見他總是紅著臉,三五成群揹著他竊竊私語,看他的眼神裡都多了幾分曖昧,害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魅力暴漲。彎腰撿起摺扇,緊緊攥在手裡,咬著牙,怒不可遏。哪個混蛋閒來無事隨便造謠,要不別讓他逮著,不然,呵呵……不揍他個七葷八素,扔下謫神殿,豈不是對不起他戰神的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