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77章 浩蕩北京1

第77章 浩蕩北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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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浩蕩北京1

第77節 第77章 浩蕩北京(1)

我第一次感到北京浩浩蕩蕩、了無際涯是在小學二年級。我生在北京東郊一個叫垂楊柳的地方,那裡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一棵飄拂著魏晉風度和晚唐詩意的垂柳,楊樹爬滿一種叫洋剌子的蟲子,槐樹墜滿一種叫吊死鬼的蟲子,滿街遊走著工人階級,衣著灰暗眼大漏光,怎麼看怎麼不像這個國家的主人。苦夏夜,男的工人階級**上身,女的工人階級大背心不戴奶罩,為了省電,關掉家裡噪音巨大的風扇,或坐或站在楊樹槐樹周圍,毫不在意洋剌子和吊死鬼的存在。我每天走三百五十四步到垂楊柳中心小學上學,走三百五十四步回家吃飯。我小學二年級的一天,學校組織去人民印刷機械廠禮堂看《哪吒鬧海》,從垂楊柳中街一直走到垂楊柳南街的最東端,作為小朋友的我們倆倆手拉手走,整整一千零三步,真是遙遠,我的手被拉得痠痛。電影散場,我站在垂楊柳南街上看旁邊的東三環南路,當時還沒有任何立交橋,好大一條河流啊,一輛輛飛奔而過的212吉普、130卡車都是一團團的河水,河的對面是人民印刷機械廠的廠房,像個遙遠的另外的城市。海要比這大河更凶猛,我想,龍王真是可惡,哪吒的腦子也一定被驢後蹄子踢了,怎麼能鬧得過海。我長大了,仰面躺下,成為一條木船,**豎起,內褲就是風帆,西風吹起,我就揚帆而去,橫渡這大河,脫離北京。

此城何城?

地理書上說:“距今一億多年前的中生代晚期,在中國東部發生了一場強烈的造山運動,火山噴發、地殼變動、山地隆起,這就是著名的‘燕山運動’。”運動之後的北京地區,三面環山,中間是平原,向東南開敞,如同一個海灣,北京及其周圍可以形象地稱為“北京灣”。漠北的野蠻民族打到這裡,冬天的時候,覺得北風還能如刀,殘陽還能如血,認定這裡是他們可以用一定形式定居下來,而又不會漸漸失去剽悍獸性和簡強判斷力的最南端。再往南,過了淮河,楊柳岸的暖風就會吹融刀劍,醉泥螺和黃魚鯗就會催生騎兵肚皮的贅肉,口小如櫻桃奶小如核桃的女人就會柔軟各個部落首領的身心。江南的漢人也逐漸悟出了中國歷史上的一個重要規律:北京東南的所謂中原無險可守,北方異族入侵,一失北京,中原難保,江山難保,不在北方建立都城,就是自行加速政權的滅亡,於是平安險中求,明成祖朱棣不貪戀江南的暖風、醉泥螺以及小奶美人,遷都北京,在沙塵暴中真切感受塞北的威脅,在威脅中時刻警惕著。

北京的雛形是蒙古人在元朝奠定的,至今不變,三點突出:

一,四四方方。確立中軸線的設計,“左祖右社,面朝後市”,在大城之內,一條大馬路與中軸線垂直相交,馬路以北是中央部分,中央部分的前方是朝廷,後方是市場,左面是太廟,右面是社稷壇,清清楚楚。這條大馬路,經過歷代自大狂和虛無的民族主義者反覆修建和拓展,形成了現今毫無人性的長安街。最寬處近百米,基本就是給坦克行駛和戰鬥機起落用的,心臟不好的小老太太小老大爺橫過馬路,先舌下含一片硝酸甘油。在上海或者香港等等依海而建的城市裡,一百米的距離,已經做了頭修了腳洗了衣吃了飯買了菜釘了鞋寄了信會了朋友。城市規劃院的一任老院長跟我說,別笑,為了閱兵的首長們站在天安門上,一抬頭就能舒服地看到新式的戰鬥機從天空飛過,長安街兩邊,即使是在東三環附近,建築物也要限高200米。2000年左右,開發商開始一起炒CBD的概念,樸實的大北窯橋,也更名為國貿橋,所有附近的樓盤都誇耀長安街和東三環形成的“金十字”,我認識的一個法國設計師也被請來做CBD的整體規劃和功能定位,他老實跟我說,這哪裡是什麼金十字,簡直就是他媽的天塹,你們扒了美麗的城牆,修了二環三環四環五環六環,在飛機上看就是城市的一道道緊箍。

二,正南正北。四方的元大都,街道筆直,正南正北,正西正東。最近,花市斜街等唯一幾條歪道也因為城市建設被消滅了,只剩後海附近的菸袋斜街,依湖成形,還在。蒙古人數學不好,如果打到北京的是哥倫布,建完這個四四方方正南正北的城池,南北走向的,都叫街,東西走向的,都叫道,街道統統編號,一二三四五,甲乙丙丁戊。如果那樣,到了現在,打車赴局,和出租師傅就省了很多口舌。蒙古人不是哥倫布,所以現在去個沒去過的地方,要先問清楚附近的地標建築。上個世紀80年代末,手機還基本用於軍事,裝固定電話還要賄賂電信局員工要排隊等待要繳五千元押金,我的一個大哥開始做生意,和楊樹下槐樹下的工人階級說,要不要鋼材,要不要火車車皮,要不要蘇聯造的客運飛機。在現在看,大哥當時的名片依舊實用:辦公住址,102中學西南五十米垂楊柳西區二樓,電話,6787864讓小玲子媽媽叫一下。

三,親水建城。棄金中都的小家子氣的蓮花池水系,以上通下達的高粱河水系為設計中心,挖了通達江南的大運河,運河北邊的終點就是什剎海。於是北京有了水喝,有了水景,水路運來的醉泥螺還基本新鮮,吃了不會鬧肚子,運來的小奶美人依舊眼神憂鬱,從頭髮看到腳尖,耳邊就響起《聲聲慢》。什剎海、北海、中南海連線成片,對一個城市而言,極其奢侈。紐約曼哈頓中央公園以及舊金山金門大橋公園的設計都是由此產生靈感,所以華爾街上的銀行家今天才有舒展水景看,不至於大批次瘋掉,舊金山的同性戀才能在光天化日下在公園的大草地上手拉手,走啊走,心平氣和彷彿魏晉時候號稱Bamboo Seven的七個男人。那個法國設計師跟我說,新中國後,北京城最大的遺憾不是拆了城牆,而是沒把什剎海北海中南海合在一起,建個開放式的大公園,給作為國家主人的工人階級頤養心靈。

這個法國人回國之前的一天,北京來了沙塵暴,宇宙洪荒,天地間一片混沌赤黃,法國人興奮地在長安街上行走,問我說,這裡是不是傳說中的火星?我想起很久遠的一天,我陪我的初戀在中山音樂堂聽管風琴,出來的時候也是沙塵暴,所有的星星都沒了,所有的路燈看上去都像星星。我們沿著長安街一直走到國貿,然後再沿著東三環一直走到團結湖,我的初戀表情堅定頭髮飛揚,她笑了,我看到街邊的玉蘭花開了,她唱《晚霞中的紅蜻蜓》,我覺得比鳥叫好聽多了。我問她,你是不是來自火星?我的初戀說:“我真的懷疑你是不是北京孩子,要誇我長得像天仙,就眼睛看著我,舌頭伸直,直截了當地說,不用轉彎抹角地說什麼月亮,什麼火星。”

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