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佳期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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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佳期如夢
嚮明領著兩個弟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積雪迎到山腰時看到了茫茫天地間迎著飛雪疾奔而來的人。
他寬大的白色風氅在背後迎風飛揚，一頭雪白的長髮也飛旋飄舞著。
“真的是門主呀！”嚮明的聲音蒼老而沉穩，佈滿皺紋的臉上現出驚愕。在弟子的扶持下朝著來人迎了上去。
“不知門主大駕光臨，屬下來遲，請門主治罪。”嚮明正要下拜時卻見連天星臉色不對，仔細一看便發現了他風氅裡還藏著一個人，小小的臉從他頸間的白髮下隱隱露出，垂在他胸前的兩隻手上裹著紗布，雪白的紗布上染著殷虹刺目的血跡，他的嘴角，尚有未乾的血絲。
“門主！”嚮明急忙扶住了他。
“快救……天夜。”顯然已經耗盡了精力，只說了這幾個字。復又吐出一口血，身子向前栽了下去。
嚮明不敢怠慢，急忙將他扶住，在弟子的幫助下，將他緊緊負在背上的少女抱了下來。
“天夜小姐？”他忍不住驚呼，再一看症狀，竟然中了——竊魂香，飛天門的竊魂香？可是連天星此刻已然元氣大傷，筋脈已近斷裂，若不及時救治，恐怕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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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有幾處錯落的茅草屋，乾淨整潔，雅緻清靜。其間瀰漫著濃濃的藥香。
大雪覆蓋了一切，草屋上也落了厚厚的一層。
外面是陰慘慘灰沉沉的，裡面卻是溫暖明亮的。寬敞空曠的大屋中照著數根粗壯的蠟燭，屋中並排支放著兩張床榻。**躺著一名水紅色衣衫的少女和一名白色衣袍的俊就秀男子。
嚮明皺著眉，手中拈著極細的銀針，針尖輕顫著刺入少女頭部的穴位中。青淇捧著托盤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邊。
青澤蹲在另一邊，手中執著一柄扇子，留心著爐中的火，細細地煎著砂鍋裡的藥。
嚮明一轉身已晃到了另一邊，青淇也已跟上。他接過弟子遞上來的銀針，輕輕地扎入了男子的手臂上，接著又在手肘上、臂彎裡、手腕上以及大腿、膝彎、足踝等各關節處刺入了一枚針。這邊剛忙活完又向走馬燈似地晃了過去，少女頭頂上扎著銀針的部位，竟有黑紫色的血絲冒出，順著銀針緩緩流了出來。他用小夾子夾起一塊棉紗，細細地沾著那些血跡。
“師父！”青淇一臉驚慌，手上的托盤微微晃了晃，“您看門主！”
嚮明轉過頭，臉上神色也是微微一震。連天星一直蒼白的臉正在緩緩變為青灰色，連嘴脣也迅速枯萎，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暗灰色。整個人如同脫了水的植物般，慢慢地萎頓了下去。
嚮明放下手中的東西，跨過來伸手一摸，他身上的肌肉竟還是緊繃著，僵硬如鐵。手臂也一直拉不直，始終微屈著，雙手十指張開，也是微微彎曲，保持著來時的那個動作。一向鎮定的醫者有些煩亂急躁，“青澤，快去看看青湖把熱水燒好了嗎？”
青澤應了聲，開啟門奔了出去。
一會兒，連天星被人抬了出去。
燭光明滅不定，照在醫者蒼老的臉上，投下了深深地陰影。他的手指擱在少女的手腕上，正在替她診脈。
“師父，這位姑娘好生眼熟。”青淇忍不住說道。
嚮明沉吟不語。
“上次來找少門主的那位江姑娘，師父可記得？”青淇忽然記起了什麼，“真像，簡直就像是一個人。對了，就如同門主和少門主一樣。”他有些激動的叫道。
“這個是門主和少門主的妹妹，天夜小姐。”嚮明淡淡的說。
“噢，這個名字……對了，少門主養病的那些年，常常把這個名字掛在嘴邊呢！咦，不對呀，少門主好像說的是小夜什麼的。”青淇喃喃道。
嚮明嘆息，眼中飄過一絲悲憫，“這孩子……病的挺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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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醒的前一瞬間，她的腦中全是關於天夜的所有記憶。
似乎那些事情，她從來都不曾忘記過。記憶中的那兩張臉，依舊刻骨銘心。
有種很熟悉的氣息，似乎離她很近。
她睡了很久很久，這期間似乎從一個地方到了另一個地方，那時候就離那種氣息很近，一直被那種微涼卻令人安心的感覺包圍著。
有種微苦的**正從嘴裡流入，緩緩劃過了咽喉。
雖然已經醒了，她卻不願睜開眼睛。因為害怕，害怕第一眼看到的人和事不是她想看到的。有人在旁邊喂她喝藥，一直等到那個人帶上門離開了，她才輕輕地睜開了眼睛。
很大的房間，亮堂堂的。側過頭時，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她的雙眼正對上臨塌那人微微側過來的睡顏。
依舊是那樣好看的眉眼，高挺的鼻樑，纖薄的嘴脣，臉頰也還是蒼白而削瘦的。銀亮的髮絲鋪在枕畔，更顯得他容顏勝雪。
與最後一次的相見，似乎沒有改變什麼，只是額角，多了一處淺淺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他的身上，依舊是那種冷漠，讓人無法接近的清冷寒意。他整個人，似乎都是被一種無形的盔甲籠罩著。
就這麼靜靜地望著他，心裡卻是出奇的平靜，彷彿不曾分離過。
忽然就想起了平雲江上他的冷酷和絕情，終究不肯退讓一步，哪怕是看著她去死。在她偷偷地流了一百滴淚以後，心裡就徹底失望了。只是不肯死心，還想再賭一把。
她任性地想，她就這麼跳下去，以他絕世的武功，一定可以跳下去抓住她的。
沒有人知道她已經妥協到了什麼地步，她甚至想，只要他肯跳下去救她上來，她就真的死心了，然後乖乖地聽從他的安排，不哭也不鬧。
因為那樣至少證明他還是在乎她的，在他心裡，她並非一文不值。可是她輸了，徹底地輸了。因為他沒有跳下去救她，在被水流卷下去時她閉上了眼睛，任鋪天蓋地的絕望和悲傷席捲而來。
一別已有四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