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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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龍婆心中不安,心不在焉的回了屋。

過得一陣,含素拿了兩塊料子來,笑著對她道:“龍媽媽初來乍到,什麼都沒備好,這兩塊料子是往年夫人賞下的,顏色略有些沉,想來給媽媽做兩身衣衫正好。”

龍氏客氣了兩句,終是自己沒得換洗的衣衫,也只好接了。

待含素走了,她一面裁衣,一面心中疑惑:大哥素來是個心慈的人,看不上那些害人的把戲,怎麼就教了朱大姑娘?

想了一陣無果,又因實在是與兄長分別太久,對他的性子也不能說是把握得十分準確,只好歸於他受了這場難,心境多少會有些變化了。

朱沅將這幾幅藥混在一處,又重新撿配出來,分別用紙包了,教含素先收起來,稍後再用

正待洗漱了歇下,柳氏卻派了宵紅來喚她過去。

含素忙又幫她更了衣,兩人沿著抄手遊廊一道往上房去。

柳氏沉著臉,顯見得怒氣還未全消。

朱沅靜靜的走到她跟前,喚了一聲:“娘。”

柳氏拉了她的手,讓她在身邊坐下,還未說話,先嘆了口氣:“沅兒,往後有事,你尋娘做主,你年紀還輕,正是說婆家的時候,這不孝不悌的名聲,可要不得。”

朱沅垂下眼睫:“女兒知道了。”

柳氏發狠:“自她進了門,生出多少事,那一日娘同你爹爹不爭上幾句?莫教我心裡發了狠,當真將她賣得遠遠的。”話是這麼說,到底不敢。

柳氏在朱臨叢身上付出太多,費錢費力的供著,好容易供出個官老爺來,往後正是指著享福的時候。此時若真個惹惱了朱臨叢,夫妻不睦下被旁人鑽了空子,往後三個孩子的姻緣前程都要受阻。萬一朱臨叢發起渾來,當真要休了她柳氏,那她柳氏這麼多年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而朱臨叢再娶個官家小姐也是不難,退一萬步,想娶個比她柳氏嫁妝豐厚的商家女,更是容易。

要真鬧到這地步,柳家除了接她回家,別無他法:民不與官鬥,柳家鬥不起。

所以別看柳氏在朱臨叢面前嘴上不示弱,心底還是發著虛。

再往後走,只要朱臨叢仕途上不犯錯,累積資歷,只有官兒越做越大的。

而柳氏手裡的這點銀子,指不定朱臨叢什麼時候就不放在眼中了。

此消彼長,柳氏底氣漸虛,朱沅是很能理解的。

此時朱沅便寬慰柳氏:“賈姨娘不足一提,孃親不必將她放在心上。她也就是還沒看清形勢,骨頭輕些,痴心妄想。過得一陣,她就知道怕了,到時保管比宵紅還服帖呢。”

柳氏卻是不信:“她心大著呢

。嫁過次人,大約是苦怕了,我瞅著她倒是一心想往上竄。”

朱沅笑道:“她能竄到那去?就憑她的出身來歷,做個妾也是抬舉了。”

柳氏一想也是,朱臨叢過了這陣新鮮勁,興許就好了。

於是也就掠過這莊不提,只道:“今日氣得都忘了,先前已是同你妹妹說過的,你爹爹的上峰,司農寺少卿方大人明日做壽,因你爹爹就在他手底下討飯吃,明兒必是要去賀壽的,不單你爹爹要去,娘也要領著你們姐妹倆一道去。”

朱沅心中一跳,抿了抿脣:“娘,女兒便不去了罷,沉哥兒一人在家,女兒也不放心。”

柳氏急了:“有他乳孃看著,出不了事。”

朱沅仍是道:“還有個賈姨娘在家,我擔心她現在心大,出些妖蛾子。”

柳氏一怔,略有些遲疑,又道:“明日我讓兩個媳婦子就守在後頭跨院,旁的事情不要做,單隻盯著她便是。”見朱沅還是不情願,便索性將話挑開了:“司農寺少卿,可是從三品的大員,若不是正是你爹爹的上峰,憑咱們家,也沒這個臉面上門。明日方大人家往來都是貴人,娘領著你們姐妹倆去,正好讓這些貴人們都瞅上一眼,往後有什麼事,也想得到你們身上來。”

簡單來說,就是送去給人看看,誰家有適齡男子要說親的,覺著合適,那麼機會就來了。柳氏在燕京並無人脈,這委實是個大好機會。

朱沅前世,就是在這壽宴上頭,給方夫人相中的。

方家門弟比朱家高了不止一點半點,是實實在在的高嫁。

可偏生現在,朱沅是萬萬不願再重走舊路的,只是箇中原因,又如何能說出口呢?

於是朱沅只能收斂起不情願,笑著點了點頭。

柳氏喜得將炕頭的首飾匣子拿了過來,開啟給她看:“先前娘給了你妹妹一對耳鐺,你瞅瞅,這套頭面,是為娘十五歲生辰時,你外祖專請了福臨樓的大師傅給打的,娘一聽你爹說這事,就立即將這套頭面送去作新了。這式樣,今年又時興起來了,你拿去正好配新做的那套夏衫

。”

朱沅無奈收下,只見這頭面是以蝴蝶為飾,手工真正精巧。想起來朱泖前些時候就想要這麼只簪子,而現在自己就得了這麼一套。這固然是因為自己年長一些,母親先緊著要將自己婆家說定,但落到朱泖眼中,只怕又要氣紅了眼。

朱沅轉念一想:理她做甚,前世讓來讓去,到末了她還不是無情無義的?難不成我還要因著她的妒恨,自己便連好處也不敢得了?

於是捧著匣子,向柳氏道過謝後回屋去了。

第二日天還未大亮,柳氏就派了人到兩姐妹的屋子外催促妝扮。

朱泖竟是早早就已起身,隨著玉扶一道來了上房。

反是去催朱沅的宵紅,過了一陣回來道:“大姑娘似有些著涼了,一開口就是粗著嗓子,又有些咳嗽。”

柳氏大驚,全然沒看見朱泖幸災樂禍的神情,親自到了東廂房去看。

朱沅也已經起身,衣衫都已經換好,見著柳氏便喚了一聲:“娘。”

柳氏一聽,這聲音粗得!又聽她果然咳了兩聲,不禁又急又氣:“你倒是爭氣!”

眼看著朱沅這樣是去不得了,柳氏又問:“昨兒是誰值夜?”

雀環怯怯的道:“是婢子。”

柳氏怒道:“想來是夜裡沒蓋好被子著了涼,照顧得這般不周,還要你們做甚?”

嚇得雀環眼眶都紅了——她心虛著呢,她睡得最沉,每次值夜,半夜就沒醒過,大姑娘也從不說她,要喝水都是自個倒的。

柳氏也只是說說,畢竟不是狠心人,最末只罰了雀環一個月的月錢。

雀環驚嚇過度,一聽不用被趕出去,喜得連月錢都不知道心疼了。

最後柳氏只好沉著臉,十分遺憾的領著朱泖前去赴宴了。

待柳氏等人一走,朱沅立即精神一振,令含素端了碗蜜水來潤了潤嗓子

稍一沉吟,便讓人喚了沉哥兒的乳孃來:“南武街上有耍猴兒的,沉哥兒不總嚷著要看麼,今兒你領著他去看看,讓老曹、孫於一道跟著,沉哥兒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給他買著。旁的不打緊,人要看好了。”

劉氏一時有些莫名,但看朱沅一副說一不二的神情,且此時家中柳氏和朱臨叢都不在,數她身份最大,又見含素遞過來的銀子不少,估摸著能落下不少,便也應了,當真抱著沉哥兒出門去了。

將這小祖宗打發出門去了,朱沅再令王五家的將灃哥兒拘在後罩房不許前來。

做好這些準備,便在中庭擺了把椅子,吩咐道:“含素、雀環,你們兩個去把賈姨娘押來。”

兩丫頭聽到都有些發愣,含素遲疑道:“大姑娘犯不著同她計較,回頭沒得壞了父女情份。”

朱沅道:“安心,壞不了。雀環,你常說自己鄉下丫頭,有把子力氣,含素這縮手縮腳的不成事,這差事就交給你了。辦得好了,值夜睡沉了的事便既往不咎。”

雀環精神一震,她原就沒有含素這般多的顧慮,當下就捋了袖子往後頭走,含素也無可奈何的跟在她後頭。

不消一會,雀環和含素果然就一邊一個挾著賈氏來了。

賈氏見這兩人上來一聲不吭拉著她就走,早知情形不對,一路上不由的鬼哭狼嚎的,引得院子裡的下人都忍不住跟了來看。

朱沅也沒驅逐,任眾人看著,待賈氏被拖到面前,她才笑道:“嚷什麼?姨娘不是怨我不疼你麼?今兒我就好好疼你。”

一邊說,一邊指著旁邊早備好的一床棉被:“將這棉被給姨娘裹上,越緊越好,白路家的,你也來幫手。”

白路家的本來在一邊發呆,此時被點到名,看著架勢不小,不由得有些著慌。

龍氏卻是一言不發的上來搬了棉被就往賈氏身上去。

白路家的一咬牙:橫豎有大姑娘頂著

。便也上前來幫忙。

四人便在賈氏的哭喊中依著朱沅的指點用棉被將賈氏裹得密密實實,只露出個頭來,外頭再用繩子從肩頭一圈一圈的捆到腳上。

賈氏便整個人被捆成了一條蟲,氣都有些喘不過來。

朱沅又指了旁邊煎好的藥道:“給她灌下去。”

賈氏雖不知是什麼,但卻知她不懷好意,當下緊緊的閉著嘴,哭鬧聲驟然而止。

朱沅冷笑道:“嘴閉得太緊,去拿刀來撬開。”

賈氏嚇得哆嗦,咬得便不如開始用勁了。

旁人也都心中害怕:這大姑娘,不是想給這賈姨娘一劑灌死罷?這可好,死了直接連屍身都裹好了,直接抬出去就能埋。

龍氏見眾人愣愣的不敢動手,就趁賈氏閃神時用個勺子卡在她嘴裡,將藥灌了下去。

朱沅便道:“好了,都撒了手,讓她倒在地上罷。”

雀環當真一撒手,含素便扶不住,讓賈氏重重的摔在地上,雖有棉被隔著,那力道也不輕,賈氏哎喲直叫喚,又哭了起來:“大姑娘這是要賤妾的命啊,賤妾的命,苦啊——老爺,老爺,你看看賤妾受的這罪啊——”

這話先前她翻來覆去的就哭了無數遍,眾人耳朵都有些煩了,又看朱沅含著笑若無其事的站在一邊,便也都無動於衷的站在一邊,只猜疑朱沅到底要做什麼。

雖然還不算正式入夏,但天氣畢竟是漸漸熱了起來,賈氏這一身用棉被裹得密實,又呼吸困難,不消一會兒便臉上漲紅,額角流下汗來。

再過得片刻,出的氣多,進的氣少,哭的聲氣都小了許多。

眾人看得都替她難受。

更難受的卻在後頭,賈氏漸漸的變了臉色,先是閉著嘴停了哭聲,臉上現出扭曲的神情來,但又頗有些尷尬的不好說出來。

到末了,她終於忍不住了:“癢啊——”

一股奇癢,似悄悄的從骨髓爬出,遍佈每一滴血,每一塊肉

。她一邊嚷,一邊使勁的在地上翻滾,像是要用地去蹭一蹭,卻是隔著棉被,毫無消解的法子,她頭一次覺得,能撓一撓癢,原來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眾人都看著這賈氏從東頭滾到西頭,從西頭滾到東頭,臉色漲紅髮紫,哭到嗓子發啞。

那聲音,淒厲得讓人心頭髮寒,只覺著自個兒混身也癢了起來。不少人便不忍看下去,想偷偷溜開。

朱沅卻淡淡的道:“橫豎我是我爹的嫡親閨女,他總不能一頓將我捶死。只要我死不了,秋後算賬的時候,總是有的。是以,誰要是想給我爹通風報信,先掂量掂量受不受得了這罪。”

這話一出唬得便有些心思的人,也不敢了。

“好了,想留著看也成,想去做完手上的活計也成,總之,在未時前,不許出大門口,明白了麼?”

眾人紛紛應承,低著頭作鳥獸散。

賈氏先是哀泣,到了後頭不由得咒罵起來,再到後頭,又真心實意的認罪:“大姑娘,賤妾不敢了,賤妾往後,什麼都不爭,就做條聽話的狗。大姑娘,饒了賤妾罷……”

從巳時到未時,朱沅面帶微笑的聽著,並不搭話。

賈氏已經全然沒了聲息,只是不自禁的抽搐著。

朱沅看了看沙漏,終於開了口:“好了,將她放開,灌一碗雞湯,再替她梳洗一番。”

含素和雀環沉默著依言而行,一番收拾下來,賈氏又恢復了整潔,看著竟是半絲外傷也沒有,只是整個人蔫蔫的,像是個沒了神氣的木偶。

朱沅再將眾人召到院裡,指著賈氏道:“瞧著賈姨娘這樣子,倒是好好的,可曾有什麼事兒發生?”

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道:“不曾,不曾!”

朱沅便對著賈氏笑道:“你瞧見了,眾人都作了證,你若是執意去告狀,下回我再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