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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今生只為了你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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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如煙逝(全本)?番外篇 番外 今生只為了你的守候

番外:今生只為了你的守候

“我還是就在這裡等你吧。”狄霖在半山腰處的石亭前駐足,緩緩地對身邊的君宇珩說道。

君宇珩每次到這裡來探望君宇琤,狄霖都會陪著他一同前來,但每一次都是隻在這半山的石亭中等候。

君宇珩也停下了腳步,微微回首望向狄霖,倆人的目光相視在了一處,彼此的心意也已在這一瞬的目光交匯之中相通,有些話又何需再說出口來?

君宇珩那雙無比清泠的眼眸之中浮起了幾許淡如煙雲般的暖暖笑意,只是輕聲地說了一句,“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狄霖點點頭,目送著君宇珩舉步遠去。

他輕億殘破石亭的石柱上,遙遙望著那漫山遍野的火紅楓樹還有正在蜿蜒的林間小徑上漸行漸遠的君宇珩。以遠方那無邊無際、青碧如洗的高晴天空做為廣袤的背景,有如烈焰般燃燒的滿山紅楓在上面肆意渲染出了極為濃烈的絢爛色彩,而那隱約穿行於其間的月白色背影卻又是那般的輕逸出塵,飄飄有若謫仙。這眼前的景象異常恬美而又寧靜,宛若一卷傳世名畫般教人不忍將視線稍稍移開。

看著君宇珩修逸的身影漸漸自眼際消失遠去,狄霖的心頭不自禁地有一種黯然之情油然而生,除了黯然,另外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惆悵若失。

儘管他也知道,對於君宇琤,君宇珩更多的只是出於歉疚而已,但無法否認,自己在這一刻,心中到底還是有些難以釋懷的。

沿著紅楓似火的山徑一路蜿蜒向上,山徑的盡頭,楓林的深處,錯落著一些巨大的嶙峋異石,石上遍生著蒼苔碧蘿。乍看之下似是天然生成,但是不懂其中玄機之人若是貿然闖入,則會很快地迷失在這亂石之中。

穿過這片暗藏著乾坤五行奇盟陣的巨石群,眼前便是蒼翠群峰抱擁著的一個小小山坳,氣候極是溫暖溼潤,外面的山間早已是秋到深處楓葉紅盡,此處卻還是綠草如茵、正當山花爛漫之時。山坳之中還有數個泉眼向外不住地噴湧著泉水,匯成了一道清泉自山坳間緩緩流過,只見水面之上瀰漫著一層氤氳上升的熱霧盤旋不去,空氣中還隱約浮動著淡淡的硫磺氣味,卻原來是一條自地底流出的溫泉。想來也正是因為這道地下溫泉所蘊藏的巨大熱量,才使得這山坳之中的氣候如此宜人,四季如春。

就在這溫泉之畔,背依著翠嶂也似的險峻陡直山壁,則是一座粉垣碧瓦的房舍,不大但卻極為雅緻。房舍的外面圍著一道半人高的竹籬,竹籬上已是爬滿了青藤綠蔓,零星開著幾朵不知名的小花。在那竹籬的柴扉上還高高地掛著一串長長的銀製風鈴,每當有微風吹拂而過的時候,就細細碎碎地鈴鈴輕響了起來,又隨著風飄送向遠方。

已升至林梢之上的朝陽將金色的光芒暖暖地灑落下來,驅散了籠罩在山林之間的薄薄晨霧,綠草、山花、清泉還有房舍都沐浴在了清新溫暖的陽光之下,益發顯出這裡的靜謐寧和,有如是久隔紅塵的世外桃源。

然而,就在這片屋舍最深處的內室之中,不僅厚重的橡木房門緊緊關閉著,門上還懸著厚沉的棉簾,屋裡燃著熊熊的火盆。整個房間裡都瀰漫著一種與外面宜人天氣截然不符的燠熱氣息,另外還混雜著一股極為濃郁的藥味,雖然案上的博山爐中終日燃撞神定息的暖香,卻還是掩不去這彷彿是因為年深日久而漸漸沉積下來的藥的苦味。

儘管在這片山坳之中,並無嚴冬酷暑四季之分,一年到頭都是宜然如春,但是由於房中之人那已然是經受不起絲毫風寒侵蝕、虛弱至極的殘**體,這個房間裡不僅總是門窗緊閉密不透風,而且更是日夜生著火盆來保持室內的溫度。

只見一個男子正半坐半億窗前的軟椅之上,在如此密閉燠熱的房間裡依然穿著厚厚的狐裘,然而就算是緊裹在厚厚的狐裘之中,那背影看上去卻還是顯得那麼的瘦削無力,彷彿正被一種無以名狀的孤寂與蕭索之意深深地包圍著。

而一個身材婀娜的素衣女子盈盈立於男子的身後,纖纖如玉的手中執著一柄鑲嵌著玳瑁珍珠的犀角梳子,正一下一下輕而緩地仔細梳理著男子的頭髮。只是那日漸稀薄枯澀的頭髮早已沒有了往昔厚重豐潤的質感,握在手中只覺得輕澀如枯草,就象是它的主人一般正在漸漸地失去生命力。

梳著梳著,忽然,毫無徵兆地,一滴晶瑩透亮的淚珠落了下來,就輕輕地滴落在了那加著縷縷銀絲的髮間,又慢慢地滲了進去。

那女子悄悄地別轉過臉來,側轉過來的那半張素顏雖然絲毫不著脂粉,但卻是膚如凝脂、眼似秋波。雖只是一瞥,亦能看出她正是昔時春風解語樓的頭牌花魁楚依依,也是當年端王座下的第殺手鳳。

她迅速而且無聲地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拭去,然後又彷彿若無其事似地轉過了臉去,輕輕地將梳理好的頭髮挽起,仔細挑選了一根通體剔透的墨玉簪插好。

然後她又端過旁邊的白玉盆,伸手去試了試盆中熱水的溫度,方才以雪白細軟的毛巾沾著熱水輕輕擦拭著那男子的臉容,先是眉宇,再是臉頰和眼角脣邊,一點一點地,極是細心熨貼。

正在這時,忽然遠遠地聽到那竹籬柴扉上高懸的風鈴輕輕地響了起來,發出了一陣悅耳悠長的銀鈴聲。此時的外面並無風起,而風鈴卻在輕響不定,應該是有人來了。只是此地不僅極為幽靜隱祕,而且防護森嚴,終年亦是並無其他的訪客,算算時日,此刻前來的也只可能是那個人了。

因為是背對著,所以看不到鳳此刻臉上的表情,她似是微微一震,但手中卻沒有因之而停頓,細心地將男子的臉洗淨之後,又拉起男子垂落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擦拭著。

男子的手保養得極好,骨節修長、形狀優美,但卻是極其的冰冷,那修剪整齊的指甲暗淡無光,早已失去了原有的珍珠光澤,看上去顯得異常的蒼白無力。

鳳就象是對待精緻易碎的瓷器一般用棉巾輕輕地擦著,忍不住又是一陣悲從中來。昔年的這雙手是何等的強而有力,手中握有的又是何等強大無匹的力量?曾幾何時,這雙手只需輕輕的一揮之間,就可以讓多少人失去生命或是改變命運。然而現在,這雙手卻是連動彈一下都變成了極其困難的事情。

連她自己也未覺得,一滴淚水已是落下,接著又是一滴,無聲地落入了玉盆之中,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慢慢地漾了開來。

而在這其間,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是鳳為他梳髮淨臉,還是屋外傳來了的風鈴聲響,那倚坐在軟椅之中的男子卻一直是恍若未覺,只一動不動地直視著前方,在他的面前是一整幅寬大落地的雕花窗櫺,竟是以極其罕見的透明琉璃鑲嵌而成的。此時旭日高升,陽光正盛,他就對著那片陽光穿透琉璃而形成的炫目光斑,彷彿整個人都沉浸在了一個其他人無法觸及的世界之中。

輕輕推開了柴扉,聽那清脆的銀鈴聲打破了這一路行來的靜謐寧和,君宇珩不禁微微一頓,心在這一刻不知為何卻是有些飄遠了。

他久久凝立在那裡,過了好一會兒方才緩緩地向前走去。

房舍被一大片高低錯落的花樹包圍著,在一年之中的任何時候都是翠葉青蔥、繁花似錦。明媚通透的陽光從高樹的葉隙間漏了下來,在地面上,還有自曲折花徑中緩緩行過的君宇珩的身上投下了變幻不定的光影。

一直走過了靜寂無人的前廳和正堂,在內室的橡木門前,君宇珩又緩下了腳步。

他似是想要伸手去推開那扇緊閉的房門,卻又彷彿在猶豫不決。

只是還未及等他去伸手推門,那扇原本緊閉的橡木房門就無聲地打了開來,而隨著房門的開啟,一股混雜著濃郁藥味的燠熱氣息就撲面而來。

一個臉上覆著黝黑鐵製面具的素衣女子就站在開啟的門後,默然而立。

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不僅擁有舉世無匹的絕美姿容,更擁有尊貴血統以及至高無上的權力。緩緩地行來,只不過是一襲飄逸簡單的月白色輕衫,衣袂間猶沾染著自花間行來時帶上的淡淡花香,卻是越發顯出他那有如天外浮雲般的優雅風姿,在他的周身彷彿流溢著清悠如月的淡淡清輝。

就算是在深深的恨意之餘,鳳此刻還是情不自禁地心生感慨與讚歎,這樣的一個人,彷彿已是佔盡了上天所有的偏愛與眷寵,就連對每個人都同樣公平、同樣殘酷無情的歲月流逝亦是無法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

“睿王殿下。”鳳微微躬身,無論她的心中做何感想,冰冷的鐵製面具已是掩去了她臉上的表情,她輕柔的聲音也同樣不帶有任何的感彩。

君宇珩微微地頷首,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從走進來之後就一直投注在那背對著自己倚坐在窗前的瘦弱背影之上。

他沒有動,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門緩緩闔上的輕響,知道是鳳悄然地退了出去。

他站在那裡,一時間竟是無法描述自己此刻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心情,明明長途跋涉前來探看的人就近在眼前,但不知怎地,這短短的幾步卻又象是隔了千山萬水似的。

他又站了一會兒,卻是舉步走到了屋子的一角,屋角那獸足鎏金紫銅火盆中燃著御製內用的上等金絲炭,此刻燒得通紅正旺。

君宇珩拿起一旁的火鉗撥了撥,又在火中添了些炭,他似是想以此來讓自己有些不穩的情緒平復下來。但他又幾曾做過這樣的事,竟是顯得有幾分無措,玉瓷般的絕美臉容被炭火映照得緋紅似流霞,額上也沁出了一層細密晶亮的小汗珠。

他又頓了頓,終於向著窗前走了過去,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一直靜默不動坐在椅中的男子身後。站到了近前,又是在明亮燦爛的陽光下看去,越發覺出這背影瘦削得厲害。

君宇珩慢慢地伸出手去,將那軟椅慢慢地轉了過來,椅上男子的面容也就慢慢地轉了過來,面對著君宇珩。

這張瘦削至極的臉容看上去極為蒼白,彷彿在那薄薄的一層血肉之下已沒有了溫熱血液在流淌。而讓君宇珩一見之下,心臟就整個為之猛然緊縮起來的,則是那雙眼眸,往昔那雙似朗星一般、多少神采深蘊其中的眼眸,如今因為瘦了而微微深陷了下去,卻是失去了神采和焦點,凝滯不動,一片空茫,只象是兩個深墨色的琉璃珠一般徒然反射著無機質的光芒,任何事物卻也無法投影到這樣的一雙眼眸中去。

他的人被轉了過來,目光也隨著轉了過來,那雙眼眸極為生澀地轉動了一下,慢慢地對上了君宇珩。只是那眼神卻依然有如深寂無瀾的死潭一般,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變化,既象是在看著君宇珩,又象是透過了君宇珩在看著什麼不可知的事物。

彷彿只過了短短的一瞬,卻又象數了很久,在這間完全封閉而又燠熱的房間裡,時間似乎已然失去了意義。

“四皇兄……”君宇珩緩緩地開口,想要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下去,喉中似有種說不出的乾澀,象是有什麼哽在了那裡,只低低地吐出了這三個字,便又止住了。

又過了許久,他方才能夠以平緩的語聲接下去說道,“比起上次,你好象又消瘦了許多。”

縱然是隔著厚厚的一層狐裘,亦能感覺到那裡面的病骨支離還有憔悴不堪,無法想象這具身體竟已是羸弱到了何等的地步。

曾經的神清氣朗、曾經的風神似玉、曾經的意氣風發、曾經的江山任點、睥睨群雄……這一切竟是全然化做了灰燼,而這灰燼也眼看著一日一日地漸漸將在風中散失殆盡。

一時間,君宇珩只覺得自己的胸臆間象是被什麼在不住地攪動著,他緩緩地深吸了口氣,將胸中遽然而起的不適強自壓了下來。然後他慢慢地俯下身去,雙眼直視著對方的眼眸,極力地想要在那彷彿死水一般的眼眸深處找到一絲光亮或是微瀾,然而他最終還是失望了。

“已經這麼久了,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嗎?”君宇珩低低的聲音化做了嘆息一般消失在了脣間,“終究是連我也忘記了嗎?”

“這一次卻是換做了你,換做是你將我忘記了,老天還真詩平得緊啊……”君宇珩那形狀優美的脣邊不覺浮起了一抹淡而微苦的笑容,輕嘆著說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說不出的低沉發悶,“可是,已經六年了……”

不覺間已是六年過去了,在這六年當中,他曾延請了天下的名醫奇士前來為君宇琤診治,也遍訪蒐集了眾多藥效奇特的靈丹妙方,各種珍貴藥材更是用去不計其數。但就算是這樣,也只能將斷裂的脊骨接起,勉強保住君宇琤的命而已,卻無法令其恢復行動能力和神智。

而就在這六年的時間裡,他終於能夠有所體會君宇琤當年面對自己失憶時那種倍受煎熬的心情。並且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他這種內心的煎熬還有殷切的期盼變得越來越強烈,同時,每一次期盼過後的失望也變得越來越強烈。

六年來,一切的努力都已用盡,君宇琤的病情雖然沒淤進一步地惡化下去,但卻也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他似乎就象是這樣,一天一天地,在慢慢地消耗著他自己的生命,而他的生命也已經漸如風中的殘燭一般搖曳不定,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就會嘎然而止。

只是象眼前所見的這個樣子,不能思想,不能言語,甚至不能動彈,象這樣的生不如死,象這樣的每一天,對於曾經無比驕傲不凡的君宇琤來說,應該算是種最為痛苦不堪的折磨吧。如果他能夠有短短一刻的時間恢復神智清明的話,他定然會不假思索毫不猶豫地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吧。

君宇珩深知這一點,因為若是換做是他,也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然而他卻是自私地既不能放棄也無法放棄,就算是明明知道只有最微薄的希望,而且這最微薄的希望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地渺茫下去。

只因為他同樣深深地知道,如果就這樣放棄了的話,那麼,在他今後的餘生當中,就會時時被內心的歉疚還有自責所包圍,那將是他心中永遠無法揮去的一片影。

“你不該為我做這麼多的!”突然抬高並且衝口而出的話語顯示出了說話者內心的情緒激盪,這對於向來沉靜淡定極善自控的君宇珩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

一直是你在固執地為我付出。

而我,卻不能為你做得更多。

因為,你所期冀的一切,我全都無法迴應。

“這一生,終是我欠你的……”君宇珩彷彿嘆息一般地輕語著,極低的聲音似是從他的喉底發出,就算是近在咫尺也幾不可聞。

然後,他伸出手去握住了君宇琤的手,那覆在厚厚狐裘寬袖下的手竟是冰冷刺骨的,儘管君宇珩自己的體質亦是偏涼,但剛一觸及時還是不由得心中一驚,很快地,他又將自己的另一隻手輕輕覆了上去,似是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冷如冰塊的手。

房中一時間變得極靜,靜得彷彿可以聽到炭火燃燒還有暖香繚繞的聲音,也靜得讓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變得分外的清晰可辨。

“睿王殿下,”門外忽然響起了鳳那柔和輕緩的聲音,“主上該服藥了。”

彷彿被乍然驚醒了似的,君宇珩微是一怔,直起身來,緩緩地放開了君宇琤的手。

門隨即被輕輕地推開,鳳走了進來,她手中端著的檀木托盤中放著一隻白玉蓮花盅,裡面是褐綠色的濃稠藥汁,銀勺輕輕攪動,整個房中頓時瀰漫起了一股極為腥苦難聞的味道。

看著這異常腥苦、尋常人連一口都恐怕難以下嚥的藥汁就這樣一勺一勺喂入了君宇琤的口中,再想到這六年中的每一天,君宇琤事實上就是靠著這樣的各種藥物在維繫著生命,君宇珩心下不禁一陣黯然。

“請恕我直言無狀,主上的身體……”鳳輕輕放下藥盅,又轉向了君宇珩。

她雖然沒有將話說完,但君宇珩已聽出了她的意思,那藥物之中應該是具有安神功效的成份,服過藥後的君宇琤已是輕輕闔上了雙眼。

君宇珩點了點頭,開啟房門,微是一頓之後走了出去。

他知道鳳也隨即緊跟著走了出來,但他卻沒有停步,一直緩緩走到屋外的那片高樹下方才轉過了身來。

鳳就在離開他幾步之外盈盈而立。

雖然此刻面對著的,是在明媚陽光之下更為風姿奪目、光彩照人的君宇珩,但在鳳的心中卻還是無法忘懷剛才推門進去時所看到的一幕情形。

那倆個人一站一坐,執手而對,明明有著相同的血統、相同的出身還有相同的地位,但卻象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一個風華正盛、如日中天,另一個卻已是蒼顏似雪、即將凋零。

這一刻,她心中對於君宇珩的恨意幾乎是達到了頂點,無法按捺。而對於主上那明知無望卻還情願付出一切的痴心守候,不由得感到深深的不值與無奈。

君宇珩其實是知道的,面前的這名女子對於自己是懷有著深深敵意的,而這女子對於這一點也從未加以掩飾過。

之所以留下鳳,是因為他看得出這女子對君宇琤的絕對忠誠,自那場變故之後,他就將君宇琤安排至此地醫治養病,而她則一直都恭順地服從著所有的這些安排,並無任何異議,對於君宇珩的態度也一直極其有度地維持在禮貌的限度之上。

“這段時日,皇兄的飲食睡眠可有所好轉?”君宇珩緩緩地開口,如同每次離去前一樣詢問著詳情。

“並無太大的好轉。”鳳只能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洩露出那些被掩蓋在面具之下的眾多情緒,“每日還是隻能吃些流質湯水,因為接過的斷骨時常痠痛不已,睡眠雖比之前略多些,但也只能斷斷續續睡個兩、三時辰而已。”

儘管看到君宇珩絕美臉容上那彷彿霾般一瞬而過的痛苦神情,讓鳳一時間幾乎有種解恨的快感,但轉念想到主上日日夜夜被病痛所折磨的身體,一顆心不禁又沉了下去。

“請好好地照顧於他。”頓了一會兒,君宇珩又開口說道。

“這個不敢有勞睿王殿下吩咐,鳳自是知道。”鳳的聲音忽然冷淡了下去。

君宇珩卻並未在意她的語聲和態度,轉眼向著那內室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然後緩步離去。

離開了那山間小屋,就連君宇珩自己也完全沒有覺察到,他的腳步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地加快,到瞥見狄霖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眼際之時,已是情不自禁地飛奔了起來。

遠遠地看到君宇珩快步而來,狄霖連忙迎上前去,還未及開口,君宇珩卻是一言不發地緊緊抱住了他,將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

君宇珩很少會表現出這般脆弱、感傷還有依賴自己的樣子,狄霖有些瞭然地伸臂環住了他的腰身。

“好些了嗎?”過了一會兒,狄霖輕輕地問。

“嗯。”也不知是因為臉埋在肩窩裡,還是什麼其它的原因,君宇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悶。

狄霖不再說話,只是更緊地擁住了他。

當鳳再次推門進來的時候,君宇琤依然緊闔著雙眼一動不動地億軟椅之上。

鳳走了過去,忽然輕輕地開口說道,“主上明明每次都期盼著與睿王見面,可卻又為何要讓鳳催促著睿王離開而不讓他再多停留一會兒呢?”

她似是在對著君宇琤輕語,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君宇琤竟是開了口,只是異常的艱難,斷斷續續的,象是已有許久未曾開口說過話,而嘶啞至極的嗓音也迥異於從前的那種清朗低悅的音質。

“因為,我怕自己會忍不住……”

就算是在那樣短暫的相處時光當中,他已是不知有多少次,想要伸出手去觸控那張令自己魂牽夢縈的臉龐,也更不知有多少次,他想要不顧一切地將那個散發著淡淡蘭馨的身體深深地擁入自己懷仲不放開。

那叫囂渴求的幾乎令他渾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起來,但他卻必須以自己全部的理智和意志來竭力壓制住這種的衝動,儘管那樣做是那麼的困難,而且令他更覺痛苦不已。

“那為什麼不告訴睿王,您的病情已是有了一些好轉?”儘管君宇琤的話並沒有說完,但鳳又怎會不知他意之所指,“看得出來,睿王對您的病情一直是深感歉疚的。”

聞言,君宇琤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眸顯得極深極黑,或許正是因為其中溶入了太多太複雜的情感,所以反而什麼也看不出來。

“歉疚……”極輕地,彷彿是在笑,可是卻又帶著極為苦澀的意味,一種無法形容的神情自君宇琤的臉上掠過,“我和他之間,如今也就只剩下一點點的歉疚了。”

“而如今的我,唯一能利用的也就是他對我的這一點點歉疚了……”

因為你對我的歉疚,或許你會偶爾在不經意間想起我,而在偶爾想起我的時候,心中或許會有一些難過吧?

而對於我來說,一年中幾次短暫的會面,能夠看到你,看到你帶著隱隱心痛的神情對我說著話,其實這就已經足夠了。

或許是因為一時間說了太多的話,君宇琤的臉容變得更為蒼白無色,那嘶啞至極的聲音似乎是帶著淡淡的笑意說出的,聽不出其間還有更多的意味,只不過是淡淡的一點無奈,還有淡淡的一點自嘲而已。

“主上……”忽然間,鳳卻是再也忍不住地泫然淚下,含著淚輕輕地跪伏在了君宇琤的面前,“主上,您這又是何苦呢?這麼多年,您為他做了這麼多,可是他呢?”

君宇琤沒有回答,這一刻,他象是累極了似地,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是啊,君宇珩也曾經問過他為什麼,他自己更是無數次地問過自己為什麼。

那樣漫長的等待,還有漫長等待之中的痛苦煎熬,那樣不惜一切的付出,卻又從無任何迴應的無望的愛,他所為的是什麼?

甚至到了最後,原本是想著寧願與所愛之人同歸於盡也不願看著所愛的人另投他人懷抱,卻還是在最後的那一剎那間改變了主意。

他竟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樣的一個人永沉黑暗的地底,他更是無法忍受那樣的一個人再不會呼吸,再不能睜開那雙美麗至極的眼睛。所以在那一刻,當他飛身撲過去的時候,他已是全然忘記了自己,心心念唸的,只是君宇珩的安危。

君宇琤淡而苦澀地微笑著,睜開眼看著跪伏在自己面前的鳳,如此堅強、從未在人前流過淚的鳳此刻似乎正在哭泣,因為有一連串的淚水正不斷地自那黝黑的面具後滴落下來。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他的手顯然還未能恢復,似乎要用很大的力氣才能控制得住,一直微微顫抖不止,試了幾次方才將鳳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鳳的臉上滿布著淚痕,而在窗前的明亮陽光之下,赫然可見,她左邊臉頰上交錯著幾道傷疤,那道從眉角斜斜劃至下頷的傷疤尤為深長,相較於另外半邊完好如昔的雪膚嬌顏,就更覺可怖。

君宇琤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那道深長的疤痕,久久都沒有說話。

鳳忽然無法抑制地輕輕顫抖了起來,卻並非是因為君宇琤那異常冰冷的手指撫過所帶來的寒意,而是心底裡似乎正在熱切地企盼著什麼。

君宇琤忽然又將手收了回去,鳳不禁全身一震,心底的熱度迅速地冷卻了下去,她低下了頭。

“抱歉……”也不知過了多久,君宇琤啞聲地說道,“我累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是,主上。”等鳳再抬起頭來時,她臉上的淚痕已幹,所有的表情也已掩在了淡淡的語聲之下。

看著鳳悄然退出的身影,君宇琤不由在心底輕喟了一聲。

對於鳳多年來對自己的心意,他又如何會不知?只是他既然無法迴應,就只能始終裝做視而不見,所能對她說的也就唯有抱歉二字了。

君宇琤忽然想起了之前君宇珩對他所說的一句話,“這一生,終是我欠你的……”

是啊,今生是你欠了我的。

是你,羈絆了我的一生,教我無時不刻為你相思而苦,為你痴狂若癲,教我為你心甘情願放棄一切、付出一切。

如果,今生是你欠我的。

那麼,我可不可以奢望著,來生我們還可以相遇?

到那時,你便可以用你的來生來償還我,償還我今生為你所付出的情感還有一生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