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6章 破碎

第6章 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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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破碎

第六章破碎

天熙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民間有祭灶掃塵的習俗,宮中為了避免走水,嚴令不得私祭,不過掃塵的習俗倒沒有廢除。

衛衍奉召入宮的時候遠遠就瞧見內侍們舉著稻草紮成的掃把,上面為了討喜還紮了紅鍛,正到處跑來跑去撣著看不見的灰塵。

宮中各處清掃都有專人負責,當然不會有積灰的角落存在,不過這個習俗蘊含著“除陳布新”的涵義,掃塵的用意就是要把一切“黴運”、“晦氣”統統掃出去,寄託了百姓們辭舊迎新的願望,倒不是真正為了清掃打理房子,所以正在做此事的內侍們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看到眼前喜慶的景象,衛衍雖然身體疲憊,心情卻很輕鬆。

那日下午皇帝給了他旨意後就遣他去了大理寺,這幾日他一直泡在大理寺與眾人商議年後出發的諸項事宜。景朝的處刑一般是在秋後,但是謀逆大案不在此例,判下後通常都是斬立決,況且皇帝陛下為了殺雞儆猴,鞏固他親政後的勢力,對此案下的命令是嚴審重判。除了被太后當場誅殺的罪魁禍首外,此事牽連者眾多,御筆硃批後的處決名單有厚厚一疊。

“十歲以上斬立決,十歲以下入賤籍,僕從奴婢盡數沒官拍賣,幽州世家此後數十年恐怕都會一蹶不振。”大理寺卿一邊翻看衛衍帶來的條陳,一邊摸了摸鬍子,在那裡微微搖頭,“衛大人不用多慮,雖然此事太急,準備事項繁瑣蕪雜,不過自有下官屬下眾人操心。衛大人就請打點好行李到時候出發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衛衍可不敢託大。這事他擔了名頭,若出了事自然也是找他,辛苦一點也是沒有辦法,所以他盯在那裡熬了幾日看著眾人校對名單以及重新審閱了一遍案卷,確定沒有差錯才命人封存名單案卷等物品等著出發之日。

這事急就急在放在年末辦理,若在平時也不需要熬夜苦幹。這裡要說說景朝的朝會制度和各處衙門的慣例就能理解為什麼會這麼著急。

景朝的朝會分大朝會、朔望朝和常朝,大朝會在每年歲首,冬至和皇帝萬壽之日舉行,並非為了議事,而是皇帝接受百官朝賀的盛大慶祝儀式;朔望朝在每月初一十五舉行,百官朝謁,與常朝的最大區別在於朝謁的人數多品階廣;至於常朝即是平常說的早朝,一般在每月的三、六、九日舉行,一月九次,只有符合品階的朝臣才能朝謁。

當然沒有早朝的時候皇帝還是不能休息,一般會召見重臣在御書房或其他地方議事,不過到了每年十二月二十八歲末祭祖以後就會封朝封璽一直到過了正月十五才會重新開朝會議事。

而景朝的各處衙門的慣例是十日一休,稱作旬休,另有節假日並皇帝太后等生辰亦有幾日休息,歲末年初的年休則長達十多日,除了幾個比較特殊的衙門其他衙門在年休時按例不辦公務。

皇帝直到了年末才把這事交代下來,並且按他的意思是正月十五過後就出發,到了幽州大概是二月初,正好避開正月不染血腥的慣例到達後即可擇日按旨處刑。

這就意味著做事的日子只有短短几日,眾人只能辛苦一點把這活趕出來。

好不容易衛衍把一切安排妥當,一出大理寺就有內侍上前,宣他入宮見駕。這神出鬼沒的架勢,簡直和暗衛有得一拼。

“衛大人這幾日辛苦了。陛下還在御書房議事,命老奴先來服侍您洗漱沐浴後用點東西再好好歇一歇。”衛衍剛站定看了兩眼內侍們的掃塵,乾清宮的內侍總管高庸就迎上來向他行禮把他讓進去。

衛衍連稱不敢,不是客氣而是真的不敢,高大總管乃皇帝陛下跟前的第一心腹,他有再多的膽子也不敢使喚。

高庸也不和他站在外面多禮,只把人往裡面讓。這位在大理寺待了幾天,皇帝天天遣人去問,問清楚了他是盯在那裡忙著辦公事才沒有下令命他回來,不過看情形到今天也該到極限了。一大早就命人去大理寺外面守著只等他出來就把他召進宮,還在上朝前吩咐了一通有的沒的才肯走。

他自幼服侍到大的小主人對眼前的人用了幾分心思他自然猜得準。既然主子都這麼用心,他做人奴婢的怎敢怠慢。而且眼前的這位主得寵也就罷了,更難得的是脾氣不錯容易伺候,規規矩矩地守著本分,不會恃寵而驕挑三揀四故意為難伺候的人,多日相處下來他看在眼裡心裡添了幾分好感,熱絡的臉上也就多了幾分真情。

衛衍進了殿,本來只是想就這樣候著,畢竟沒有做臣子的會在君王的寢宮又是沐浴又是更衣還兼用膳休憩的規矩。

那日皇帝下旨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皇帝話中的意思是要結束前段時日的荒唐舊事,不但不會殺他還有了重用他的念頭,畢竟宣旨監刑的差事不是誰都有機會擔任的。

慷慨赴死說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並不容易,本來以為必死的局面無論皇帝陛下因為什麼原因改了主意能不死總是好的,就算他貪生怕死吧反正再難堪的時候他都撐下來了沒道理皇帝陛下罷手了他倒要想不開。也許以後君臣相處時會有些芥蒂,但是隻要他本著為臣之道小心一點,應該不會太難吧,而且雖然他老是被老父斥為不求上進不思進取,一旦有了機會的時候還是很想努力去抓住,以便日後有一番作為。

頭一夜留在大理寺的時候他真的很害怕看到門外有宮中的內侍踏進來宣他入宮,好幾次似乎隱約瞧見了人影,一晃又不見蹤跡,惶惶不安地等到天亮,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他沒有料錯。從此以後君是君,臣是臣,終於可以擺脫噩夢,再也不用忍耐那些事情。

今日出了大理寺看到等他的內侍時倒不再有害怕的感覺,想來陛下是急著要聽他的彙報才命人等在那裡。

不過眼前眾人的殷勤又是怎麼回事?衛衍面對那些一擁而上噓寒問暖端茶送水的宮女們慌了手腳,連連退卻,直到被逼到角落不敢動彈。

他們可能還沒有揣摩出皇帝的意思吧?反正過了今日他們就能知曉以後不需要再這樣對待他了。

衛衍惴惴不安地安慰自己,偏偏這個解釋蒼白無力到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陛下在議祭祖的事項,怕要到晚膳時才會回宮。這些都是陛下吩咐下來的,要是陛下回來的時候發現衛大人還是這般憔悴沒有好好休息過的模樣,肯定會狠狠處罰奴婢們的,還望衛大人體恤奴婢們不要為難奴婢們。”高庸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幾天不見衛衍又開始恪守為臣的本分,不肯接受眾人的伺候,但是他很清楚他家皇帝陛下可不管這個理由那個理由,到時候,衛衍逃不掉處罰,跟前伺候的人當然同樣一個都逃不掉。

人家高大總管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衛衍再不答應就是刻意刁難了,只能由著他們去。

整整三夜沒有閤眼,身體已經非常疲憊,衛衍在浴桶裡面迷迷糊糊了一陣,被人叫醒後出來邊吃東西邊又想閉眼打瞌睡,好不容易等收拾好一切,想去休息的時候又有了新的問題。

照身邊伺候的眾人的意思,好像是要他上龍榻去睡。開玩笑,以前在那裡睡是被逼著沒辦法不睡也得睡,現在敢自己爬上去那可是殺頭的罪。

龍榻當然不能睡,站著打瞌睡眾人比他還要戰戰兢兢,貼身伺候的那幾個宮女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上一次皇帝自己弄傷的還陰沉著臉好幾天搞得眾人都膽戰心驚的,要是這樣打瞌睡一不小心磕破一點皮,他們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最後當然還是高大總管給了一個折衷的辦法,在暖閣外面的耳房裡為他尋了個地方,又是抱來錦被又是送來火盆先讓他湊合著睡下,並且再三保證會在皇帝回來前叫醒他後,衛衍才小心睡下。

然後,就這麼睡死過去。

“太傅覺得這祭祖之事是否還有不妥的地方?”御書房內,景帝正在虛心下問,口吻很是溫良恭順,擺足了尊師重道禮賢老臣的架勢。那隱隱散發著的帝王威儀與他以國士待之的謙恭神態混合在一起,不但沒有矛盾的地方,還讓人不由得生出折服的念頭,恨不得以國士報之。

若熟睡中的某人能瞧見他此時的表現,以某人的遲鈍也許不會罵他太有演戲的天分,不過必定會愕然大驚並且轉而自責是不是自己真的一無用處不堪大任,以至於皇帝陛下不屑於對他演戲,始終是用最惡劣最惡毒的態度對待他。

“陛下不用多慮,這個計劃已經多方確定可保萬無一失。”太傅柳澤生是先帝指給皇帝的老師,在皇帝年幼時就為他啟蒙,多年來一直悉心教導他,可以說是皇帝倚重的第一謀臣。

天熙元年是景帝親政的第一年。雖然說皇帝成年大婚後親政是慣例,但是太后攝政多年,朝堂上勢力盤根錯節,又兼有心人在旁覬覦,在這帝后權力交接的第一年朝堂上便有了一些不諧的聲音,而民間似乎也有些異動的影子。上半年平平安安地過去,偏偏在下半年出了樁“逆王案”,雖然最後王駕無損,但是隨之而來的大量血腥殺戮恐怕會讓天下臣民質疑景帝“順天承運”的正當性。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若真到了流言四起的時候再靠血腥鎮壓實為下策。所以歲末的祭祖大典自然是一個好機會,只要準備妥當,“天降祥瑞”就足以證明景帝親政是順乎民心天意的。

雖然流言可畏,但流言即可為人所用,自然也能為己所用。只要運用得當,也是一項利器。畢竟流言止於智者,而天下臣民中有多少是智者?民若不愚則何人能愚之,民若皆愚則誰人不能愚?

“這樣朕就放心了。”景帝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沉吟片刻,再次開口,“太傅以為衛家如何?”

這話一出柳澤生沉默了下來。御書房裡只有皇帝和他二人,其他眾人議事完畢後即被皇帝遣出,留下他自然是要說幾句私底下才能說的話。

“忠勇侯是個聰明人。”柳澤生沉吟片刻才回答皇帝的問話。

所謂的聰明人就是極會審時度勢,永遠站在正確的位置上。河西衛家起於高祖時,到現在也有百年有餘,在這詭異莫測的朝堂上沉沉浮浮卻始終穩穩佔據著一席之地,自然也是有他不容小覷的地方。皇帝要下衛家這枚棋,下得好的話效果會很明顯。只是若收子的時候皇帝又有了別的心思,也可能會造成新的麻煩。

對於皇帝陛下突然起了這個念頭的原因,柳澤生在高大總管那裡隱隱聽到了一絲半縷的風聲。高大總管雖然含糊其詞沒有一句確鑿的言語,但是柳澤生伴駕多年,皇帝待他又是亦師亦父,很多事情不會刻意瞞他,四下裡暗暗一求證,便知曉了幾分此事的原委。

“不瞞太傅,此事朕也是有私心的,不是非衛家不可。不過若是衛家的話朕就可以一舉兩得。太傅請放心,朕知道分寸的。”對於自幼在他身邊的太傅,景帝一向很敬重,溫良恭敬的態度可沒有半分作假的意思,關於他要如此做的真正原由也不屑於隱瞞,況且這種事要瞞身邊人也是很難瞞得住的,若等以後太傅知曉了在他耳邊嘮嘮叨叨說些老生常談的勸諫之言論,還不如乘現在有機會就說清楚。

君臣都是聰明人,話不用說得太透點到即可。

“那陛下準備如何安排他呢?”這個他不用明說他們都知道是在指誰。其他人都好說,只有他本人比較難辦吧。

“太傅覺得是明衛好呢還是暗衛比較適合?”雖然是準備要用他,還是不想讓他離得太遠,最好是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而最近的位置當然是近衛隨侍的位置,有明亦有暗。

“以他的性格恐怕做不來暗衛的事。”柳太傅的腦子理浮現他的身影,然後下了定論。明衛負責皇帝陛下的安全,而暗衛需要在暗中做諸多陰謀詭計血腥殺戮之事,不是他那樣的性格可以擔當。

“太傅此話有理,既如此,等他從幽州回來,朕就讓他隨沈莫歷練一段時間。”沈莫是近衛營的統領,負責皇城的護衛及皇帝的安全等諸項事宜,位尊亦權重,也是皇帝陛下身邊的心腹之人。諸事有他提攜,衛衍應該很快就能上手。

景帝淡淡笑著,與太傅就此事的討論告一段落。

等議事完畢返回寢宮時暮色將近,景帝在冬日的殘陽中踏進了寢殿的東暖閣。這些時日讓他煩心的事情基本都定了下來,心情還不錯。

聽到高庸的回話說他沒有在暖閣而是在外面的耳房裡面歇著,景帝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用跟隨,悄聲踏了進去。

耳房裡面擺著的榻是起居所用,用來睡人嫌短了一點。成年男子,雖然身材不是很高大,在這短榻上也只能蜷成一團才能睡下。

景帝怕他睡得不舒服,走到榻前,連人帶被子抱起,準備換個地方讓他繼續睡。

他睜開惺鬆的睡眼,看了抱著他的皇帝一眼,然後又閉上。

那樣迷迷糊糊沒有防備的樣子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也許可以說是可愛吧,當然衛衍的身材長相絕對不會給人如此的感覺,但是一瞬間景帝的心裡面還是冒出了可愛這個詞,然後慢慢地無聲地笑了起來,湊過去親了親他。

驀然,碰觸到的瞬間,他再次睜開眼睛,使勁眨了眨,似乎是看清了眼前的人,臉上變了顏色,突然掙扎起來。

“朕只是想親一下,別的事沒打算做。你累了,朕幫你換個睡的地方。”景帝沒有鬆手,抱緊了不讓他掙扎。

可是,衛衍若要有心掙扎,怎麼可能掙扎不出來。衛衍用了點巧勁掙脫了皇帝的遏制,退了幾丈遠的距離才跪下請罪。

“臣失儀了,請陛下恕罪。”在候著見駕的時候熟睡,怎麼著也是失儀之罪。至於皇帝抱著他還要親他的原因,他不肯去多想。

“衛衍,你這話什麼意思?”景帝一步步向他走近。此時他當然是在明知故問,這話什麼意思他怎麼會不懂,衛衍的拒絕已經用行動用言語表達出來了。他們之間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部都做過了,現在不過是親他一下,用得著這麼大的反應?

很好,三個晚上的功夫,就讓他數十日的□□全部付之流水。他現在就開始後悔讓他年後去幽州的決定了。

“請陛下自重。”衛衍退無可退,已經退到了門口,皇帝還是在向他逼近。明明不是決定放過他了嗎?為什麼還要這個樣子?

“朕不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朕向你保證,你要是敢出了這個門,一定會後悔的。”

向他逼近的身影高大威武,籠罩住他讓他無處可逃。

“不。”話音剛落,衛衍就竄了出去。

如果沒有看到希望的話也許就沒有這麼多不甘願了,有了希望再被狠狠砸碎才是真正的絕望吧。

在皇帝步步逼近的那一瞬間,衛衍突然明白皇帝是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就算要讓他去幽州又怎麼樣,就算日後打算重用他又怎麼樣,那種事,就算他再不甘願還是會繼續發生。在那個瞬間,他什麼都顧不得也不想再顧了,只想遠遠地逃開,在被無盡的絕望吞噬前遠遠地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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