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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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1）
安靜的冰晶森林，一個臃腫的身影緩緩地移動著，時不時蹲下來撿起地上那些廢棄的垃圾放到手裡的垃圾袋裡。由於大家都在拼命的趕時間所以都沒有刻意地注意環保，而且範圍很廣，所以她的工作量相當大。當山下的人們答應讓劇組進山的時候印霽雨就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只是她一向少與人說話，看到大家沒有來得及做，她便全包攬過來。不遠處一個沙沙走近的腳步聲音讓她裹在露在外面的眼裡有了些笑意，是他。然當他走近時，她又收起了眼裡的那抹笑，漠然地收拾著腳邊垃圾。
“我幫你。”宮琛浩殷勤地蹲在她身邊，開始撿垃圾。
“幫我嗎？”印霽雨不悅，明明是他們製造的垃圾居然成為她名正言順做的事了嗎？
“不是，不是，是我自願收拾，自願做環保。”宮琛浩立刻意識到自已的措辭錯誤。
印霽雨沒有再說話，只是埋頭前進。宮琛浩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在她旁邊做著跟她相同的事情，臉上盡是笑意，相當滿足。
“好了！乾淨了！”宮琛浩站直身體，卻感覺頭一暈，不自覺地打了個趔趄。
“你……”站在她身邊的印霽雨連忙伸手去扶，眼裡盡是關心，在看和他的目光碰觸的時候她又把手縮了回來。
“霽雨，跟我回家好不好？”宮琛浩低低乞求。
“那是你的家，我的家在杭州。”印霽雨冷冷地說。卻是七年前他對她說的話。
“那也是你的家啊。”
“我們早就離婚了，那不是我的家。”印霽雨非常生氣宮琛浩的愚笨。
“那，我們再復婚好不好？”宮琛浩小心地問。
“你，不好。”印霽雨氣急，有人這樣求婚嗎？！還是帶著一堆過錯的人，居然這樣求婚，哼，不滿意！
宮琛浩突然沉默了，不知道是在考慮如何求婚還是在考慮接下來應該怎麼接，總之這樣的沉默讓印霽雨有些失望。原本騰騰燃起的希望突突墜落，情緒也變得冷硬起來。
“如果凌靈回心轉意，如果那個願意為你捐出視網膜的人不是我，如果懷孕的人不是我，你還會來找我嗎？”印霽雨咄咄*進，宮琛浩原本有些出神的目光變得迷惑起來。
七年前自印霽雨突然離開後縱然跟凌靈在一起卻一直期待她會回來，卻從來沒有想過（也許是不敢）她如果真的回來自已應該怎麼做；不久前她真的回來了，又發現凌靈對自已的欺瞞，似乎一切都給了他一個去接近印霽雨的理由。可是這一路來，特別是印霽雨回來後，有了小琛後，他卻從來不曾想過如果那個人是凌靈，如果小琛是凌靈的孩子，他會怎麼樣？
“不會，對嗎？”印霽雨淡淡地問。明明一切結局早定而自已只不過給自已多了一個留下來的藉口，明明已經很清楚。七年前他的選擇早已說明了一切。
是最近太有幸福感了吧，忘記了七年前的那個雨夜，忘記了暗夜中撕心裂肺的疼痛，忘記了那個人根本不屬於自己。
天地一色的蒼白，有個身影黯然轉身，一如歲月深處的記憶，永遠只要有轉身的機會，就無法留下。眼角深處閃耀著無
比的晶瑩，很快淹沒在深深的圍巾裡。
世界似乎一下子安靜下來，腳踩在厚厚積雪上發出沉沉的沙沙聲。這樣的聲音漸行漸遠，一下子拉開了兩個原本親近的身影，身後的人，仍然靜靜地沒有動，並沒有回望那個遠去的身影，雙目遊離，目光直直的望著某一點，似有焦距卻似又無。
天漸漸暗淡，寂靜的森林突兀地響起一片尖銳的悲鳴。“嗚嗚……”穿過一棵又一棵結滿冰晶的樹木，灌入耳內。只是前進的人繼續前進，沉思的人繼續沉思。突然那個沉默許久的人像是想到了什麼，滿臉的驚喜，向著那個遠去的人影衝刺著跑來，並大叫著她的名字。風越來越大，吹散了他的聲音，消散在風裡。
“霽雨，我……我……我……”宮琛浩終於跑到印霽雨面前，氣喘喘吁吁直翻白眼。讓他不由得對自已的身影素質起了懷疑，這根本不是他的水平啊。
“走開。”印霽雨冷冷地發出兩個音，看也沒有回頭他。
“霽雨，你要去哪裡？”宮琛浩拉住她。
是啊，她是要去哪裡。印霽雨站住了，抬著頭看他，眼裡盡是一片迷茫。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只是生氣。可是，為什麼生氣，似乎自己也不知道。明明知道他們相愛，明明知道自己是外人，明明知道自己沒有生氣的資格，可是，就是生氣……
“我要回去。”印霽雨嘆了口氣，這樣的不冷靜太不像自己的風格，怎麼可以任由情緒宣洩出來。
就這樣，兩個人，一前一後，似乎沿著原路返回，可是，一直無法回到劇組的位置，無法找到劇組的同事們。
“轟……轟……”天地崩裂的聲音，震耳欲聾。
“霽雨！”
“……”
一切都快得那樣不可思議。當印霽雨回過來神來的時候自己竟然在宮琛浩的懷裡，身上披著宮深浩的外套。
“哎？你？！”印霽雨不快的想要推開他，雙手卻不聽使喚的僵硬。
“你醒啦？”宮琛浩虛弱的笑著，“你推不開我的，剛才你的身體都凍僵了。”
“是你，救了我……”印霽雨喃喃。一如七年前，那樣意無反顧的為自己擋下了倒下的高架臺。
“為什麼，為什麼你總要做這種事，為什麼……”這樣，要怎麼離開呢，這樣要怎樣放下對他的想念，這樣要怎樣才可以笑著若無其事的祝福他們呢！
“因為你是印霽雨啊，因為你保護自己的方式那樣拙劣啊，因為，你是根本不懂得保護自己的笨蛋……”宮琛浩沉沉得喘著氣，眼角的微笑漸漸失去光彩，抱著她的手漸漸失去力氣。
“咚！”
一點點，一點點傾斜，然後重重地，重重地，摔倒在她面前。
“琛浩，琛浩？宮琛浩……你才是笨蛋，你才是笨蛋。”印霽雨笨拙的爬起來，爬向他倒下的位置。他的臉那樣冰冷，下頷漂亮的稜角似乎也變得堅硬。
“你才是笨蛋，明明都凍成這樣還要把衣服給我穿，你才是逞強的笨蛋。”印霽雨生硬的為他穿上外套，僵硬的動作，表現得手忙腳亂。
“琛浩，醒來，醒來好不好？
”印霽雨用自己的臉摩挲著宮琛浩的臉，想要用自己的體溫融化他的冰冷。
大塊大塊的雲朵漸漸散去，陽光一點點滲入到這個宛如遭到白女巫浩劫的森林，一切又回到那樣安靜祥和的夢幻畫面。
“霽雨！”
過了多久，也許才幾分鐘，也許，真的很久。宮琛浩在她的懷裡輕輕地叫著他的名字。
“琛浩，你醒了，你醒了……”
“霽雨你聽我說。”宮琛浩看著她，眼底有些悲傷，卻帶著濃濃的笑意，“一會你就沿著陽光相反的方向走，一直走，就會走到這片森林的出口，一定要在天黑前離開這裡。”
“不要說傻話，導演他們會來找我們的，只要他們看見我綁在樹上的圍巾，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印霽雨望著他，儘管聲音在顫抖，儘管仍然那樣淡淡的神情，望著他的眼睛卻是那樣堅定，那樣執著。眼底的話語不需要盡述，他也知道她在告訴他，她不會離開，發生任何事，她不會讓他孤身一人。
他不知道她是怎樣在樹稍綁上圍巾的，他不知道她是怎樣讓自己的身體變得溫暖起來的，更不知道她為什麼有這樣堅毅神情相信自己會得救。他不知道她這樣嬌弱的身體下怎樣成就那樣強大的精神力量，可是，他相信了，相信自己會平安，相信了她眼底傳達到的，我們會平安的資訊。明明，她是寫字的人，可是卻那樣拙於表達。怎麼會是拙於表達呢。宮琛浩不由笑起來，應該是不屑表達才對。
“笑什麼？”
這種情況下，情況再樂觀也不至於到可以笑起來的程度吧。
“沒什麼，霽雨，我想睡會，在你懷裡，我想睡會。”宮琛浩滿眼的倦意。
“不可以睡著。”
“不可以睡著呦，琛浩。”
印霽雨壓抑著哭腔，這樣的環境下，睡著了，還能醒來嗎？
看著宮琛浩沉沉的雙眼，她再也無法鎮靜，再也無法假裝這樣若無其事。
“琛浩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我給你講笑話，我給你講笑話好不好？琛浩……”眼角是無法阻止的淚水。
“有一隻小企鵝，有一天她問她爸爸說，‘爸爸，爸爸我們是不是不怕冷啊？’企鵝爸爸就驕傲地回答說，‘對啊，我們是企鵝，當然不怕冷。’於是小企鵝把身上的毛一點點的拔完了，然後她哆嗦了一下說，‘嗚……好冷’。”
印霽雨一人分飾兩角，一如七年前，那個在床邊怕她睡著絞盡腦汁講想笑話的那個夜晚。她努力地繪聲繪色的講著。
“你還記得那些笑話啊。”宮琛浩眼開眼，一臉笑意。如果現在有力氣就好了，可以好好捉弄她。可是現在他只能虛弱的笑。
“……從前從前有一個麵包走在路上，走著走著她好餓，於是就把自已吃掉了……有兩隻香蕉在比賽跑步，跑在前面的香蕉覺得好熱就把衣服脫掉了，跑在後面的香蕉就摔倒了……”
印霽雨沒有理他只是顧著自己講著，伴著一串串的眼淚掉落。
她怎麼會忘記，那些他為她做過的事，她怎麼可能忘記，那些任時間都無法沖淡的關於他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