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四章 碎石料

第四章 碎石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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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碎石料

“想開了,睡兩覺,把這事忘了,你長的漂亮,在北京找個臨時工,又年輕,找個比他還好的,氣死他,那才叫志氣!”劉炳坤勸慰道。

“是啊,是啊,又年輕又漂亮,找個比他好的,氣死他,對了,我們家缺個保姆,你先上我們家幹吧!”一個白髮蒼蒼大娘說。

“奶奶,您真僱我?”

“我這把年紀,像哄你嗎?”那老太太說道。

撈草船向前劃去,已撈了滿滿一船草,船靠岸,劉炳坤和黑子正一叉子一叉子的往岸上卸水草,只見水面幾條舢板劃過,像水面飛魚一般,快速地在水面向前竄去。

“真快!”黑子邊卸水草邊說。

“可不是,他們正在比賽呢!”幾個單雙人舢板在水面飛馳而過後,只見一條長長的大舢板船,上邊坐了十幾個青年壯漢,隨著船頭一個站立的人吹哨,一齊划槳向前飛馳,舢板上插著一面紅旗,上面印有清華大學字樣,又有一艘舢板划來,上面也是十幾個青年壯漢,聽哨聲在用力划槳,船頭上插的是北京大學的校旗,又一艘舢板划來,校旗上寫的是人民大學,又一艘舢板划來,校旗是北京理工大學,原來這是北京大學在進行舢板比賽。

“真夠意思,大學舢板比賽,咱不用買票,能看個夠!”黑子說。

“可不是嘛,又不用跑路

,又不用花錢送到眼前的比賽,咱能看到,是有眼福啊!”劉炳坤邊叉水草邊說。

這時岸邊,隨著舢板跑來好多大學生,舢板在河中劃,他們在岸上跑,男男女女說說笑笑,不時為自己學校的舢板呼喊加油。“大學生就是好啊,不用為掙錢發愁,除了學習,就是玩樂,人家那日子過的多棒,不像咱們整天到河裡撈水草,還得撅著屁股往岸上卸。”黑子說。

“誰讓咱們沒考大學呢?”劉炳坤說。

“聽說你愛人還在上大學,是讀研究生,是嗎?”黑子問。

“是。”

“你說你老婆是個研究生,不嫌棄你個撈水草的。”

“我們在山西工廠結的婚,孩子都十多歲了,老夫老妻了,嫌棄個什麼。”劉炳坤說。

。。。。。。

“炳坤,是你啊!”劉炳坤正低頭叉水草,間一雙涼鞋停在自己眼前,他忙抬起頭,見陳魯平穿著粉裙子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劉炳坤大感意外,忙問。

“給我們大學舢板隊加油來了,沒想到,在這兒碰到你,瞧你這一臉泥!”陳魯平從兜裡掏出手紙,走到劉炳坤身邊,給他擦臉上的泥水,雪白的紙巾一下就被溼的黑塗塗的,陳魯平又掏出一張紙巾,繼續給劉炳坤擦臉上的泥水。

“不用你擦,我自己

會擦!”劉炳坤心裡產生一股甜蜜,放下叉子推開陳魯平的手,他看到,和陳魯平一起來到面前的,還有兩個漂亮的女大學生,好似是陳魯平的同學。

“怎麼,你怕當著別人面,老婆給你擦臉,害臊?”陳魯平笑著說,隨後轉臉問那兩個漂亮的女同學說:“這就是我老公,娃他爸,剛找個臨時工,撈水草,我老公長的不賴吧?”

“不賴,不賴,瀟灑,和佐羅似地。”兩個姑娘咯咯笑著。

“炳坤,我們往前走了,幹活悠著點。”陳魯平囑咐一聲,和那兩個女同學向前走去。

“行啊你,劉炳坤,你哪找這麼一個好媳婦。”陳魯平還未走遠,黑子便迫不及待地問。

“怎麼了,你吃驚了?”劉炳坤掩住驕傲,故作平常口氣問。

“盤夠亮的,還是研究生,你老婆夠有本事。”黑子說。

“怎麼,你老婆不漂亮啊?”劉炳坤問。

“我老婆可沒你老婆漂亮,長的一般般,臉上還好多黑點,像茶葉沫,開始我對她臉上有好多雀斑看不慣,結婚後,每天晚上在燈底下我就專盯著她那張有雀斑的臉看,臉看了一個月,嘿,讓我發現了美,發現臉上長雀斑女人的臉,別有一番情致和風韻,是其他女人所難比擬的,就像霧裡看花花朦朧,雪裡賞梅梅清新一樣,怎麼看,怎麼覺

得俏,再看臉上沒有雀斑的女人,平淡無奇,白白的禿禿的似一張白紙,寡無味。”

“你哥撈水草穿水褲的臨時工,還文縐縐地談起女人了。”劉炳坤說。

。。。。。。

張蘭調回北京後,安排在歐陽秋所在的建築公司上班。由於化驗人員不缺人,她便被分配到歐陽秋所在那個蓋樓專案當保管。當保管就當保管吧,回北京有個接收單位就不錯了,回北京歇了幾天後,張蘭便上班了,到了建築工地一看,是一片空地,地基的坑剛挖好,正由一輛輛大卡車運來鋼筋,石料,沙子往工地運,工地的門口內有兩間低矮的平房,那便是專案辦公室。

張蘭來報道後,專案經理老喬和專案副經理歐陽秋便告訴她工作範圍。工地保管室幹甚麼,主要是收料和出料及裝置物件的清點,如進了多少噸鋼筋,進來多少片模板,進來多少噸打混凝土用的碎石塊多少噸大水泥用的沙子,多少米膠皮管,多少鍬,多少錘等等,工作量也不少。

張蘭領了工作服,戴上新的閃著光亮的紅安全帽,也英姿颯爽地拿著記錄本,開始清點,收貨,驗貨了。

庫房裡的工具,材料清點清楚後,她便開始收料工作。蓋樓收料剛開始蓋時,地基水泥結構主要料是鋼筋水泥碎石和沙子。鋼筋是自己建築公司買的,首都鋼

鐵廠的專用卡車送來的,清點一下數量,核對一下鋼筋長度和直徑和所要求的相符便可以了,水泥業師建築公司定點買的,過一下地磅,看一下標號,也就行了。

麻煩的是收碎石和沙子。水泥和沙子是蓋樓專案單位自己買的,也就是專案經理副經理向推銷碎石和沙子的私人供貨商買的,供銷商自己有汽車,從料場拉回石子或沙子再賣給蓋樓工地,這樣不但保管要看碎石和沙子的質量是否合格,還要在地秤上給每車過份量。

張蘭剛上班兩小時,轟隆隆,壓得地面都顫動的幾輛拉碎石的大翻鬥火車便開進工地,每個車都高高大大,車軲轆都快有人高,每車都拉十幾二十噸。

“張蘭,料來了,咱們一起收一下貨吧。”坐在辦公室抽菸的專案經理老喬說。

張蘭點點頭,看到老喬向那大貨車招招手,大貨車一輛輛開到地秤上,過完磅,開到工地指定地點,嘩啦啦,車斗自然翻起,把碎石倒下。

嘿,這倒料不像鋼廠卸礦石那樣,塵土飛揚,這卸車濺起的不是塵土,而是水花。

怎麼是水花呢?原來,每輛車過磅錢碎石都是溼漉漉的,往下淌水,到地磅上,仍然淌水,張蘭問老喬:“怎麼這麼多水啊?”

老喬說:“咱們打水泥結構,要講究質量,碎石和沙子都要把裡面的土

洗去,這樣打出的水泥結構才堅固結實,人家賣咱們碎石和沙子的供貨商,替咱們想到這一點,所以在裝車前,就替咱們把碎石和沙子水洗了一遍。”

“哦,是這樣。”張蘭覺得這些供貨商還不錯。

連續收了幾天碎石和沙子,張蘭感到有些問題了,回家後她對歐陽秋說:“當家的,我看咱收那料不對啊。”

“怎麼不對了?”歐陽秋問。

“咱收那碎石和沙子,每車那麼多水,在磅上停一會兒,一輛車的碎石裡面就能流下幾百斤水,那拉沙子的車,也往下流水,十幾噸沙子,裡面最起碼養了兩三噸水,這水,可都是咱們付的石料和沙子錢啊。”

“你剛來,別管這麼多,石料和沙子是專案經理老喬定下的,你只是個保管,惹火了他,他不用你了,你連個上班的地方也沒了。”歐陽秋囑咐道。

“可是,都花的是國家的錢啊?”

“羊毛出在羊身上,樓房成本往高算點不就行了。”

“咱不管了?”

“你可千萬別管。”

“我不管,你是專案副經理,你可以提醒一下他嗎?”

“我也是剛當專案副經理,剛上班就駁人面子,那不是自找沒趣嗎?”歐陽秋說。

“出了事怎麼辦?”張蘭問。

“出了事好哇,出了事他是專案經理

,負全責,給他撤掉,不就輪上我當正經理了麼。”

“你可別那麼黑心!”

“我沒貪汙,我也沒拿好處費,我問心無愧,我怕什麼?”歐陽秋說。

第二天,張蘭上班時對門衛說:“如果運料的車進來送料,要等我們同意後再放行!”

“聽您的!”那個看門的門衛說。

幾輛拉碎石和沙子的大貨車到工地門口,見大門關閉,忙敲門喊:“開門,運料來了!”

看門的門衛開了道縫,看了看說:“你等等,我讓經理和保管看看,他們同意才能放行!”說著,來到工地辦公室向專案經理老喬和張蘭彙報。

“怎麼門關上了,開門讓他們進來!”老喬正在看一張報紙,頭也沒抬起說。

“行,我看看去!”張蘭隨即出了屋,她來到那幾輛大貨車前,讓司機從車上抓下幾粒碎石或一把沙子仔細看看,又聞聞,一輛一輛看,一輛一輛聞,大約過了五分鐘,才對門衛說:“碎石和沙子料都不錯,洗的都挺乾淨,可以放行!”

門衛把大門開啟,幾輛大卡車隆隆依次開進大門,車開進門後,門衛一看,地下從車上流下的水,足有半尺深,這才明白這個新保管拖延時間的用意。

晚上,吃過晚飯,歐陽秋問張蘭:“你今天怎麼整了送沙石的司機一頓?”

“我沒整啊?”張蘭故作不知。

“你讓拉料卡車在門口停下五六分鐘,拉料卡車最起碼一輛車滲下幾百斤水,過秤自然輕了。你那個心眼我還看不出來?”歐陽秋說。

“那水也當沙子和石子賣,是不是有點太坑國家了?”張蘭說。

“你不知道,咱們這公司是國營建築公司,收碎石和沙子每噸的錢公司都給定的死死的,比公社大隊成立的建築公司和私人的建築公司給的價錢都低,人送貨的都不願往咱這裡送,咱們得搶工期,時間就是金錢,你按期給人家蓋不起摟來,違約金一天就要多少,銀行貸款一天利息又要多少,咱不能違反公司的規定把收碎石和沙子的價錢抬高,又不能拖延送料,耽誤工期,雙方便不謀而合,他往裝碎石和沙子的車上灑點水,咱們裝作不知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料受了,他高興,咱也高興,按時蓋好樓,領導也高興,超些預算是蓋樓的甲方出錢,又不是咱們施工的乙方出錢,幾方都合適,你橫插一槓子幹甚麼。”歐陽秋埋怨道。

“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就覺得在眼皮子底下幹這事,不合情理,是坑人哄人的事,扎眼。”

“你只是個小保管,你以為你有什麼權利,專案經理不要你,你連個崗位都沒有,最近公司又要改革,各個專案經理選手下的

人,選上你,你就上班,選不上你,你就回家拿基本工資的百分之七十,你想剛上班,就被淘汰啊。”

聽了歐陽秋的話,張蘭不再吱聲,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秋風漸緊,天氣漸涼,樓房的基礎結構快澆築完了。張蘭也不像剛當保管時那樣對收各種建築材料斤斤計較了,而是料到時,她先問一問專案經理老喬:“又來兩車碎石,李老闆他們的車,收吧?”

又黑又高五十歲上下的老喬說:“當然得收,我是打電話向他要的。”

張蘭便讓拉碎石的大卡車進門上磅,秤過登記一下數量便罷,管它扯下水流如注,或是淅淅瀝瀝,又進幾車沙子,張蘭仍問老喬:“沙子來了,是趙老闆他們車——”下邊話都不說。

老喬肯定站起身,親自到門口去迎接,因為頭一輛卡車裡,肯定坐著梳著油頭水滑,大背頭的趙老闆,一定見了專案經理老喬跳下卡車,和老喬又握手又拍肩的到值班室喝茶抽菸,稱兄道弟,噓寒問暖去了。

張蘭便道地秤錢,給拉沙的車秤一下份量,把數字登記在本上。張蘭不知這送貨的老闆為何和專案經理老喬這樣親,但是經常在星期六的下午,這幾個送沙石料的老闆,邀請老喬歐陽秋,張蘭和兩個技術員到飯館撮一頓,買單都是這些老闆。

“這些老闆肯定有

大賺頭,不然他們這樣大方?”張蘭背地對歐陽秋說。

“有錢大家賺嗎,有飯大家吃嗎!”歐陽秋說。

樓房的建構打完了,一座十八層的高樓水泥框架也平地而起,工地不再用什麼打水泥的碎石料了,沙子也用的少了,張蘭在收最後三車碎石料。

“張姐,您在呢。”頭一輛大卡車裡下來一位穿著高筒深紅色飛靴,水貂皮黑色毛領,紫色羊皮大衣二十七八歲的女人,她圍著紅色紗巾,擦著口紅,咯噔咯噔地來到張蘭身邊。

“梅老闆來了?”張蘭忙站起來,知道這位女人是個幹練的女人,二十七八歲,已有五輛裝運碎石和沙子的大貨車,每輛大貨車都是外國產,價錢都是幾十上百萬一輛,僱著司機和裝卸工人也二十來人,是個有名的女老闆。

“張姐,來,先把料過了,今天下午,我請你們吃飯!”說完,咯噔咯噔地穿著高筒高跟皮靴,進了工地辦公室。

張蘭過完秤,回辦公室,見這梅老闆整合老喬有說有笑,還看到老喬手裡攥著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

“你今天真漂亮啊!”張蘭對這個近似工棚的辦公室裡坐著的穿戴時髦高檔的梅老闆說。

“是嗎?”梅老闆睜著漂亮的大眼睛摸了摸自己被凍的有些紅暈的臉蛋說。

“你這臉蛋就像昭君出塞,恰

逢風雪,被凍的臉蛋白裡透紅。”歐陽秋坐在椅上笑著說道。

“老歐陽啊,你當著你老婆面誇別的女人,不怕你老婆晚上讓你跪搓板?”梅老闆一陣調笑。

“我們老夫老妻了,不至於。”歐陽秋說。

“你這件皮衣挺棒的,貂皮領,羊皮的,義大利的軟皮子吧。”張蘭隨口說。

“姐,你瞧這衣服不錯,哎,我看這衣大小你也能穿,咱倆身材差不多,姐,你穿上試試!”梅老闆馬上就站起,脫下皮衣。

“我試,上班弄的滿身土,把衣服再弄髒了。”張蘭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姐,女人趁年輕不打扮,男人便會對別的女人注意了,你穿上這皮大衣,給歐陽哥看看,瞧漂亮不漂亮。”

“這?”張蘭仍遲疑。

“梅老闆讓你試試,你就試試。”歐陽秋添了一句。

張蘭在他們的勸促下,只得脫下工裝藍棉襖,把那貂皮領子的皮大衣穿上。“真漂亮啊,姐穿上,光彩照人,雖得像二十歲大姑娘!”梅老闆那會說的小嘴啪啪啪啪地稱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