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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畫 獸弈天下 混世種神 婚情襲人 異世之女神轉 深度罪惡 陰陽2法門不渡 白曉白的春天 史上最強小地主 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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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康你站在靈堂上。樸在一旁跟你說話。千萬不能搞婚外戀,樸說。養什麼情人呀?花點錢,去嫖。大家笑了起來。樸不姓“樸”,不是韓國人。只因為喜歡嫖,朋友們就叫他“樸”。

樸沒有笑。就是嘛,他說。乾淨利落,要不搞得家庭亂糟糟的,咱還得為家庭負責是不是?

居然這樣負責任,嵇康你覺得背上拉過一股冷颼颼的風。死者就是因為搞婚外戀,被老婆發現自殺的。他開出租車。那女的最先是他的乘客。現在他老婆躲在房間裡哭,不出來。只有他兒子,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呆愣愣坐在他的遺體邊上。死者若有所知,一定要後悔了。可現在他只能**躺在這裡,無能為力。一切無可挽回。要是因病而死,即使是偷盜被槍斃,甚至是殺人越貨,他都可以坦然躺著。可偏偏是因為這樣的事。真可謂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不知道明年這時候,他妻兒會不會給他供上幾塊齋,清明時是否會去看望他。這就是下場!樸說當初就勸過他,可是他好像中了魔,就是不聽。女人厲害哪!愛能讓一個好端端的人成了傻瓜。

你對樸的話很反感。

樸是個太聰明的人。也許他的哲學是對的。偷吃完,擦擦嘴巴回家。即使全世界都知道,就是老婆不知道。你見過樸的老婆,總愛喜滋滋罵她丈夫窩囊廢。她確實一點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丈夫每月工資都拿回家,她很滿足。她不知道丈夫還有額外收入。樸是一家報社的社會新聞部記者。有時候他也會把一些紅包繳回家。他會用批判的語氣跟老婆講社會上種種烏七八糟的事。他還會陪老婆上街購物,逛大街。難道他就不怕在街上碰到那些他嫖過的雞?假如她們跟他打招呼呢?可這樣的事似乎不可能發生。那些雞也很聰明。你自己有一次去髮廊洗頭,髮廊女問要不要做按摩,你開玩笑說,我家可就在這附近喲。髮廊女說,那又怎麼樣?出了這門我們就不認識。你跟你老婆在一起時,我們更不會去叫你,誰這麼傻!

好人與壞人的區別,其實就是聰明與傻的區別。不過你想到那些雞一定會暗暗猛盯對方的妻子,你還是覺得那些妻子很可憐。

追悼會上,朋友,同事,親戚,站了幾排,個個表情微妙。單位領導例行公事致悼辭。全是套話,空話,空洞無物。還能說什麼呢?什麼樣的評價都不適合。死者的親屬站在一邊。孩子好像有點熬不住了,東張西望。死者老婆眼睛哭得水蜜桃似的。她是為自己丈夫做了那樣的事而哭,還是為自己發現了他做那樣的事而哭?但無論如何,最好的結局其實就只有死。你想象著死者生前開著計程車,載著情人在街上兜風的情景,他一定開得很凶,很瘋,無所畏懼。向遺體最後告別時,你發現他被化裝得很漂亮,漂亮得近乎俗媚。

喪酒辦得不錯,有肉有酒。這是常規。樸首先撬開啤酒瓶蓋,然後給大家斟酒。斟到你,你說不喝。你確實不想喝。樸就端著酒瓶衝著你等。

我不喝。你又說,捂著自己杯子。

樸不說話,仍然端著要斟酒的架式。那意思是說,你不讓斟,你好意思讓我這樣一直端著?

你不由得瞥了瞥那邊櫃子上的遺像。你明白自己為什麼不想喝。那灰色的遺像跟眼下的氣氛形成鮮明對照。作為主人的死者,是不是也在勸我喝?你覺得喝喪酒這樣的事很荒謬。

朋友們起鬨了起來。大家都叫要喝。

樸叫:我的手好酸啦!

你覺得鄰桌有人看了過來。其實即使有人看過來,也未必是因為覺得你們不該鬧。其實那邊也一樣鬧得凶。你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麼這麼不合時宜。

有人過來把你杯子從你手裡硬掰出來,調解道:半杯半杯,也要有個意思嘛。

於是半杯。乾杯,動筷,嚼食,吞嚥。大家的面孔頓時紅潤了起來。剛才還是個個臉色蒼白,也許是因為餓了。已經是過了正午了。(火葬場排隊,火葬場生意就是好。所以還聽說職業學校搶著辦民政班的。)現在,一個個生龍活虎。你忽然想,這是不是在對死亡抗拒?在有意顯示雖然有人沒有繞過去,我們繞過去了。我們還活著,還能吃能喝,還活得如此滋潤。也許喪酒的意義就在於此。

身邊有人死了,驀然將死的問題端到了你的面前:什麼時候輪到你死?

那邊大家也在談論著死。一邊談,一邊喝。活著不尋歡,死了**!

就怕不該硬的硬了,該硬的硬不了。樸說。

大家又笑了。你知道大家為什麼笑。他們開始交頭接耳了。密謀,喪宴完了後一塊去哪裡靈活靈活。既然出來了,樸說。大家就戳著笑他平時被老婆“盯、關、跟”太狠了,懼內。

我不是怕她。樸說,我真要走,她還攔得住?只是沒那個必要。有什麼必要搞得那麼僵呢?他也瞥了瞥那死去朋友的遺像。

大家默然了。

樸又講起哪裡的雞不錯。新世界桑拿城裡有了外國雞,越南的,洋人也有。那天搞了個俄羅斯的,就是不一樣,那包,大!

大家羞答答笑了。

只是下面太寬鬆了,像進體育館的大門,鬆垮垮的,沒什麼勁。樸又說,可是非常白,一點毛也沒有。

真的?那是白虎!一個說,吃了會倒運的。他用“吃”,大家瞧著他嚼著食物的嘴,又笑了。

這我還不知道?樸說,這是基、本、常、識!他敲著筷子。我可不想這麼早死。

大家不自覺都瞥了瞥死者遺像。死者一臉頹敗神情,好像是已經丟到深淵裡了。你也覺得自己岌岌可危,冷不防什麼時候也要掉下去。這死亡,彷彿有一種向心力。

我不怕死,就介紹給我吧!一個說。

人家怎麼肯?樸說,你這就外行了不是?雞大都不願意讓人介紹來介紹去的。我曾經對一個說,看你服務得好不好,好了,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不料她連連搖頭。後來才知道,是我傻啦。

怎麼說?她不缺顧客?

這也是原因之一。樸說,要做得好,從來不會缺顧客的。再說,你介紹了人,這個人就知道了她對你怎樣服務了,都能做到什麼程度,還會比較來比較去,就等於在你的面前被他搞,在他的面前被你搞……

這個雞還真有廉恥。你想。那麼,你們男的就不覺得操的是同一個雞?他剛操過,你又來操,就像吃人家剩飯一樣。男人他媽的可真髒!

該不會是因為你**吧。一個質疑樸,所以怕被雞告訴給你的朋友了。

我**?樸說,哈!我會**?那好吧,我把那雞的編號告訴你們,你們直接點她去。

大家都說好。就開始約了起來,路怎麼走,沒車的坐誰的車。我坐你的車。樸對你說。你一愣。我不去,你說。

嵇康,你這人怎麼這樣!樸說。

你明白他的意思,是說你在拆臺。你猛地感覺出大家狼狽為奸的味道來。你有點厭惡。我不去。你又說。

你怎麼了?大家說。

人家剛辦完葬事。你說。不好直說。

這又有什麼關係?正因為辦喪事,才需要去沖沖穢氣。樸說。

還衝什麼穢氣?不已是行屍走肉了?你啐道。大家笑了。樸也笑了。倒好像可笑的不是他,反而是你。你在罵自己。罵得好,罵得好,行屍走肉!樸應。這樣就可以心安理得去嫖了。去啦!

我為什麼要去?你應。

啊啊,你還愛你老婆?樸說。大家又笑了。到了這個年代,說自己愛老婆,勿寧是最大的笑話。我幹嘛愛老婆?你也連忙辯解。

那你是愛情人嘍?樸說。你就不怕那下場?

怕個屁!你應。其實你沒有情人。你只覺得膩歪,煩。不管怎樣,搞婚外戀總比去嫖來得好,至少人家是有感情。這個時代還講感情,是不是也是不合時宜?

向死者妻子告別時,對方忽然嚎啕了起來。那哭聲好像在你面前挖開一個大墓穴。大家都有些著慌,趕緊草草勸著,邊勸邊溜出來。

你握到對方手時,發覺那手很柔軟。你覺得自己又在死亡邊緣搖晃了一下。

你沒事吧?樸擔心地望著你,千萬不要幹傻事!相信我沒錯的!他學著廣告中劉德華的口音。

你沒回答。

他們前呼後擁鑽進了車。一個個躬著背鑽車的樣子異常猥瑣。他們向你告別。你沒有應,好像你不準備再見他們似的。有塊石頭壓著你的胸口。壓得你喘不過氣來。你要死了。你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