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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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攻心
王春枝從自己的婚姻中總結出經驗，窮無根，富無苗。人一輩子的窮富不是註定的，要靠自己改變。對於兒女的婚事，她很少干涉。“兒女自有兒女的富，不必為此操心費神。”
何支書半夜和她說的話，她當真了。第二天，她去找瞎子吳算了一卦。瞎子吳還是那樣黑胖，嗓音底氣足。她迷著眼，掐著右手指頭哼哼唧唧半天對王春枝說：“你閨女的命好，娘娘命，今後肯定大富大貴。她的緣分也到了，你們該給她辦喜事了。”王春枝塞給瞎子吳10塊錢，把帶來的菸酒一併放下，笑著回去了。
三鬥是在上午十點來到何支書家。王春枝去瞎子吳那裡沒有回來，何支書去大隊部上班。梅香一人在家，看到三鬥進來，驚訝地連話都不會說了。
“梅香，我來看你不歡迎我嗎？”三鬥戲謔道。
“沒想到你回來，探家？”
“是放暑假。軍校和其他大學一樣，每年有寒暑假。”三鬥說起話來有底氣，意氣奮發，不再像以前那樣膽怯，卑微，說話結結巴巴。
“咦，三鬥，你真中。居然考上軍校了，你咋複習的。”梅香滿臉羨慕的笑容。
“我不是考上的軍校，松堵才是考的。我是部隊保送軍校。你知道我才上三年學，認的字還炒不了一盤菜。”
“你幹啥工作讓部隊領導這麼賞識你，不會是種地吧。”
何梅香這句話正捅在三斗的要害。如今的三鬥說話辦事有一套，很快掩飾自己的窘態。笑道：“我上前線打仗去了，立了功，被部隊報送到軍校。”
梅香更是羨慕。“你真去雲南前線，嘖嘖，你真了不起。我真的佩服你。你最近和巨集偉見面沒有？”
“沒有。聽說他在白洋淀農場種稻子。”三鬥說這話的時候很隨意的看了梅香一眼，梅香心裡墜下一塊鉛塊一般。
“部隊打槍打炮，怎麼還種地，沒有聽說過。”梅香說完話，給三鬥倒水去了。三鬥後悔說了這句話，惹得梅香不高興。
“前天松堵也來了，他今年考上裝甲兵工程學院。咱們大隊走了三個人，你們兩個都有了前程，只有巨集偉還在當兵。”
三鬥道：“巨集偉考上大學很難。”
“為啥？他可是正牌高中生。”
“部隊考試是數理化，還有語文政治，共五門。巨集偉數理化不行，如果行的話在家就考大學了。他語文好政治好，都考滿分也不夠上軍校的分數線。”
“唉，人真是不長前後眼，不知道這一輩子能幹啥。”梅香為巨集偉哀嘆，也是為自己前途命運擔心。
“你在家沒事兒，常過來玩。你給巨集偉寫封信，鼓勵他多學習，考不上軍校，轉個志願兵也行。人不能太貪心，吃多了嚼不爛。”
三鬥喝著水，看著梅香，道：“a我想麻煩你件事兒，不知道你願意不願意幫忙？”
“看啥事兒。你要我去天上摘星星摘月亮肯定辦不到。你要是說我能辦的事兒，我一定答應。”
“肯定你能辦到。我想麻煩你幫我在家找個物件，你能做到吧？”
“哈哈哈，我以為什麼大事兒，介紹物件是可以，關鍵眼前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你等兩天，我找親戚朋友問一問，有合適的通知你。你啥標準？”
“沒有標準，看著滿意就行。你也知道我們家比較窮，全靠我一個人。看上我，我一輩子照顧她，給她幸福。看不上，就是沒有緣分。”
王春枝回來了，看到三鬥穿著軍裝和梅香聊天，露出溫柔的笑。她明白了，自己男人說的好事就是三鬥了。
有句話叫“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特別是三鬥穿著四個兜的幹部服，肩上還有紅燦燦的建章，帽子也有紅圈，帽徽金光顯耀，讓人格外提氣。
“嬸兒，你好。我過來看看你。”三斗的嘴抹了蜜一樣。
“好好。三鬥。你坐下來聊天，我給你殺雞吃。今天中午不能走，我去逮雞去。”王春枝讓鄰居通知了何支書，讓他順便給及格女婿打個電話，到家裡陪客。
王春枝到雞窩裡掏出一隻正下蛋的母雞，一點沒有猶豫，拿刀在雞脖子一剌，將雞血滴在碗裡，順手將雞扔在地上，母雞蹬了三下腿，一聲未叫就死了。
“你媽殺雞真厲害，絕對是獨門絕技。”三鬥誇讚。
“是啊。我媽殺雞從不用第二刀。她知道雞的致命處，一刀放血要命。去年我殺雞，在雞脖子剌了好幾刀，弄了一地雞血，放到地上雞還是跑了。”梅香一個毫無顧忌的笑。
何支書很快回來了，三個女婿和兒子何廣利接到電話，路途不遠，很快到了家。
看到幾個姐姐哥哥先後來到家裡，梅香還有點納悶兒：“今天怎麼了，說來都來了。”
何梅枝說：“還不是為了你個死妮子，你還在裝傻充楞。”
何梅香更懵了：“咋為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啥事兒。”
何梅婷笑道：“老四真沉得住氣，快要嫁人了，還在這裡跟我們打哈哈。以後有了本事，我們有事兒去找她，估計連門都不讓進。”
何梅花道：“早知道她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到了這個時候，不幫她沒有辦法，誰讓她是我們一娘同胞的姐妹，我們吃點虧受點氣也就算了。”
何梅香將手裡的菜一扔：“你們幾個神經病，越說越沒正經話。你們幹活兒吧，我出去了。”說完，騎車出門走了。
幾個姐姐在後面喊，何梅香頭也不回。
何支書搖搖手：“別管她，她轉一圈就回來了。”
酒菜備齊，何支書叫來兒女女婿，對大家說：“這位小夥子叫三鬥，正在上軍校，畢業以後就是軍官了。三鬥喜歡你們的妹妹四妮兒，託人提親，我和你媽沒意見，你們看怎樣？”
既然父母沒意見，當姐姐哥哥的更是沒話說。大家隨聲附和說一些“沒意見，挺般配的”拜年話。
何支書說：“關鍵是四妮，她同意不同意我們不知道，你們幫個忙，好好給她說說。我和你娘沒法開口，一說就嗆茬兒。”
幾個人又表態，願意幫忙勸梅香。大家知道梅香心裡想著劉巨集偉，礙於三鬥在場的面子，誰也沒有捅破。
三鬥看大家樂意幫忙，也格外殷勤，添茶倒酒沒閒著。嘴裡不停“哥、姐”叫著，沒把自己當外人，儼然就是何家四女婿，哥姐的親妹夫。
何支書看到眼前兒女們的態度表情，心理很欣然。當支書這麼多年，他最擅長的手腕，就是這樣征服對手：先是廣泛發動群眾，孤立對手，讓你感到自己身單力薄，內心產生恐懼，最後不戰而勝。今天，他把這一套又用在了自己女兒身上。
何梅香明顯感到了家裡人的用意，她只是沒有確定。她騎車去了王莊村，去找張永聚。
張永聚依然喝的暈暈乎乎，在自家院裡的老槐樹底下躺著，嘴裡唱著豫劇。
梅香進了院子，看到張永聚的樣子，很好笑。她叫道：“永聚叔，你是不是和多了？”
張永聚聽到有人叫他，不唱了：“誰呀，那麼大聲音，我又不聾。”
他睜開眼，看到梅香，急忙坐了起來：“原來是俺大侄啊，你怎麼過來看你老叔，是不是有啥事兒？”
梅香道：“你昨天去我們家，和我大爺喝了半天酒，我大爺讓我來問你，事情到那一步了？”何梅香撒個謊。
張永聚剛喝了酒，梅香一詐，所有的祕密都嘟嚕出來。
“我說四妮兒，你得請你叔喝好酒。有好事兒你叔沒有忘你，一直想著你。三鬥考上軍校，託我找物件，我第一個想到了你。你爹也同意，你媽也同意。你看三鬥那孩子，上的是軍校，吃的商品糧。畢業出來就當團長。團長是大官呀，比你大爺的支書還要大很多，跟縣長書記平級。我們大隊多少年沒有出過團長了，過去只有胡蘿頭是。騎洋馬，跨盒子炮，後面跟著勤務兵，你這一輩子，情享福了，你請我喝一輩子好酒也不虧。”
原來如此。
問清了情況，心裡算是明白了這兩天所有的一切。她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大姐家。何梅枝剛回到家。
看到梅香，一頓搶白：“你個死妮子，別不知道好歹。人家是軍官，那一點配不上你。爹孃都是為兒女好。什麼愛情，都是扯淡。女人嫁人就是為了吃好喝好穿好，一輩子不受苦不受罪，你別那麼多事兒，我告訴你。”
何梅香惱怒喊道：“我一句話沒說，看你說了那麼多不中聽的話。我不聽你囉嗦嘮叨，我走了。”
喝梅香去了何廣利家。哥哥沒回來，還在陪三鬥喝酒。嫂子一見面也是叨叨這事兒。“妹，這個三鬥不錯，挺有本事。不要看他的家，他娘啥樣跟你也沒關係。只要自己男人有本事，以後肯定享福。”
何梅香沒有頂嘴，畢竟是嫂子，不像姐妹那樣說話隨便。姐妹之間說的不好聽，也不會嫉恨。嫂子是外姓人，一句話說不好，一輩子都存在肚子裡，不高興的時候拿出來還給你。她不想聽嫂子的話，又不好駁斥，只好找個理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