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叄拾肆章 現世孽緣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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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叄拾肆章 現世孽緣 4
“即便臣妾不說,要不了半日闔宮也會傳個遍。”她說罷似是想起什麼一般,微微蹙眉,“朝鳳宮那位,娘娘還要留著麼,怪晦氣的。”
“她在,才能提醒本宮處處小心。”玉衍回眸看她,“見了那樣的皇后,本宮才不至重蹈覆轍。”
德貴嬪深深頷首,再說也不過是孩子之間的事了。
三日之後,莊賢王果然同裕臣一同進京。聽說他二人在民眾之間聲望極高,這幾年的苦戰亦為他們贏得了不少名譽。裕灝恩准他們先行回府,晚宴之時再來太和殿即可。於是日落時分,玉衍在宮中偶然遇見的便不是風塵僕僕的歸京之人,而是蘊有幾分剛毅之色,卻依舊翩然如仙的男子。
邊塞苦寒,凌冽的北風未能吹去他從前的朗朗風度,卻叫他更加多了幾分深沉安寧之意。如刀鋒削就的五官在夕照下輪廓分明,闊別已久,玉衍已不似從前,他卻分毫未變。
只是玉衍旋即便望見了他身邊著一襲紅裙的女子姼嬑。她依依地跟在裕臣身邊,那柔情似水之意愈發襯得二人如同天作之合。玉衍只覺得眼角發酸,想佯裝不見,姼嬑卻先一步看見了她,百般嬌羞地喚了一句:“貴妃娘娘。”
便見裕臣恍然回過頭來,臉上卻是凝固住了的笑。那一瞬無比尷尬,玉衍幾欲躲閃開他的目光,卻見永泰已上前一步,規規矩矩地行禮道:“永泰見過七皇叔。”他行過禮後,懷抱公主的乳母亦微微欠身道:“奴婢代小公主見過嘉親王。”
裕臣怔了一怔,姼嬑卻已含笑道:“這位是紫陽公主,王爺還不曾見過呢。”
玉衍從不覺得公主這一名號自口中說出有何特殊含義,如今聽起卻只覺得如鯁在喉,萬般難受,於是不等他開口,便先一步道:“邊疆苦寒,這些年王爺受苦了。”
那男子張了張嘴,似有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卻只變成:“娘娘可還無恙。”
“本宮一切都好。”夕陽下,她的雍容不減分毫。玉衍看了看一心撲在子臣身上的女子,端然笑道,“王爺回來,姼嬑妹妹也可免去相思之苦了。”
不知是否是錯覺,那男子的臉色在剎那間有些蒼白,隨即卻已恢復如初,有禮道:“臣不在的時日裡,姼嬑勞娘娘費心了。”他見玉衍只是微笑不語,再度道,“聽皇兄說今晚還有個重大訊息要告知天下,莫非是與娘娘有關。”
頭頂的日光如此暈眩,玉衍只覺得再這樣下去,蘇鄂精心為她描繪的妝容都要被淚沖淡了。他想聽到什麼,自己即將成為皇后的喜訊。還是隻不過想要驗證一下,這幾年她變得有多麼面目全非。
“王爺還是親自問皇上吧。畢竟皇上心思,本宮怎好隨意揣測。”
便見他眼中最後一絲光亮也隨同日光淹沒在了黑暗中,裕臣終於揚頭笑道:“娘娘果然是事事順心,步步高昇。”
忽然相對無言。這種疏離已久後的尷尬,不知姼嬑是否察覺到了端倪。然而那女子看出了裕臣的無言,忙道:“反正也是要去太和殿的,娘娘便與我們一同吧。”她話音未落,便見蘇鄂一臉歉意的欠身回道:“側福晉好意,然而我家娘娘攜兒帶女,實在不便與王爺同行。”她屈膝行了一禮,便扶著玉衍徑自走開了。
玉衍感激蘇鄂的機智,她實在是不願在永泰面前這樣難堪。然而即便盡力控制,呼吸還是因翻卷而出的陳舊回憶而變得痛苦難言。她已身為兩個孩子的母親了,裕臣也終有一日會為人父。他此次回來,便再沒有什麼能把他與那個女子分開,若是命中註定的姻緣,哪怕是過上三年,五年也仍不會改變。這一點上,姼嬑著實比她幸運得多。
然而,她卻不會祝福這個女子,永遠不會。即便玉衍自認命數不如她,即便也知道自己回不到過去,但她卻永不會向奪走裕臣的人道一句祝福。無關度量如何,她只是不甘。
隱隱已能看到太和殿的雕樑畫棟,喧嚷的氣息便是相隔數條宮道的僻靜小路已被渲染的有些聒噪。玉衍到時,眾人皆已入座,見她一身華服而入,妃嬪們都不禁屏息凝神注目於她。誰都知今日於她來說意義非凡,今日的貴妃也許便是來日的中宮,就是那些曾與她作對之人都斂了昔日氣勢,不敢在此時刻惹禍上身。
裕灝對她溫然一笑,向著永泰招手道:“來,坐父皇身邊。”
玉衍寵溺地對永泰點了點頭,回身免了眾人禮數,這才無事般坐到了自己席位之上。她的不動聲色讓人一時有些捉摸不透,筵席剛一開始,雲屏夫人便藉著他人獻酒之時低聲問她:“我聽說內務府前些日子給妹妹送去了皇后規制的鳳袍,此事當真。”
芙蕖公主坐在夫人懷中好奇地打量著玉衍,玉衍禁不住伸手撫一撫她滾圓的笑臉,心思全然不在雲屏夫人身上:“是有這樣的事,但……”
“此等喜事妹妹竟也不告知我一聲。”雲屏夫人眼角的魚尾紋緩緩舒展開,襯得人也格外爽朗精神,“莫不是你還在意從前我說過的話?世事易變,我也明白,此時只有你為後,我與芙蕖才能過的舒心些。”
“姐姐過慮了。”玉衍感應到天子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遂抬起頭向他嫣然一笑,“只是聖心難測,本宮不敢過早大肆宣揚。”
雲屏夫人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見天子已然信步走下長階。他手捧佳釀,停在莊賢王與裕臣席前,臉上笑意漸濃:“這次征戰辛苦你們二人了,你們是我大魏朝的有功之臣。”
莊賢王聞言大笑幾聲,吹了幾年烈風的他彷彿變得更加狠戾了些,然也終是衰老了。只是他的衰老更加襯托了裕臣的英姿挺拔,叫宮中女眷都不禁多流連幾眼。
“臣受命在外,臣的女兒家人卻也勞煩皇上照顧了。小女性子執拗,定是讓皇上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