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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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思緒還在飄飛，冷不防聽見身後有人輕輕的咳了兩聲，我轉過頭，看見深井水手中端著一個銀質的花匠壺，站在不遠的一處盆景花圃中，正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為每一株植物都灑上清水。他澆花的摸樣都是那麼的優雅，頭是低著的，但是身子還是挺的很直，一手託著水壺，從葉子開始慢慢的澆，一直澆到根部，然後彎腰拿起一旁石凳子上的小鏟子，細細的為盆裡的植物鬆土。
我不屑的笑了笑，這傢伙明顯是看見我來了，才故意咳嗽引起我注意的，現在卻裝作壓根沒有看見我一樣，一個人在那花圃子裡面表演，我這到底是要賞個臉，大發感慨奉承他一通呢，還是裝作沒看見，讓他獨自繼續演獨角戲？正當我對著那株梔子花，想問她討個主意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問道：“喲……不知道菊華公子已經到了，鏡水失禮了，請到偏廳小坐一會兒，容在下先換個衣服。”
我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裝作沒看見我一樣把我晾在外面呢，現在又故作失禮，這些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可真是難伺候啊，我面不對心的大大咧咧的笑了笑，扭上前去依靠到他身上道：“鏡水公子客氣了，若不是你肯屈就住在這長春樓，沒準你來這裡，菊華還要叫你一聲爺呢，你身上這身衣服很好看呢？做什麼要換呢？瞧瞧這面料，七色坊定製的吧，九王爺說要送我一件，可惜道現在連根絲線都沒看見，您說他是不是貴人多忘事，把這事情給忘了吧？”
我用手指捻起他穿在身上的淡藍色衣衫，裝□不釋手的模樣，用眼睛的餘光偷偷瞟了他一眼，只見他一臉的窘迫，笑的及其尷尬道：“九王爺一言九鼎，自然是不會騙你的。”他伸出他那雙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手來，輕輕的拽了拽被我捏在手中的衣袖，臉上的笑容抽搐著，好不容易走到了門口，便又看見昨晚在那裡守門的那個小廝。
深井水並不進去，只是停在了門口，那小廝走到門口，見他腳上因為剛才進了花圃，沾了一些泥土，便又從一旁的紅木鞋架上拿出一雙乾淨的軟皮鞋放在了門口，深井水換了鞋，方才走了進去，我低頭看看自己的鞋，可不是麼，今早的露水還沒散盡，倒是也在鞋幫子上沾了點泥土，我略略皺了皺眉，將腳下的鞋脫了下來，赤足跟在他身後，索性今天穿的不是靴子，不然拖起鞋來，可是不太雅觀。
赤足走到房中，頓時覺得腳底下陣陣冰冷，我低頭一看，這地面居然是用來建造皇家宮苑才會用到的冰裂紋地磚，他走在前頭，並沒有回頭看我，我只好木訥的跟在後頭，那個小廝見我把鞋脫了，差點沒笑出聲來，只能用手捂著嘴，跟在我身後偷笑。
昨日被簾子厚厚遮蓋住的偏廳，今日簾子已經掛了起來，地上鋪著一層軟綿綿的毯子，那毯子潔白如雪，分明是新的，我的赤足踩在上面，有一種癢癢的很舒服的感覺，到了裡面，他才轉過頭來，示意我落座。
我環視四周，這裡的傢俱也是紅木的，一張雕工精美的紅木書桌就放在窗戶之前，窗是開著的，能看見窗外的一大片荷花池，荷花池的對岸，就是如今一直都空著的玉宇別院。這地方簡直比以前我蹲過的皇宮還考究啊。
“菊華公子，你怎麼把鞋脫了？”深井水轉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我的一雙赤足，頓時目瞪口呆，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翹了翹大腳趾，一臉無辜的說道：“這……我比較熱，這樣清涼一點。”
他有些哭笑不得的嘆了口氣道：“這樣可不行，這地磚性涼，這樣站著會傷了腸胃。”他走偏廳的門口，看著那小廝道：“你去把菊華公子的鞋子刷一刷，再送進來吧，讓月兒沏一壺好茶進來，就用……就用前幾日方公子送來的大紅袍吧，可以暖胃。”
那小廝恭恭敬敬的應了，不一會兒便將我的鞋刷乾淨送了進來，我坐在那裡，雖然深井水並沒有多說什麼話，但是他的氣場太強，竟然無端讓我覺得脊背涼颼颼的。
茶水端了進來，深井水就坐在我對面，昨夜燈光昏暗，我也並沒有看的有多仔細，如今藉著陽光再看那深井水的模樣，除了線條過於瘦削冰冷之外，眉目清秀，嘴脣弧度優美且厚薄均勻，膚色白皙入雪，但並沒有半點不健康得樣子，只怕這和他長期茹素有關係。
深井水將大紅袍推到了我的面前，開口說道：“菊華公子，聽說昨夜懷公子與你徹夜暢談，想必你們有很多共同語言吧？”
沒想到這深井水看似足不出戶，居然也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如此想來，每一個養尊處優的主子，身後必定有一個八面玲瓏的小廝了。
我吹了吹茶盞中漂浮的茶葉，笑了笑道：“鏡水公子，那還不是怪您嗎？人家懷公子明明就是來找您的，您卻把他推出們，這不是白白便宜了菊華我嗎？懷公子可是一個大金主呢，菊華受寵若驚。”不知道為什麼，我挺喜歡看深井水炸毛的模樣，尤其是他昨晚向懷瑾瑜下逐客令說的那幾句話，我真是很想看看他當似乎的表情如何。
他聽我這麼說，眉頭又皺了起來，臉上一下子蒙上了一層冰，忽然間又轉過頭自顧自的笑了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道：“星兒，去將我房中五斗櫃頂上的那個錦盒那過來。”
那名換星兒的小廝應了一聲，便轉頭要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那小眼神裡面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讓我有一種心裡發毛的感覺。
我放下一口沒喝的茶盞，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房中的陳設，左右的牆上掛著幾幅畫，都是女子的肖像，但是一應都是背影，連一個清楚的側面都沒有，女子間或打傘在雨幕中漫步，又或是彎腰澆花，還有臨風凝望的。畫的落款年份不一，印章上的名字正是沈鏡水，想來這些畫，都是他為自己的母親而作的。
我不禁疑惑道：“鏡水公子沒有見過自己的孃親嗎？怎麼這所有的畫，都沒有容貌，只有身形呢？”
深井水放下茶盞，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走到我身邊，看著我面前的一幅畫，追思道：“先考的容貌，只怕世上無人可以臨摹，就算是作為兒子的我，也不敢貿然落筆。”
他這話，要是被仙界的花仙子們聽到了，肯定會被口水噴成一幅映像派作品，我心理暗暗發笑，但還是很淡定的忍住了，開口感嘆道：“哦……原來已經美麗到了極限了嗎？”
他並沒有理我，只是還一個人站在畫像之前，我不得不說，不管他是不是裝的，但是他這種專注的神情，還是還吸引人的感覺。可惜我倒是有些口渴了，幾步走到茶几前，端起茶便喝了幾口，這大紅袍身為十大名茶，果然是名不虛傳，茶味香洌啊。我正喝的香，忽然深井水開口說道：“菊華公子，你端錯了茶杯了。”
我低下頭定睛一看，可不是，怎麼就順手拿了他的呢，這下好了，我這樣與他間接接吻了一次，他不會拿冷水潑我嗎？無奈之餘，只好將自己的那杯茶推到他面前道：“鏡水公子若是不嫌棄，就喝這杯吧，我剛才只不過吹了吹，一口都沒喝，真的一口都沒喝。”
沈鏡水挑了挑眉，聲音冷冷道：“不過是一杯茶而已，我讓下人重新沏一杯而已。”看他這架勢，是不願意喝我碰過的這一杯了。我無奈的撇了撇嘴，開口說道：“鏡水公子這裡是否有龍井茶，我比較習慣喝龍井呢。”他可能是沒想到我會這麼不客氣，臉上的表情又僵了僵，開口道：“我的錢都被菊華公子你借走了去救老情人了，哪裡還有什麼閒錢，可以買龍井啊。”他拉長了一張馬臉對著門口說道：“菊華公子嫌棄大紅袍不好喝，要喝喝那漱口的冰片。”
這時候那叫做星兒的小廝已經捧著一個錦盒走了進來，聽見深井水這麼說，也是一臉茫然，只好把錦盒擱在了書桌上，走到茶几前將茶盞收拾了，便又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那錦盒裡面放著什麼好東西，我倒是很有興趣，於是沒忍得住，視線往那邊瞟了又瞟。
只聽那深井水說道：“錦盒裡面的東西，是別人贈我的，我也用不著那東西，就送了你，全當是一個順水人情。”
“無功不受祿，我不敢要。”東西還沒看，就說不要，萬一是一盒子金子呢，那我不是虧慘了，明明可以立馬贖身離開長春樓的，豈不是被我自己給耽誤了？想到這裡，我的眸中又燃起了希望的光彩，幾步上前，將那匣子開啟，睜大了眼睛，終於看清了裡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