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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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105章
話本子算不得厚, 天色初曉便翻完了, 結局皆大歡喜，王生升官發財, 和他的心肝寶貝有情人終成眷屬。就是過程過於細緻, 叫人臉紅。不過夜深人靜，兩個不通人事的人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一夜未眠的兩人默不作聲睡到午時才起來吃了個飯，便又精神奕奕出了門，去城裡最出名的繡莊呆了一下午。
“老闆留步，成品送到客棧，定做的其他東西過兩日我們自己來拿就好，不用送了。”月曦牽著黎落揮別了繡莊老闆。
兩人小到襪子髮帶, 大到裙子外衣，不僅打包了一堆成品, 還定製了幾身, 喜得老闆送二人出了大門還依依不捨。
離開時日頭已經西斜, 兩人順道去酒樓吃了晚飯才慢悠悠回去客棧。
月某人照舊早早上了床躺著, 估摸著身邊的小姑娘睡著了, 不知從哪兒又弄了一本書出來。這回倒不是什麼風流才子俏佳人，名字看上去萬千豪情中透著一股愛情的酸臭味——鐵血柔情。
黑暗中, 一雙明亮的眼睛慢慢睜開, 眼神掃過書皮時閃過一絲莫名的意味，一看這名字就知道銷量不如上一本。
書翻的不慢, 天還沒亮便見了底, 兩人甚有默契, 各自安靜閉了眼睡覺。依舊是午時才起，出去逛了逛才回來。如此半月，兩人看完了十來本話本子，買的東西也堆滿了房間的角落，幾乎城裡大大小小的店鋪地攤都被光顧過，盛傳最近不知哪裡來了兩個富家千金。
“睡覺吧。”月曦熟練地揉了揉黎落，給她拉好被子才轉頭熄了燈上床。
按照慣例，不過小半刻鐘月曦就該拿出新的話本子了，她們已經看完丫鬟將軍、書生小姐、公主皇后、皇帝□□、太子伴讀等轟轟烈烈的情感大戲，也許今夜會是皇后和女官不得不說的一二三事。
揣摩過新本子的內容，黎落生出幾分淡淡的期待，然而預料中書頁劃過空氣的聲音卻遲遲沒有出現。好在她過慣了一個人孤獨掙扎的生活，不說別的，等待和忍耐已經練的極好。這次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未等到翻書聲，只聽得身邊傳出來淺淺的呼吸，若有若無，也就黎落五感異於常人的靈敏，才勉強發現。
疑惑地睜開眼，轉頭望著那張漸漸熟悉的側臉，此刻雙眼閉著，纖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輕輕落在臉上，即便是黑夜也無損她的美麗半分。
鼻尖是熟悉的香氣，黎落心裡頭那點看不成話本子的遺憾瞬間散去，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不自覺伸了手出去。
“乖。”
手不過剛剛碰到，一條纖細的手臂從被子裡探了出來，輕輕撈過小姑娘按在懷裡，“小落乖乖的，明天我們要早起離開這裡。”
明天就要離開這裡嗎？那又是要去哪裡呢……
黎落心下生出些迷茫，如果是片刻的安定，那對她又有什麼意義，起碼在無窮無盡的黑暗和等待中，她只要活下去，不斷追逐著唯一的目標便是。雙眼緊緊地鎖著身前的人，眼底如同千年的寒潭，凝成黑漆漆的一片，不見半點光。
黑夜無聲無息逝去，初升的太陽把第一縷陽光投入窗戶的時候，某個客棧裡一個身影慢悠悠爬了起來。
“起床了，我們該吃點東西出發了！”看著身邊睡的正香的小姑娘，月曦笑了笑，輕輕揉了下她的臉，開口道：“我們在這裡呆了快一個月了，還算得上是盛世太平的樣子，接下來我要帶你去看看別的地方，也許是天災也許是人禍，總之都不會這麼安穩了，也不知道小落願不願意和我去呢？”
明明是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呢喃，**的人卻彷彿聽見了一般，睫毛抖了抖，慢慢睜開了雙眼，定定地看著面前笑得一臉慈祥的人。
恰是午時，陽光正好，明媚溫暖卻不灼人。
一輛青蓬小馬車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在本就不寬的小路，拉車的小馬慢慢悠悠走著。
“小落，我們快到了。”明媚動人的少女撩開簾子，從視窗探了半個頭出來，打量著外邊的景象。不同於城裡那般熱鬧，這裡只見著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個小村落，零星分佈著幾個低矮的房屋，路邊還有幾塊地，不知怎麼的，裡面的青苗都長的不太好，尖上泛黃，耷拉著往下垂。
車上坐的自然是黎落和月曦，不過半日的路程，也不知怎麼會有這般大的變化。
黎落掩去眼底的暗光，只乖巧地湊過去看了一眼，輕輕問道：“我們要去前面落腳嗎？”
月曦皺了皺眉，片刻才遲疑地點頭：“也好。”
村子裡的路不算寬，兩人便-把馬車拴在樹下，徒步往裡走。遠看尚好，近看才發現村子裡似乎此時半個人都沒有，本該是做午飯的時間，竟是半點炊煙沒有，家家關門閉戶，只有風從破舊的視窗呼嘯而過的聲音。
在熱鬧的城鎮待久了，突然感受到這種寂靜，就是黎落也有些不習慣，而且這裡不知怎麼的，讓她有種莫名的不舒服，卻又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只緊緊攥住月曦的手，全身不自覺戒備起來。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不安，月曦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不怕，有我在。”
嘴裡的話輕柔，月曦的頭卻皺了起來，眼睛看向村裡最角落的一處房屋，牽著黎落慢慢走了過去。
屋外的籬笆破了個大洞，草根混著乾裂的泥塊散落在一邊，院子裡雜草叢生，倒是難得有些生機勃勃的樣子。越往裡走，連溫度似乎都降低了幾分，一股子奇怪的腐臭味從虛掩的門口傳了出來。
門上不知染了什麼東西，一片混雜的棕黑色斑駁地覆蓋在上面，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月曦鼻翼動了動，眼底閃過一絲厭惡，拉著黎落往後退了幾步，藏在袖口後的手動了動，破舊的大門搖搖晃晃往裡倒了下去。
煙塵散去，露出黑洞洞的門口，一絲陽光也落不進去。黎落喉嚨動了動，雙眼死死盯住了屋裡面突然動了一下的東西，剛邁開腿準備上去，卻被拽了回來。
月曦把人摁在自己身後，還扯出了一絲笑意，摸著黎落的頭輕聲道:“不要亂跑，乖乖在這裡看著。”
話音剛落，人已經竄了出來，明媚如水的陽光順著她胳膊揮舞的方向落進了屋裡，將裡面那一坨勉強能看出人形的東西照的清清楚楚。
幾縷結成條的頭髮散落在臉側，兩隻眼睛只剩下眼白，突兀地鼓了一半卡在眼眶上，一張臉彷彿在水裡泡了許久，青白腫脹的麵皮險險兜住了一臉爛肉。衣服已經被膨脹的身體撐破，露出裡面腐肉，在陽光下嗤嗤冒著青煙。
嘴裡嚯嚯叫著，已經不能稱為人的怪物抱著頭往黑暗的角落跑去，肥大的身軀竟然異常靈活。月曦見狀一聲冷笑，手裡出現了一把弓，陽光忽的像是被弓弦吸引了過去，漸漸匯聚出一根金色的箭，直直地射向怪物。
怪物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一身腐肉化成一灘漆黑的水流下來，沒有支撐的白骨裹在破爛的衣服裡嘭一聲砸到了地上。
匯聚成團的陽光倏地散開，照亮了整個房間，空氣中漂浮的塵粒清晰可見，那股緊貼在面板上、揮之不去的陰冷氣息也隨之散去。
黎落看著從陽光裡慢慢走過來的人，心底彷彿也漏了陽光進去，毫無預兆，一片滾燙。
月曦走來便看到小姑娘呆楞楞的模樣，由於近來養的不錯，臉上也生出些嬰兒肥，看著煞是惹人愛，忍不住上前掐了一把，卻不料被小姑娘避了過去。
月曦：……
她知道小落高冷，但是！她以為，在過去的一個月裡，她們已經是好師徒了！
雖然面上維持住了波瀾不驚的神情，眼底卻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委屈。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是黎落在跟前，幾乎是瞬間便察覺了她的情緒，甚至隱約猜到了因果。
黎落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多餘的話，只湊了臉過去。
手邊傳來毛茸茸的觸感，月曦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稍稍為自己的委屈不好意思了一下，轉而又憤怒起來——以為她是這樣沒有脾氣的人嗎？她堂堂一個大仙人，她……大概真的沒什麼脾氣。
先是試探著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發現果然沒被躲開，心下一喜便又伸手捏了幾下那張終於養出些肉的臉，不過為了不多的自尊心，面上仍維持著一副‘波瀾不驚’的呆滯模樣。乍看之下，師徒倆倒是頗為相像。
這樣的動作並未維持太長的時間，本來一片靜寂的村子突然有了些人聲，幾個乾瘦的小孩鬼鬼祟祟湊到了門口，蹲著看了好一會兒，忽的大叫著向村口跑去：“怪物死了！怪物死了！”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有一大堆村民陸陸續續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畏畏縮縮地聚在籬笆外。那看過來的眼神說不好是敬畏還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