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繁體版 第七章 1

第七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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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1

一個小孩子,有什麼辦法呢?嶽勇要走出公社時,卻見姑姑在門口的一間房子裡與人說話。嶽勇仔細一看,這個人原來是住在黃花溪的,過去常到嶽美雲家摸紙牌,還拿走過嶽勇的草鞋。嶽勇的心涼了,他見嶽美雲遞給那人一枝香菸,絮絮叨叨地說著嶽勇搶米的前後經過。那人噴著煙霧,一面聽,一面笑,最後說:“你放心吧,我把他從學校趕回去!”

嶽勇真的被從學校趕回黃花溪了。

為了能繼續上學,嶽勇接受了姑姑苛刻的條件,他又恢復了原來的生活:打柴,打豬草,煮豬食,餵豬,做苞谷餅,背孩子……當然,他不能再背小良兒上學校了,那來回是二十里路啊!

山上的路是纏在山腰上的,它彎彎曲曲,高高低低,它有時穿過竹林,有時跨過深澗,它已經深藏在這山間幾十年,幾百年了。現在,它每天聽著一個孩子的腳音從它身上經過,那腳步是急促的,有時是飛跑的,他跑起來時,有一個東西在他身上嗒嗒地響,那是他肩上的書包。

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那孩子從山北面跑來了,太陽偏西了,那孩子又從山南邊跑回來,開始時,他腳上還有一雙舊布鞋,不久,那鞋底磨穿了,那孩子便赤著腳跑。

“喂,你是小勇吧?”騎著綠色腳踏車的郵遞員在那孩子的身後喊著問。

“是的。”那跑著的孩子回答。“你每天都這麼跑嗎?”

“哎,上學,放學,都跑。”

“你為什麼不在學校那邊住呢?”

“姑姑不讓。”

“你爸又給你匯錢來了,你拿了錢,可以住在桃花屯的。”

“姑姑去鬧,鬧得學校都不能上課了。”

“你每天早起一會兒,提前一點走,不必這麼跑嘛!”

“我起得好早哩,起來以後,要燒水,要餵豬,不跑就遲到的。”

“每天都這麼跑,你受得了嗎?”

“受得了,前兩年上學,我還背過孩子跑哩!”

“你怎麼不回山東老家呀?”嶽勇不回答了。啪,啪,啪。腳步聲。沙,沙,沙。車輪聲。

“喂,你到我腳踏車後面架子上坐一會兒吧。”過了一會兒,郵遞員友好地說。

“不,你那車上也挺重的。”嶽勇擺著手,“我跑慣了,咱們賽一賽吧!”說著他加快速度向前衝去。

衝過山樑,再向下走,就到公路了。這裡距離學校還有五里,在公路上,嶽勇跑得更快了。那郵遞員惜這孩子,他有意放慢騎車的速度,從不把自己的車子越在嶽勇的前面。

天,並不全是晴朗的,它有時颳風,有時下雨。

一陣大雨襲來了,這時嶽勇正在向學校奔跑,停下來嗎?不行,那要遲到的,反正身上已經溼了,跑吧!跑啊,跑……

一陣北風捲來了,這時嶽勇正在向北返回。那大風使勁地駔礙他行進,他真想找一個地方避避風歇一歇,但是不行啊,姑姑家中還有許多活兒等他去幹呢,幹不完是不讓複習功課的。唉,風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停呢,跑吧!跑啊,跑……

嶽勇穿著一雙沒有鞋幫只有鞋底的鞋,那鞋底就是他自己的肉,他那腳底上的硬皮並不比一雙塑膠鞋底薄,它可以踩碎一個電燈泡,而那碎玻璃卻扎不進那硬皮魚去。

一個人步行,一小時一般走八里路,假如走山路,一個小時,走六里就不算少了。嶽勇每天要走的,一半是山路,一半是公路,然而這十里路,他從沒有用過一個小時,有一次,那個郵遞員和嶽勇同時從桃花屯去黃花溪,到了村頭,郵遞員一看手錶,才用了五十分鐘。

一次下午,嶽勇從學校出來,到了村頭路口,見郵遞員推著腳踏車等在那裡。

“咱們正式賽一賽吧!”郵遞員笑著向嶽勇說。“好啊!”嶽勇很樂意接受這挑戰,“一氣跑到底

嗎?”

郵遞員說:“從這裡跑到梨樹灣橋頭,三里路。”

“好!”嶽勇把書包斜挎在肩上,“一二,跑!”他像箭一樣射出去了。

郵遞員看了下手腕上的表,騎上車子猛追。嶽勇聽腳踏車在身後緊追,他使足了力氣,不讓腳踏車越過他。

郵遞員開始時,是想和嶽勇開一個友好的玩笑,不想這孩子卻這麼認真起來,他腳下不得不加緊運轉,不然,真的被甩下了。

腳踏車和嶽勇同時趕到了橋頭,兩個人都停下來,大口地喘著氣。

“你勝了。”郵遞員拍著嶽勇的肩。

嶽勇搖了頭:“你沒使足勁兒,我跑不過車子的。”

“你跑得快,像飛一樣。”郵遞員看了下手錶,“才用了九分半鐘。”

“我肚子裡沒得東西了。”嶽勇說,“要不,我跑得還要快的。”

“這麼一跑,你更餓了,到我車子後邊坐著吧。”郵遞員指著車後架。

“不用的。”嶽勇說,“你也好累的。”

“別客氣了。”郵遞員用一隻臂攬過嶽勇,“上來吧,到山下你再下來。”

“我只坐這二里公路。”嶽勇縱身上了車坐架。郵遞員上了腳踏車,兩個人邊行進,邊談:“你從山東到這裡,好多年了吧?”

“快五年了,我都上了五年級了。”

“你怎麼不回山東呢?”

“我媽死了,爸爸又結婚了,我不願見那個人。”

“你姑姑要你幹那麼多活兒,你每天跑這麼老遠,為什麼還偏要上學呢?”

“上學好啊!”

“怎麼好呢?”

“你知道這山是怎麼長出來的嗎?”

“不知道。”

“你上學,就能知道了。”

“噢!”

“你知道那飛機怎麼會飛的嗎?”

“不知道。”

“你上學,就能知道了。”

“噢!”

“你知道黃河有多長嗎?”

“不知道。”

“你上學,就能知道了。”

“噢!”

“上學好哎。”

“可是,你太困難了,每天要跑二十里路。”

“我爺爺說:吃得苦中苦,能為人上人,我吃得苦。”

“你要做個人上人嗎?”

“那難哩,我想不做個人下人。”

“這會兒,你姑姑把你當做下人待哩!”

“是暫時的。我向你說:等我上完這小學,到了縣裡上中學,我就叫我爸爸把錢和糧票直接寄給我,縣裡離黃花溪遠,姑姑也沒法子去鬧,我就不怕她了。”

郵遞員沒想到這個孩子也有他的打算。“你千萬莫要向別人說呀。”嶽勇囑咐郵遞員。“我不向別人說。”郵遞員保證不洩露祕密,不過他表示擔心,“考上縣中,可不容易呀,你能考得上嗎?”

“我考得上。”嶽勇十分有信心,“我努力學習。”

嶽勇的努力沒有白廢,這一年上完了五年級,他報考了縣中。桃花屯小學,全校有五個學生被錄取,其中就有嶽勇。

王淑惠也報考了,也被錄取了,但是她十分憂愁和苦惱。

放暑假了,他們都回到了黃花溪,嶽勇每次見到王淑惠,總見她皺著雙眉,低著頭,人也顯得瘦了。

一天傍晚,嶽勇砍柴回來,他從王淑惠屋後經過,見淑惠在溪邊一面冼衣裳,一面掉淚。他走到王淑惠身邊,輕聲問:“你怎麼啦?”

淑惠抬起頭來,望了望嶽勇,又無言地低下頭,慢慢地搓洗衣裳。

嶽勇放下柴捆,望著淑惠低垂的頭:“再過半個月,縣中就開學了。”

淑惠嘆了口氣,她抬起頭來,淚眼汪汪地說:“阿爸不讓我上……”

“啊?”嶽勇明白淑惠這些天為什麼憂愁了,他關心地問:

“為什麼呢?”

“阿爸說,女娃兒不能到遠處上學,要我在家裡幹活兒。”

“你阿媽呢?”

“阿媽也沒有辦法嘍,天天求我阿爸哩!”嶽勇沉默了,他知道一個孩子被剝奪求學機會的滋味兒,他也懂得生活在後爹後孃眼皮下孩子的苦楚。他蹲下來,想同淑惠一起商量個辦法。

溪那邊有人走過來,正巧是嶽美雲和王淑惠的阿爸。

“咦,瞧,瞧,你家的淑惠看上我們家小勇了!”嶽美雲嘻嘻哈哈大聲說。

王淑惠阿爸忿忿地說:“作孽喲,都是在一起上學上壞了的!”

王淑惠的臉刷地紅了,她忙向嶽勇說:“你快走吧!”

嶽勇什麼也沒說,背起柴捆走了。吃晚飯的時候,嶽美雲在飯桌上擺出一盤肉,一碗蛋湯,三碗大米飯。“小勇啊,吃飯嘍!”

嶽勇坐在院子裡生氣,聽見姑姑喊他,他悶悶地走到飯桌旁。

“快吃吧,這肉專門給你買的。”嶽美雲笑著招呼嶽勇。

嶽勇覺得有些奇怪,不到過年過節,姑姑是不給他吃肉的,怎麼今天擺著肉,而且換上了大米飯?小良兒伸手到盤子裡捏肉,他媽打了他一巴掌:“這是給你小勇表哥吃的,你倒先下手了!”嶽勇也不管這些,坐下來悶頭就吃。“你知道了吧,王家的淑惠不去縣裡上學了。”姑姑邊吃邊說。嶽勇不答理。

“你吃肉哎,”姑姑夾一塊肉放在嶽勇的飯碗裡,“我也不捨得你跑那麼遠去上學,一個人住在縣裡,我不放心哩!”

“姑父也在那邊工作嘛!”嶽勇說了一句。

“他頂個什麼用,那是個死人!”姑姑又放一塊肉在嶽勇的碗裡,“我才是你親姑哩,他知道疼你嗎?”

嶽勇心裡想,你莫說好話了,這一頓大米飯和肉留不住我,我該怎麼辦,已經拿定主意了。

“你看上王淑惠了不是?”姑姑的聲音裡有一種使嶽勇聽了很不舒服的調兒,“她也不上學了,你也別去上,我去跟她阿媽說……”

嶽勇把飯碗向桌上一推,站起來就往門外走。

“哎……”姑姑跟出來,“你怎麼不吃了?”

嶽勇一聲不響,奔屋後的山頭上去了。

山風把嶽勇心頭的煩悶吹散了一些,山風也把姑姑剛才說的話吹得散去了。嶽勇獨自坐在山頭上,眼睛久久地停在前面不遠處的一片竹林裡。那鬱鬱蔥蔥的綠色,使嶽勇的心頭得到了寧靜。後來,他把眼睛停留在竹林外的一根青竹上:它孤零零地長在山坡上,像一隻落隊的孤雁。一陣大風吹來,竹林中風推竹湧,竹林用它集體的力量,抗禦著大風的襲擊。只有那林外的孤竹,無依無恃,任憑大風搖曳。它被吹彎了,幾乎要傾倒在山石上,但是它沒有被折斷。它似乎把力氣都用在根部,狠狠地抓住了山縫中的泥土,盡力使自己不被拔掉。當大風過後,它又直起腰來,仍然是青青的,直直的。看著這孤竹,嶽勇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王淑惠。他暗暗地想:人不也是這樣嗎?對,我要告訴王淑惠:什麼樣的風也不要怕,只要再過幾天,到了縣裡上中學,我們就可以直起腰來喻氣了。